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清的指尖在程煜的设计方案上停留，铅笔勾画的社区改造透视图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米黄色。德林金融大厦28层的落地窗外，整个城市正在醒来，而她已经对着这些图纸研究了两个小时。
"社会效益评估系数0.73，投资回报周期8.4年。"她喃喃自语，钢笔在便签纸上划出尖锐的折线图，"这种数据根本过不了初审。"
可当她翻到菜市场改造的那一页，笔尖突然顿住。程煜不仅保留了原有摊位的分布，还为每位摊主设计了符合他们操作习惯的工作台——豆腐西施的防水台面、活鱼摊的循环水槽、甚至给卖酱菜的王婆婆画了个可升降的玻璃防尘罩。
"这不合理..."俞婉清的手指抚过标注着"根据摊主□□身高1.82米调整柜台高度"的小字，金融分析师的大脑无法理解这种低效。标准化才能降低成本，这是行业铁律。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新邮件：【德林投资-旧城区改造项目预审会议通知】，附件里赫然列着"远见建筑设计事务所-程煜"的名字。俞婉清的咖啡杯悬在半空。
"所以真的是他。"
她翻开文件最后一页，在版权声明下方找到联系电话。拨号时发现自己的指甲在程煜素描的少女背影上留下了半月形的压痕。
电话接通得很快。
"程煜。"那个电梯里听过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
"我是俞婉清，前天电梯里..."
"拿错文件的分析师小姐。"电流让他的笑声听起来像砂纸摩擦，"我正对着你的现金流量表发愁，那些折现率算得我头疼。"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俞婉清眯起眼睛："你的社区改造方案在我这里。张副总今早刚把这个项目分派给我评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这就有意思了。"程煜的语调微妙地变化，"什么时候方便交换文件？我可以来你们公司。"
"不必。"她条件反射般拒绝，"我下午要去客户那边，正好路过你们工作室。"
挂断电话后，俞婉清发现自己在素描少女的裙摆旁画了朵小花。
远见建筑事务所藏在老厂房改造的文创园里，裸露的红砖墙上攀爬着常春藤。推门时风铃作响，前台空无一人，俞婉清听见里间传来争论。
"政府补贴只够覆盖基础建设，文化活动中心必须砍掉！"
"那是老人们唯一的休闲场所，林妍。"
"但预算..."
"把中庭的水景改成旱溪，省下的钱够维持三年运营。"
俞婉清轻咳一声，争论声戛然而止。程煜从里间走出来，蓝衬衫袖口沾着水彩颜料，比电梯里更真实的一个人。
"你来了。"他眼睛一亮，随即转向身后的短发女生，"林妍，帮我把俞小姐的文件拿来好吗？"
女助理的目光像雷达般扫过俞婉清的职业套装和爱马仕手包，嘴角绷紧："金融公司的人？"
文件交换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中进行。林妍递来的文件夹边缘整齐贴着彩色索引贴，而程煜从抽屉取出的原文件却带着咖啡渍和折角。俞婉清注意到他办公桌上摆着三个不同比例的社区模型，最小的那个被摸得发亮。
"周三的预审会你参加吗？"程煜突然问。
"当然。"她翻开日程本，"作为主要评估师。"
林妍冷笑一声："又要听你们说'社会效益不能当饭吃'？"
"林妍。"程煜警告地摇头，转向俞婉清时眼里带着歉意，"她上次被贵司否决的幼儿园项目..."
"是回报率太低。"俞婉清打断他，"儿童活动区占地太大，完全可以压缩30%做商业店铺。"
程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拿起那个最小的社区模型："知道为什么李记裁缝铺非要保留在转角吗？"不等回答就自问自答，"因为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阳光会正好照在老太太的缝纫机上。"
俞婉清怔住了。金融模型里从不会计算阳光的角度。
回公司的出租车上，她鬼使神差地翻到文件最后一页。那张素描还在，但背面多了一行新字迹："周三见，电梯女孩。"
德林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阳光，像一块巨大的金融仪表盘。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俞婉清突然伸手拦住，给气喘吁吁的快递员让出空间。当电梯上升时，她想起程煜说"阳光会正好照在缝纫机上"的神情，嘴角不自觉上扬。
直到走进张副总办公室，那抹笑意才彻底消失。
"旧社区项目只是走个过场。"张总递来一沓资料，"重点评估地块的商业开发潜力，远见建筑那个方案太理想主义了。"
俞婉清翻开资料，里面全是高端商住综合体的参考案例。她想起设计图上那个标注"保留梧桐树，夏季遮荫率68%"的角落。
"可是居民安置..."
"那是政府的事。"张总敲了敲表格，"周五我要看到可行性分析，记住，底线是内部收益率不低于15%。"
当晚的加班餐是冷掉的三明治。俞婉清把社区照片贴在白板上，财务模型在屏幕上闪烁。当她第三次修改参数时，发现自己在居民年龄分布表旁边画了个小太阳。
午夜十二点十七分，办公桌抽屉深处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未知号码，接通后传来铅笔在纸上沙沙滑动的声音。
"抱歉这么晚打扰。"程煜的声音混着蓝牙耳机的电流声，"但我想知道，如果我把文化活动中心面积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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