夜雨未歇,山色如墨,云雾缠绕在林间如轻纱般铺陈开来。
祁祺在车上望着远处的灯火,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却始终没有按下那条本想告诉她“我到了”的消息。
她或许已经入睡。他不愿打扰。
但他没知道的是,就在山下航班信息更新为“已抵达”的那一刻,刘奕羲已经披上披风,走出了帐篷。
她坐在帐篷外的藤椅上,火盆在雨中燃着,一团温柔的暖意,把她的侧影映得安安静静。雨丝落在篷顶,沙沙作响,远山在雾中沉睡,唯有她眼底的光还未熄。
她翻开了他的旧作,画面明暗变幻,映在她的眼睛里,也映在心事里。
风拂过山间,发梢微动,她低头轻触脖颈上的项链——那枚他送的羽饰,在火光下静静躺着,如一枚藏了话语的信笺。
他会喜欢她的那份回应吗?他……读懂了她的心意了吗?
夜色温柔,雨幕如诗,她原本只是想再等等,等一个远方脚步的靠近。
可眼皮终究沉了下来,她靠着椅背,呼吸渐缓,在火光与雨声交织的深夜里,轻轻闭上了眼。
仿佛风吹过山岭,也会在她的梦中停留一瞬。
火盆边的火光已经柔缓下来,只剩下温温一团,映出她披风微敞的领口与安静的侧影。
车还未完全停稳,祁祺就从后座推门而出。他一眼看到了她——那张他日日思念的脸,安静地靠在藤椅上睡着了,睫毛在火光下像两行小羽,微微颤着,呼吸温柔,仿佛正梦见什么。
他的脚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把背包递给还没彻底清醒的舒凯,低声说了句:“我来。”
他靠近那一刻,心都柔软了。
她竟是真的等他,一直坐到睡着。
火盆的余温抵不过山里的湿意,祁祺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忍不住蹲下身去看她的脸,眼底情绪翻涌如潮,却不敢惊动她一分。
他轻声侧头问:“我们的帐篷在哪?”
舒凯揉了揉眼睛,往旁边指了指:“就挨着,就这个。”
祁祺点了点头,小心地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她身体微微一动,像是被动作惊醒,眼睛朦胧睁开一条缝,低声呢喃:“你回来了。”
那声音像月光掠过水面,不带一丝重量,却在他心里泛起大片涟漪。
他温柔应着:“嗯,乖,接着睡。”
语气低而缓,像怕扰了她的梦,又像怕说得太轻,她听不见。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像小猫般在他胸口前找了个更暖的角度,嘴角微弯,仿佛确认了怀抱的真实,才安心地沉回睡意中。
那一刻,祁祺的心像被什么轻轻一捏,酸涩又甜蜜。他低头看着她,心里竟生出一种几乎虔诚的感觉。
他抱着她,脚步极轻,走向不远处那顶点着微光的帐篷。雨还在下,雾还缠在山间,可他觉得这夜,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她戴着他送的项链,在他怀中熟睡,更让人安心的了。
她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呼吸贴近他的胸膛,带着细雨后的微凉,也带着等待太久才安然入梦的温度。
祁祺低头看她。
她的头发有些微湿,沾着一点雾气的潮意,发尾贴在他的衣襟上。他轻轻收紧了手臂,将她护得更近些,像想替她隔绝所有夜里的凉意。
他抱着她走进帐篷,帐篷里已经铺好了干净的被褥,一盏小灯亮着,是酒店提前准备好的夜灯,昏黄柔和,像是专为她留的。
他俯身将她放下时动作极轻,像怕吵醒一朵雨中熟睡的花。
她却在那一瞬轻轻睁开眼,眼神仍有些朦胧,像在梦与醒之间打了个旋儿。她看着他,唇角微动,却没有说话。
祁祺低声问她:“冷吗?”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声音轻得像落在帐篷上的雨滴:“有你……就不冷了。”
祁祺轻笑一声,声音低哑又温柔:“真会说话。”
他替她把被子轻轻掖好,又将她微湿的发丝拨到一边,动作慢得像在描摹一件心事。
她又要睡去了,眼睛半阖着,却在临睡前呢喃:“我不是故意要睡在外面的,我是想等你一下子……就一下。”
祁祺俯身,额头轻轻贴了一下她的:“我知道。”
他在心里说,其实我一路上都知道。
知道你一定没睡,知道你会等我,知道我不说一句“我到了”,你也会记得我的航班时间,知道你披着披风坐在帐篷外的样子,风一吹,我就想抱紧你。
她彻底沉入梦中,呼吸均匀安稳。
祁祺在她身旁坐了片刻,低头看着她的睡颜,一点也舍不得移开目光。他伸出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她颈间的那条羽毛项链——那枚羽饰,在微光中像风落在她身上。
他忽然想起她说的那句话:
“有些风,会带来一片羽毛。”
