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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榜首之争

南城一中高二理(一)班的教室,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日光灯管发出冷白的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张紧绷的年轻面孔上,也照亮了桌面上摊开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物理摸底试卷。

王老师背着手,迈着无声的步子,鹰隼般的目光在狭窄的过道间缓缓巡梭。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无声地切割着任何可能滋生的侥幸。

考场规则早已宣读完毕,此刻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汇成一片压抑的、令人心跳加速的背景音浪。

江羡妤端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株迎风而立的青竹。窗外香樟树的枝叶在炽热的空气中懒洋洋地摇曳,投下晃动斑驳的光影,却丝毫未能扰动她专注的视线。

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此刻正全神贯注地落在试卷上,目光沉静而锐利,像在精密地拆解一台复杂的仪器。

题目不算刁钻,但覆盖面广,陷阱巧妙,很考验基础知识的扎实程度和对概念的理解深度。

江羡妤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留下清晰流畅的演算痕迹。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一个个物理模型被精准地构建、分析、求解。

速度是她一贯的优势,也是她对抗身后那座无形“大山”的武器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江羡妤翻过试卷,开始攻克最后两道综合性大题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瞥了过去。

贺清辞。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一条长腿随意地伸到了过道里,姿态闲适得与这考场的肃杀氛围格格不入。

他手里把玩着一支黑色的金属钢笔,银色的笔帽在指间灵活地翻转、跳跃,反射着冷白的灯光,像一只无声盘旋的金属蝴蝶。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微抿,深邃的眼眸低垂着,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试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答卷上。

做完了?

江羡妤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的速度已经很快,此刻才刚刚开始最后的攻坚。而他,竟然已经完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头。

就在这时,贺清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手中的钢笔停止了转动。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江羡妤来不及完全收回的余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羡妤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带着玩味的笑意。那笑意很浅,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从容,将手中的钢笔轻轻搁在桌面上。

“嗒。”

笔身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考场里,不啻于一声惊雷。周围好几个埋头苦思的同学被惊动,愕然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在贺清辞和江羡妤之间逡巡。

讲台上,王老师锐利的目光也瞬间扫射过来,带着无声的警告。

贺清辞却恍若未觉。他迎着江羡妤陡然变得冰冷的目光,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充满了无声的宣告——看,我比你快。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冲上江羡妤的头顶,脸颊微微发烫。不是因为羞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轻视和挑衅的愤怒。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试卷最后那道复杂的电磁感应与运动学结合的难题上。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稍显凌乱的痕迹,但很快被她强行稳住。

冷静。她对自己说,速度不是一切,准确才是关键。

她深吸一口气,将方才那一瞬间的纷乱心绪强行压下,重新投入到解题的精密逻辑中。脑海中飞速构建物理图景,列出方程组,寻求最优解。

贺清辞那声刻意的“嗒”和那抹刺眼的笑,反而像一剂强心针,激起了她骨子里更深沉、更执拗的胜负欲。

时间继续流淌。

当江羡妤终于写下最后一道大题的最终答案,长舒一口气,放下笔检查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将近二十分钟。

她下意识地再次用余光扫向旁边。

贺清辞依旧保持着那个闲适的姿势,只是不知何时,他微微阖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平缓,整个人透出一种放松的慵懒感。

他竟然……在考试时间没结束的情况下,就这么闭目养神了?或者说,是睡着了?

江羡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份近乎傲慢的笃定,让她心底那簇不服输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她不再看他,开始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地检查自己的答案,每一个公式,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单位符号都反复确认。

考场另一角,谢时远正对着最后一道选择题冥思苦想,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在试卷上几个选项间游移不定。忽然,一个小纸团精准地越过前面同学的肩膀,“啪”地一下落在他摊开的草稿纸上。

谢时远吓了一跳,心虚地飞快瞄了一眼讲台上的王老师,见老师没注意这边,才小心翼翼地捏起纸团,在桌子底下展开。

上面是几行用荧光笔写的、歪歪扭扭、但笔画异常用力的大字:

【喂!倒数第三题选B还是C?我感觉是C!但谢时远你不是号称物理小王子吗?给个准信!赌一包辣条!—— 你的债主宋雅雅】

后面还画了个极其抽象的、龇牙咧嘴的笑脸。

谢时远盯着那张纸条,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又是宋雅雅这个物理黑洞!他都能想象出她此刻在斜后方抓耳挠腮的样子。

