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叶桓灵与黎海生顶着黑眼圈在房间熏艾灸,艾灸早上熏最好。
曾敏推门而进,喧哗:“兄弟们,我来了。”
端上来的早餐放在书桌上,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两人困倦不已,没有搭理他。
曾敏掀开盖子他们二人身上的毛绒小毯:“我一大早,风里雨里,端茶递水,伺候两位爷,有没有人起来迎接一下。”
叶桓灵坐起来,开机,又躺下去了,黎海生还睡死中。
遭受冷落,曾敏拽起叶桓灵,骂了:“昨晚做贼去了,一个两个。”
叶桓灵被曾敏赠予的几个巴掌清醒过来,熄灭艾灸,拽起黎海生。
“起床吃早餐,干活。”
三个大小伙打扫干净店面的卫生,架起摊位,摆好年货,空了块地方留给七叔公,端坐在摊位前。
曾敏与黎海生都是广交好友的个性,在此期间,他们已经建立了纯粹的革命友谊。
“黎兄,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曾敏张开双臂。
“曾兄,阳光也照在人们都心里。”黎海生迎上去,双手交叉在胸前。
二人看着他,叶桓灵一时间融不进去,无法接话。
曾敏拍拍黎海生的肩膀:“没事,叶兄向来就不爱这样,我终于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
七叔公吃过早饭,拿上他的毛笔就来了。曾敏是书法生,卖货累了就去找七叔公,七叔公让他写他不愿意:“放假了,我作业都写不完我还给人写对联?”
曾敏是书法生这件事挺匪夷所思的,因为他看起来不像啊!一点书法生或者说艺术生的气息都没有,吊儿郎当的,黎海生震惊地确认许久。
叶桓灵正经买卖,黎海生与曾敏时不时插科打诨,三人一天下来竟不觉劳累。
副食店旁就是下坡口,顺着坡就瞧见了后门。卡车在坡上停下,坡大还能容下过往的邻里居里。
“曾哥,来了。”
“先吃饭,后开工。”
曾敏摇来三个年轻小伙,都是亲戚,小伙子们停好电瓶车,食指转着钥匙圈打招呼。尝过叶先河的手艺后,几人开始卸货。
司机与李柳枝在车里的啤酒抬到车尾,以便拿取。塑料装的漓泉啤酒九瓶一包,塑料很硬,用手无法使其变形。
叶桓灵从一人过的楼梯下到地下室,黎海生跟在后面。
地下室腾出的空地,叶先河接过几个年轻小伙手里的啤酒,码放在高处。
来回搬运的几人左右手各一包,五指勾住塑料的一边,绿色玻璃瓶的啤酒不停变幻在叶桓灵面前。
叶桓灵与黎海生痊愈不久,李柳枝让他俩不用帮手:“伤筋动骨一百天,懂什么?”
他俩倒是没忍住,留叶杉薇与七叔公在店铺里促膝长谈。
叶桓灵左手确实是好了,在李柳枝的目光下,但也不太敢使劲,只是右手拎一箱,随便在放货处帮一下叶先河,现在他比叶先河高得多。
大半个小时下来,几个年轻小伙就脱下外套,只穿T恤卸货,卡车司机调侃:
“呦,你们这些个年轻人,穿这么点,挣的钱都不够买感冒药。”
李柳枝看到几个年轻体旺不爱惜身体的小伙着急,又讽了几句,发信息给叶杉薇,让她备点瓜果零食,饮料,随便看看厨房的冰糖雪梨好了没有。
叶杉薇不一会搬着一个箱子下来,放在其他货上:“累了就休息休息,吃一点。”
一个多小时,体力消耗不少,大家伙停下来,吃一点东西,半车啤酒晾在一旁。
体力恢复一点,年轻小伙们喝了点饮料,感觉凉凉的,个个穿上一件外套,接着干。
叶桓灵塞完最后一口沙糖桔,准备开工,黎海生挤到他前头,塞了他一个沙糖桔。
叶桓灵握住沙糖桔,脚一缩,“你踩到我了。”
