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贺荣彦回来的时候我正边泡澡边欣赏刚更新的综艺,BGM和我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完全掩盖了贺荣彦开门、换鞋、换衣服的声音。等我发觉他回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穿着浴袍,阴恻恻地站在浴缸旁了。
在水面看到阴影时我吓了一跳,抬头看到贺荣彦的表情,比阴影更沉重。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主人加班回来看到家里的猫猫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生活”的郁闷和嫉妒感,有点孩子气。
我迅速从浴缸爬出来,避免快乐再扩散,让他更郁闷。擦身体的时候小心翼翼问他:“吃过饭了吗?”
贺荣彦拧开另一边的花洒,闷闷地声音透过细雨传来:“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出了委屈的意味。委屈?作为公司CEO,晚上7-9点他不点头,助理敢安排会吗?怎么押着打工人为公司鞠躬尽瘁还不高兴上了?本打工人难以共情要求加班的资本家。
我背对着他翻白眼,边腹诽边擦身体乳,保养完毕后套好浴袍,又磨磨蹭蹭几分钟,才走到他身旁假装殷勤:“想吃什么?我去让阿姨做一些。”
贺荣彦冲得快,几分钟澡已到尾声,看到我过来,直接关停水流,也不回答,只当着我的面擦拭身体,湿漉漉的头发半翘,伸展的手臂线条隆起,腹肌块块分明,长腿笔直劲瘦,一幅艳阳景,妆点满室春色。
见他不回答,我心里嘀咕是没听见吗,又重复了一遍,贺荣彦也不看我,低沉道:“现在有什么能吃的都端上来,快点就行。”看来贺荣彦饿的不浅,想想金主赚钱忍饥挨饿,金丝雀在大别墅吃饱喝足引吭高歌,好像确实不大好。我有点心虚,感觉自己职业素养有所欠缺,没表现出关怀演技,只得嘴上说些“贺总辛苦了,兢兢业业还没吃饭”“累了吧,新鼎荣全靠你”之类的片汤话。
但这些话好像被贺荣彦理解成了别的意思,他的表情愈发阴沉。我揣测人心技能无限接近零,不知道哪句话有歧义,也不知道怎么舌灿莲花化干戈为玉帛,只得先走为上,借口去厨房快速溜下楼。
到了厨房,我不确定做饭阿姨在不在,放大声量叫了一声:“阿姨,还有吃的吗?”背后传来轻柔亲切的回复:“还有材料,您想吃什么?”
人从哪过来的,移形换影?我吓了一跳,幸好是半年前见过的圆脸阿姨,不至怀疑是伪装成家政阿姨的入室女贼。我随意吩咐要些快速好消化的食物,然后赖在厨房玩手机。上去还要伺候老爷穿衣,陪老爷在书房坐牢,不如在下面闻烟火气味。
经过5局消消乐的时间,贺荣彦也下来了,估计是饿的难受,来用气势威压阿姨做快点。他裹着浴袍,像个皇帝一样走进厨房,莫名其妙地搂住我的肩膀,和我一起靠坐在料理台,盯着做菜肉饭的阿姨。
阿姨被我们监工,动作都僵硬了,像只做了人头的削面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地铲锅底。好傻啊,在炒菜的阿姨,呆呆看着她的我们。我忍不住笑起来,贺荣彦也罕见的与我脑波同频,轻笑出声。他身上那种阴郁的孩子气消失了,似是回转成了嗷嗷待哺的归家少年郎,兴奋着,期待着来自家的投喂。
不多会儿饭做好,阿姨摆盘后悄然消失,留我吞咽一小碗水果夜宵,陪贺荣彦吃错位的晚餐。这顿饭照例是寂寂无声,如果在餐厅包间,是会被服务员屡次撞门确认是不是逃单的安静。贺荣彦怎么做到吃饭一点声都没有,他的牙齿是没有撕扯过食物,只靠强酸口水就能溶解一切吗?我不理解,被这种氛围压迫得也小小声咀嚼车厘子。哦豁,声音真大。
饭后小小运动一番,我困得快要睡着时贺荣彦说了几句,好像有“换部门”“多学”的字眼,我懒得费心听,任由褪黑色素遮住我眼,一帘大梦入蛮荒。
第二天搭着贺荣彦的专车到地铁站,又坐了15分钟地铁来到公司,踩着最后一秒打卡。刚做到工位上,就感觉风起云涌,天地为之色变,每个同事都在打眉眼官司,一个斜眼,对方意会含笑;一个皱眉,另一位同事就比了个难辨的口型,然后一排人恍然大悟。八卦的风暴竟没有笼罩在我身上,怎可如此!我立刻抓住坐旁边的韩珊:“怎么了怎么了?!”