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拿起笔,在那张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回复:

【物理小王子现在很忙!还有,是B!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你暑假物理作业是抄的吧?辣条记账!—— 即将荣升年级前十的谢时远】

写完,他正想找个机会扔回去,讲台上传来王老师一声威严的咳嗽。谢时远手一抖,纸条差点掉地上,赶紧捏紧藏在手心,装模作样地继续看题,心脏砰砰直跳。

终于,象征着解脱的铃声尖锐地划破了考场的沉寂。

“时间到!停笔!”王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最后一排同学,往前收卷!”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声、桌椅挪动的吱呀声和压低声音的讨论声。

“完了完了,最后那道大题我只列了方程,没算出来!”一个女生哀嚎。

“选择题倒数第二题好坑啊,我改来改去还是选错了……”

“贺清辞好像做得特别快?他是不是又提前交卷了?”有人小声议论着,目光投向第三排。

江羡妤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试卷递给收卷的同学。她没有参与周围的讨论,目光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文具,仿佛刚才那场紧张的角逐只是一次普通的练习。

只是,当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座位时,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扫过旁边那张已经空了的桌子——贺清辞在收卷铃响的第一时间,就交了卷,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教室,只留下桌面上那支随意摆放的黑色钢笔,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存在。

“羡羡!怎么样怎么样?”宋雅雅像只雀跃的小鸟,第一时间扑了过来,挽住江羡妤的胳膊,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最后那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我完全没思路!还有还有,选择题倒数第三题,谢时远那个不靠谱的说是选B!他肯定是蒙的!”

被点名的谢时远立刻挤了过来,一脸不服:“喂喂喂!宋雅雅你过河拆桥啊!物理小王子给你指点迷津你还嫌弃?那道题绝对是B!受力分析明明……”

“C”江羡妤果断地打断了两人即将爆发的第N次辩论,声音清泠泠的,“宋雅雅,倒数第三题选C。”

“啊?!”宋雅雅和谢时远同时愣住。

“C?怎么会是C?”谢时远一脸不可置信,立刻掏出草稿纸就想当场论证。

江羡妤没再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受力分析有陷阱,摩擦力的方向你考虑错了。建议你回去再看一遍题目。”

谢时远张了张嘴,看着江羡妤笃定的神情,又回想了一下题目,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哦……好像,好像是哦。”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哈哈哈!我就说是C嘛!谢时远你这个伪物理小王子!”宋雅雅立刻得意地蹦起来,随即又苦着脸,“那最后那道大题呢?羡羡,救救孩子吧!”

“结合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和动能定理,分阶段列方程。”江羡妤言简意赅地给出了思路,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往外走,“答案应该是四分之三mgR。”

宋雅雅听得云里雾里,但本能地信任江羡妤的答案,连忙掏出小本子记下来。谢时远则在一旁若有所思,显然是在消化江羡妤的解题思路。

三人刚走出教室,走廊里迎面就撞上了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回来的贺清辞。他似乎刚在球场上发泄过精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校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整个人散发着运动后蓬勃的热力,与他考场上那副矜贵疏离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脚步未停,目光却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江羡妤身上,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

“江同学,”贺清辞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依旧清晰,“物理,感觉如何?”他问得随意,但那微挑的眉梢和眼底闪烁的光芒,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探究和一丝玩味。

江羡妤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仿佛只是路过一根无关紧要的柱子。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得像山涧的溪流:“尚可。”

贺清辞似乎对她的冷淡回应毫不意外,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抱着篮球,故意落后半步,走在江羡妤身侧,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线条优美的侧脸上。

“是吗?”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懒洋洋的挑衅,“希望你的‘尚可’,能撑到成绩出来。”他意有所指地加重了“成绩”二字。

江羡妤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清亮的目光直直地撞入贺清辞带着笑意的眼底。午后的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她清澈的瞳仁里跳跃,折射出一种近乎锐利的冷静光芒。

她没有动怒,反而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起一个近乎淡漠的弧度。

“贺清辞”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嘈杂,“与其关心我的‘尚可’,不如多花点心思,确保你的‘提前交卷’,不是建立在粗心大意的沙堆上。”

贺清辞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显然没料到江羡妤会如此直接地反击,而且反击得如此精准,直指他提前交卷可能存在的风险。