“那我多踩几脚。”黎海生想去踩叶桓灵的棉鞋,被叶桓灵躲开。
叶桓灵佯装不小心踩回一脚黎海生,还辗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
黎海生新买的限量款板鞋留下了洗不掉的一脚。他忍着痛,微笑着看向叶桓灵:“你开心就好。”
李柳枝端着冰糖雪梨下来,招呼:“刚出锅的冰糖雪梨大家尝一下,我还放了银耳,别忙了趁热。”
隆冬饮水量减少,沙糖桔吃多了上火,一碗冰糖雪梨滋养再好不过。
曾敏接过叶桓灵端来的冰糖雪梨,一整个雪梨炖烂,就是面上飘着的枸杞让他皱眉。
叶桓灵拿勺子曾敏,曾敏吸溜一下吃完雪梨,嘴巴鼓囊囊。
李柳枝问黎海生好的吧,黎海生点头夸赞,其余人或站着,或坐在货物箱上,品尝、休息,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想,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来这家门店做生意呢。
李柳枝端着空碗上楼,曾敏嘴巴还是鼓鼓的,叶桓灵狐疑地盯着。曾敏直到看不到李柳枝的身影,弯着腰,一颗颗吐出枸杞,好似豌豆射手,“这个年纪吃枸杞,简直就是对我自己不自信。”
叶桓灵看着曾敏,自己怎么交的二笔的朋友。
历经近三小时,货终于卸完了,原本空荡荡的地下室一下子逼仄起来。
叶先河与李柳枝招呼几人上去休息休息,清算工钱。
叶桓灵这个病号说要缓一缓,在台阶谁坐了下来,台阶下都是废纸箱,上面楼梯口一扔,顺手。
黎海生见他不上去,也留下来说缓一缓,蹲在阶梯上,阶梯旁一级一级排列着不同规格的塑料袋,他靠在上面。
“小孩子不听话,伤筋动骨了吧。”李柳枝在楼梯上指着二人。
“小孩子,血气方刚。没事的。”叶先河拉走李柳枝,“弟弟等会抬箱纸宝上来。”
黎海生跳下楼梯,掉在纸箱上,一米多高,身体碰撞纸箱的声音足以惊吓叶桓灵。
叶桓灵听到“嘭──”一声响,回过神来,黎海生躺在纸箱上,直挺挺。长腿一跃而下,给他一记,“不要命了,有病。”
黎海生被叶桓灵打,还笑得出声:“别那么紧张,还没死。”
叶桓灵起身不与黎海生闹,来到角落,角落在黎海生斜后方,有隔断,不少捆扎的废纸箱堆在黎海生头顶。
黎海生起来,竟发现叶桓灵消失在了角落,他倚着墙看向四周,除了货物,就是货架,靠在墙上翻口袋手机开机。
他身后的墙传来阵阵敲击声,伴随着微弱的呼唤声,他赶紧离开那堵墙。
叶桓灵破墙而出,“你干嘛堵住门!找死。”
黎海生越过叶桓灵,正想探个究竟。
叶桓灵用手里的箱子顶开他,脚配合阖上门,这门又与墙融为一体。
“里面有什么,给我看看。”
“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还不给我看看。”
叶桓灵没有阻拦,黎海生找到缝隙,扣开门。
里面阴森森一片,门边摸索开关,黄灿灿的灯光一下,黎海生冷汗直下。
密室里面放满了香钱纸宝,蜡烛冥币,实实在在的殡葬物品大全集,最吓人的是角落放着的纸扎人,没有五官,但能感觉他们直勾勾的盯着人。
密室里还有一个门口,里面深不见底。
“里面是什么。”
“你自己进去看呗。”
黎海生拉着叶桓灵一起进去,开灯后,里面空间与外面一般大,货架上是文具,旁边敞开的箱子里放着的是写字簿。
他做好准备,没成想是文具,松了一口气。
叶桓灵在后面忍住笑,抬头望向天花板。
“客人会来这买文具就假了。”
“那是因为没有人买,所以才放这。”
黎海生打开图画簿那个箱子,“还有图画簿?这都没有人要?”