祁祺心里像有什么缓缓泛开。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人,会沿着那阵风的方向,一路走来,只为了她。
舒凯站在原地,看着祁祺抱着刘奕羲走进了那顶原本为他们两人准备的帐篷。
他本想跟上去帮个忙,却在那一幕面前,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算了,这光景里,也轮不到我这个电灯泡出场了。
雨还在飘,山风拂过肩头,他站在雨与雾交融的夜色中,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
“那我现在怎么办?”他低声嘟哝,仰头看着那顶帐篷柔黄的灯光。
要不……去找王瑛子?
脑海里刚浮现这个念头,又被他自己一秒否决了——王瑛子那个暴脾气,天一亮就能把他从帐篷里轰出来。
舒凯苦笑了一下,心说:那这个假期也别过了,明天直接买票走人得了。
他把手插进口袋,脚下踩着湿润的草地往另一侧走去。夜色中,他的背影不算落寞,却也染上了一点飘忽的戏剧感。
“还是去租个‘住箱’吧……”他一边走,一边念叨,“还好不是旺季,不然今晚我就得在火盆边打地铺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顶帐篷,灯光温柔,像山里的一粒心跳。
他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啧,真是甜得齁人。”
风吹过山谷,吹乱了他脑门上的碎发。他裹紧衣领,加快脚步,像个被爱情驱逐的旅人,独自走进雨幕之外的小径。
山里的清晨,总是比城市晚一些醒来。
帐篷外,山雨未歇,风携着雾,拂过北尾根的山谷。营地仍沉在黎明前的沉静之中,唯有不远处林中偶尔传来水滴坠落叶面的声音,像是谁在轻声唤醒天光。
祁祺洗漱完,看了眼手机显示是清晨五点出头,但天色仍昏昏暗暗,只有帐篷顶布轻轻摇曳,像在无声地低语。
他走回床边时,刘奕羲还沉沉地睡着。
她侧卧着,发丝贴在颊边,一缕一缕散在枕上,嘴唇微微抿着,像是梦里也在维持着她一贯的沉静与克制。祁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拿起一旁酒店准备的柔软毯子,铺在她身边,然后钻进毯子里。
他没有躺得太近,怕惊动她,但又忍不住向她靠拢了些。
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安静地放在褥边,手心微张,像是在等谁握住。祁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轻轻触了一下。
其实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心里紧绷的某根弦就悄然松了下来。长途飞行的疲惫,赶路的奔波,连那些日常生活中未出口的思念与纠结,此刻也都像雨水一样,被山林轻轻洗去。
他看着她的睡颜,呼吸渐渐缓了下来。
他想到她坐在雨中等他,不发一言,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固执地等着——那种不被表达、却坚定如灯火的等待,让他忽然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被这样柔软地在乎着。
她不问,也不说,只是一直在那里。
而他,只想在这一刻也为她停留。
雨打在帐篷顶的声音像催眠的节奏,他低头看她,目光一点点柔下来,嘴角藏着几乎不可见的笑意。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指节。也许是这雨夜太静,也许是她太近,他忽然觉得,这些年所有的奔波,好像就是为了换来这一刻的安然。
也许是被风吹睡了,也许是她太静、太暖,叫他终于可以不再对抗疲倦的意志。他的呼吸慢慢与她的同步,在这个静谧的清晨,在雨声和心跳之间,他终于也沉沉地睡去了。
他握着她的手,像握着一段无声的承诺。
然后,悄无声息地,和她一起沉入了黎明前最温柔的梦境。
雨还在下,像夜未尽的余音,细密地洒在帐篷顶,奏出柔和的节奏。
天色却已悄悄亮了。雾气仍缠在山间,但光,正从林叶之间慢慢渗出来,给整个营地染上一层浅淡的晨白。
刘奕羲在这静谧中醒来。
她先是眨了眨眼,下一秒,就撞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祁祺睡得极安稳,眉眼精致得过分,长睫毛在清晨的微光中投下一道浅浅的弧影。薄唇微张,呼吸温热,鼻梁挺翘,像阳光雕刻过的线条,静静地停在她的视线中心。
刘奕羲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心底的窃喜一点点泛开来。