韩珊刚和隔桌对过眼神,被我抓住后先惊讶后了然:“对哦,你昨天没来。”意识到这点后,一种莫大的兴奋从她面上升起,这种表情我熟,遇到一无所知但对八卦绝对感兴趣的最佳八卦搭子时,我也是这个双眼放光鼻孔扩张的神情。
接下来,韩珊绘声绘色描述了昨天数据和财务总监跟VP开会后如丧考妣的灰败五官,又详细介绍接下来高层的闪电操作,我不停惊呼“什么?财务报告工作暂停?!”“什么?财务总监开始休假?!”“什么?VP莅临指导,要了每一座屎山数据?”“什么?经营分析组要被数据部吞了?!”
消息震撼人心,韩珊还加了无数细节,这瓜又香又甜,勾着我吃了一块还想吃下一块。一直嘴了半小时,整个中层无一幸免后,我俩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交流。韩珊转头对着电脑,开始回工作消息,留我在旁边试图捋清前因后果。来公司前我还以为会是贺荣彦雷霆出击高屋建瓴天子一怒流血漂杵的戏码,没想到却是虚君垂帘副总摄政,贺荣彦整个隐身,连CFO陈炜都没下场,把宫斗精准限制在中层。或者高层已经有变化但我们基层牛马根本不知道?不懂,这完全超出我的认识范围,就算爸爸还在的时候也没用过这么复杂的处理方式,都是直接骂人。
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我是牛马只挡道。这么一想,不懂也理直气壮了起来。
有一搭没一搭干了会儿,组长在沟通软件上敲我:“杨意,来趟西岭秋雪。”这是几楼会议室来着?行政部当初舞文弄墨,每个会议室都从诗词里取名,8层楼每层3-8个会议室按照朝代顺序排,连五代十国的诗都捣出来了。听着挺有诗意,每次政府部门视察,身穿POLO衫的领导们听完都会满意颔首,但苦了胸无点墨的打工社畜。我和同事们已经忘记吐槽多少次会议室名字记不住,就算记住了也没那么多文化积累,知道对应几楼。
用会议室预定工具查了一会儿,才发现是8层,我吭哧哼哧爬上去,和组长没话找话聊了1分钟后,她切入正题:“杨意,最近组织架构调整,数据部所有小组都会有人员流动,咱们小组也不例外。目前大客户部需要1名部门助理,帮他们分析营销数据、计算财务收支,和你现在的工作内容差不多。我觉得你很适合过去多熟悉熟悉业务,这样未来发展也更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都这样说了,我能有什么想法?反正在哪都是干活,听贺荣彦昨天的话音,财务口说不定血雨腥风刚开始,跑远点说不定落个清闲。我这么想着,乖巧开口:“好的,离业务近也能学到东西。我没什么问题。”
可能回答的太痛快了,超出组长预期,她露出一个笑容,接下来鼓励几句,提到明天统一安排大家交接工作,下周一大客户部门对接人联系我换工位,接着就让我叫小组另一个同事过来恳谈。我跑下来,拍拍下一位被害者的肩膀,轻声道:“组长找你谈话。”韩珊双眼带着疑问,我干脆坐下来跟她简要说了我的变动情况,提示她这是换岗谈话,而且调动不局限于财务部。韩珊听完叹了口气,提着腿往楼上行去。
接下来我全情投入整理交接文档,一想到能把屎山交给别人,从心里都开始甜起来。到晚上所有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明天可以带薪摸鱼,这份期待让我嘴角的笑容无法消失,直到下班时间微信响起:在车库,下来--嘴角拉成直线,眼睛失去光彩,头发开始出油,上班摸得鱼终究会在晚上加班补回来,我已无力挣扎。
熟练地拎包走人,熟练地在电梯间蒙头遮面,熟练地坐上迈巴赫。车上贺荣彦依旧光彩照人,笔挺的蓝西装妥帖得罩在他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真神奇,按理说只要有动作衣服就会出褶,他是一天都站着不吃也不喝吗?怎么会这么像橱窗里的模特,精确,美观,没有分毫人气。
贺荣彦直直望向我,眼神锐利,面无表情。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懒得去猜。做个没自由的金丝雀已经够抑郁,再勉强自己当解语花跨物种揽活,给老板当牲口也不是这种奉献法。
权当没看到,我整个人瘫在车座上,闭目休息,羊皮包放在膝盖上,等待出车库时挡脸。可能气质太过烂泥,贺荣彦的目光愈加冷肃,还拿指头弹我面对一天电脑·暗黄疲惫的臭脸。好烦啊,他能不能改改老板的臭毛病,不要看到员工摆烂就阻拦啊!
被迫睁开死鱼眼,我柔弱无力地看向他,贺荣彦脸上有一丝笑意??还没理解表情含义,出车库了,我迅速挡脸。等到驶出公司1公里再无暴露风险后才移开包,此时贺荣彦又是一张傲雪冰封的冷脸了。管他的,我自横刀向天睡,去留肝胆两昆仑。大不了开了我,还能开启人生新篇章。
心安理得的一路逃避老板恳谈会,回到别墅。惯常的晚餐、沐浴后,贺荣彦去了书房,一个摆头,我心领神会,又要陪太子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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