“都是零几年的货了,现在的小孩不用这种,那么简陋,都是留给我做草稿纸。”叶桓灵一只脚发力支撑,倚在墙上。
“富贵啊,那么多画纸。”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将纸张看那么贵重的。”
叶桓灵转身要走,黎海生抱起一箱图画簿,“我要了。”
“打折卖给你,最黑的道上去,别让我妈看见。”
“为什么不让你妈看见。”
“因为她不收你钱,我收。”
暗室里空气并不新鲜,潮湿混着纸钱味,黎海生鼻子痒痒,拽住叶桓灵的衣领打喷嚏,叶桓灵看了下衣服,没脏也心生嫌弃:“不打折了,原价给你。”
叶桓灵与黎海生兵分两路,黎海生上楼,叶桓灵去到柜台。
“纸宝来了。”
店里坐满人,曾敏几人喝着一瓶红牛,李柳枝一人给一百,装在黄封里,封利是到红包里。
“事事顺利。”她对司机说。
司机要赶工,拿钱走人,用方言说:“顺的事,我先走了,生意兴隆。”
曾敏与三小伙也用方言说起吉利话,接过工钱和利是。
纸宝是七叔公要的,他到副食店写对联,走街串巷的积累了不少人缘,街坊邻居找他买,他顺带回去。大院今年留了一批老人,无儿无女,在一起热热闹闹过新年。
大院这几天来了好多人计划新年的,老人们大多都是陈家人,这个镇供着陈家人的祠堂,镇上的年怎么过,年味浓不浓,都是他们说了算。
叶先河让叶桓灵送纸宝,黎海生也要跟着去。
开着电瓶车,冷风肆意。七叔公现在所住的大院在玉墟宫附近,陈家祠堂就在玉墟宫。
七叔公反悔,直接让他二人,开车送到陈家祠堂,毕竟这些东西最后的归宿在那。
陈家祠堂,堂前堂后皆是古树,古树红带飘扬,给整个祠堂净增古朴。
前脚跨进,后脚跨出。
玉墟宫的夜市热闹非凡。
叶桓灵街边摊上的甜酒,甜酒冲蛋极佳搭配,冬天来上一碗,再冷的心也会消融。
摊位上就两种,一是甜酒,二是汤圆。黎海生不喜甜,同叶桓灵点了甜酒,没有加蛋,叶桓灵认为他第一次吃,冲蛋吃不习惯。
一瓷羹甜酒入肚,叶桓灵逡巡玉墟宫大大小小的建筑。
街里街外,都是民国时的样式,吃穿住行样样有,好一点的店面就是小洋楼样的,差一点点就是黛瓦白墙,绿窗棂。
“玉墟宫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这可不像一个宫,几条老街的交汇,分叉。”
黎海生打断叶桓灵的思绪。
叶桓灵何曾思考过呢,就着七叔公的解释说:“确实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宫,但是,这里有机关小学,镇中心小学,二中,镇上唯一的大书店。
海城镇有早市,也有夜市,这就是,夜市起源要比早市久远,你看附近的饮食店,哪个不是独家绝活。陈家祠堂在这,戏台在这。还有你看街上楼房挂的牌子,是清朝在这的历史,是革命烈士的事迹。
更重要的是,镇政府,还有一些管理部门也在这。”
“教育,经济,文化,政治,全齐。这么一说确实像宫里了。”黎海生眼里闪烁。
叶桓灵不知不觉脱口而出说了更多,面对的还是黎海生,他是一个满分的听众,不会出声,但是他的眼神一直有回应,会循着叶桓灵说的地方望过去。
“有些是我瞎诌的,毕竟是先有玉墟宫,其他的东西都是后来的。”这个镇带给叶桓灵很多东西,他对这有着特殊情感。
“那你脑子还挺灵光,那你知道为什么巴东市与巴东有什么关系吗?”
两人吃干抹净,付钱,踢开电动车脚架,上车。
叶桓灵转动钥匙,回头说:“十万八千里的关系。”
“那什么叫这个名呢?”
“你这话问的,那你为什么叫黎海生?”
“因为‘海日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咯,我妈说这是我爸给她写的告白情书里的呢,其实这根本不是一首说爱情的诗。”
“我还以为是‘海日生残夜’呢。”叶桓灵只回。
“那你呢?你名字是爸妈取的吗?”黎海生又问。
“自己取的,福利院的时候就叫这个名。”
电瓶车驶过曹勇书店,黎海生拍打叶桓灵让他停车:“我买点美术用品。”
叶桓灵跟着黎海生进去,黎海生精挑细选。
“你不是有这些东西吗,你学校那个房间摆满这些东西。”叶桓灵细数他手中的用具。
“我在家画不出来,一气之下什么也没带,现在我知道画什么了。”
叶桓灵在书架前翻阅小人书,黎海生在架子上拿下一本16开,五百多页的空白本,“这个好,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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