——啧,这样一个好看到要命的男人,现在正在自己身边睡觉,还握着自己的手。
她低头看了一眼他那只温热的大手,仍牢牢地握着她的指节,像睡梦中都不肯放开的依恋。
这个男人,是有多喜欢我呀……
昨夜的一幕幕倏地涌了回来。他冒着雨赶来,一身疲惫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帐篷。她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他就轻轻笑着,不吵她、不放手,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原来,那都不是梦。
她再度望向他沉睡的脸,心里一阵酥麻,一种几乎克制不住的冲动像潮水一样升了上来。
她慢慢靠近,刚想偷亲一下那过于迷人的唇线,祁祺忽然抓了抓她的手,手指微动,轻轻收紧了一点。
她一惊,赶紧停住动作。
就在这时,祁祺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开来。
第一眼,就对上了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近得几乎要贴上来。
祁祺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眼角:“小羲,你这眼神也太直白了,就像……要扑上来一样。”
刘奕羲被看穿,心底有些羞,却强撑着气势,眨了眨眼,语气淡定得像在谈工作:“姐姐不喜欢扑食。”
她顿了顿,轻舔了一下嘴唇,语调带着刻意的慵懒挑衅:“姐姐喜欢,细嚼慢咽。”
祁祺一下子怔住,盯着她那双被雾气晕着光的眼,目光忍不住被她嘴唇的动作牵引了过去。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危险,像有一阵无形的电流轻轻扫过。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刘奕羲忽然靠近,在他耳边轻轻吐气,嗓音软软的:
“那你喜欢哪一种?”
祁祺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风从脖子扫到了耳根,瞬间染上一抹肉眼可见的红。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听到她轻轻一笑,“啧,弟弟脸红了。”说罢利落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向洗漱间。
祁祺坐在床上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懊恼地低吼:“小羲!你哪儿学的这些花招?”
刘奕羲头也不回,挥了挥手:“那你喜欢吗?”
祁祺一骨碌起身,作势要去抓她:“你再说一次!”
刘奕羲回头,狡黠一笑,脚步飞快地钻进洗手间,门“啪”地一关。
下一秒,洗手间里传来她毫不掩饰的笑声,清脆明亮,像雨后的山泉,咕咚一声砸进他心里。
祁祺站在原地,气没真生,却满脸通红。
他轻轻叹了口气,躺回床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上还残留着她的发香与体温。
他像个少年似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翻回去,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像是藏着糖一样,一笑就溢了出来。
雨还在下,但这清晨,已经被某种无声的甜,填满了。
帐篷里恢复了安静,雨声仍在外面一圈一圈地落着,像远山低声哼唱的歌。火盆的余温早已散尽,清晨的雾气从缝隙里探进来,在帐篷内绕出一缕淡淡的凉意。
祁祺抱着毯子,躺在她留下的气息里,翻来覆去,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总是这样。
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轻而易举地搅乱他所有的克制;一场雨夜的等待,就能唤醒他心底最柔软的渴望。
他将脸埋进枕头,轻轻吸了一口气。
是她的味道,是她的温度,是他盼了那么久的靠近。
而现在,她真的在身边了。
雨未停,雾未散,但他的心,像是终于找到落点的风,在这个清晨,静静栖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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