江羡妤不再看他,对身旁有些目瞪口呆的宋雅雅和谢时远说:“走吧。”说完,她率先迈开步子,清瘦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径直穿过走廊里喧闹的人流,将贺清辞那瞬间变得有些深沉的注视,以及周围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宋雅雅反应过来,赶紧拉着还在回味刚才那场简短交锋的谢时远追了上去,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哇!羡羡你刚才太帅了!怼得贺清辞都没话说了!你没看他那表情……”

谢时远也难得地没有反驳宋雅雅,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江羡妤……刚才那话,够狠。”

贺清辞站在原地,抱着篮球,望着江羡妤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舌尖无意识地顶了顶腮帮。刚才那一瞬间被她目光锁定的感觉,像被冰冷的针尖刺了一下,非但没有让他恼怒,眼底那抹兴味反而如同投入火堆的干柴,燃烧得更加炽烈。

“粗心大意?”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更大的、充满征服欲的弧度,“有意思。”

午休的喧嚣渐渐散去。下午的数学摸底考,如同另一场无声的战役,在愈发闷热的空气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数学试卷的难度陡然提升,尤其是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综合了函数、数列和解析几何,环环相扣,陷阱密布,计算量更是惊人。

不少人做到一半就眉头紧锁,额头冒汗,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焦灼的气氛。

江羡妤全神贯注。

她喜欢数学严密的逻辑和挑战性。前面的题目解答流畅,但最后那道压轴题确实耗费了她不少心神。她摒弃了所有杂念,沉浸在解题的世界里,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演算过程,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高速啮合。

时间在笔尖下飞速流逝。

当江羡妤终于攻克了最后一道难关,验算无误,放下笔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开始从头检查。

就在这时,广播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晰的声音:

“高二理(一)班,贺清辞同学,请到教务处领取竞赛资料。高二理(一)班,贺清辞同学……”

广播重复了两遍。

整个考场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笔尖停顿的沙沙声。无数道目光,震惊、羡慕、复杂地投向了第三排靠窗那个位置。

江羡妤检查的动作猛地一顿。

贺清辞?

他竟然……提前交卷了?而且是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还被广播叫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物理考试时他提前搁笔的挑衅姿态还历历在目,此刻数学考试他竟然直接提前交卷离场?是因为题目太简单,还是……他真的有如此绝对的自信?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空着的座位。桌面收拾得很干净,仿佛它的主人从未出现过。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物理考试时的“尚可”二字,此刻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死死盯着自己试卷上那密密麻麻、倾注了她全部心血的答案。广播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贺清辞这个名字,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沉沉地笼罩在她刚刚因为解出难题而升腾起的那点微弱的信心之上。

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叫着,声音刺耳,搅动着闷热的空气。江羡妤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低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试卷上,但那些熟悉的数字和符号,此刻似乎都带上了一层模糊的重影。

提前交卷……

竞赛资料……

他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更深的战栗,如同藤蔓,悄然缠上了她的心。数学卷子上那道被她艰难攻克的压轴题,此刻在贺清辞提前交卷的绝对姿态面前,似乎也失去了原有的分量。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显得格外漫长而刺耳。江羡妤沉默地交上试卷,收拾好书包。宋雅雅和谢时远围过来,脸上都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贺清辞提前交卷的震惊议论。

“我的天,贺神也太猛了吧?数学都提前交卷?”

“最后那道题我连题目都没看太懂……”

“广播叫他去拿竞赛资料?王老师说的名额筛选,不会这就开始了吧?”

江羡妤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她背起书包,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望向窗外。天空湛蓝,阳光刺眼,香樟树的叶子在热风中翻卷。

摸底考的第一场交锋,无声无息,却已硝烟弥漫。

贺清辞用他那近乎狂妄的提前交卷,在所有人心中,包括江羡妤心中,投下了一道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阴影。

“走了。”江羡妤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率先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依旧喧闹,但她仿佛走在真空之中。贺清辞提前交卷时那空荡荡的座位,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聪明的对手,更是一个拥有绝对实力、自信到近乎傲慢的“怪物”。

然而,心底那簇被反复碾压的火苗,并未熄灭,反而在冰冷的不甘和巨大的压力下,燃起了一种更加决绝、更加炽烈的斗志。

她抬起头,迎着刺目的阳光,清澈的眼底,冰封之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摸底考,只是开始。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摸底考修罗场!火药味有了!贺同学你那“意外”的关注眼神是几个意思?[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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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榜首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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