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昊在牢狱里过得还不错,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却也没怎么吃苦头,此刻手里转着一枚骰子,上下抛着玩,百无聊赖的。
不过也是,毕竟是正一品宰相亲子,而且也没犯什么大错,关押之人光看他身后的背景,就不敢怠慢人家。
他脑海里想着那天晚上的那位小公子,他的说话语气,他的举止动作,又想起他背后的那人,对自己一掷千金的事毫无悔意,也对父亲昨天来看他时的暴怒毫不在意。
谁都有年轻嘛,难得碰见一个这么让他心痒痒的人,一掷千金怎么了,就是可惜的是他怎么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门口的动静让他闻声望过去,以为又是父亲或者兄长来看他了,他语气不耐烦的嚷嚷,“什么时候我才能出去啊……”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门口的颀长身影,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顿时止住了接着想嚷嚷的声音,蓦地站了起来,声音不可思议,“程公子?”
他眼睛亮了起来,然后走到了门口,与带着面具的秦墨隔门相望,“程公子,你是来看我的?你能救我出去?”
他想起这是什么地方,看了看他四周,然后皱了皱眉,内心带着一点怀疑,“你的那个……”他实在不知道喊什么,于是跳过,“就,你是因为那个人的关系才能进来的吗?那你来这里……那人不阻拦啊。”
他知道这地方要是没关系真进不来,况且还没狱卒在他两边,说明他背后的那个人背景至少与他父亲相当。
毕竟能把他收做男宠,身后的背景肯定不一般。
秦墨饶有兴致的听着他嘟囔一通,内心对这位饭桶的程度再次加深,觉得之前的自己怕他把楚昱昭玩死这想法纯纯是多想了,语气都带着逗趣,“为什么我来他非得知道?我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崔昊盯着他唇边的笑意,内心砰砰直跳,什么怀疑都抛却了,“那程公子可是来救我出去的?”
秦墨原本进来的时候是打算亮明身份的,但是由于这么溜着一个纨绔子弟十分有趣,索性把美人计在这小子身上贯穿到底,于是他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些许为难,“实话说,我没办法救你出去,毕竟我现在在这里,也是偷偷来的……”他咬了咬唇,眼神略带歉意,“我听说了,你也算是因为我被牵连了,所以我就想过来看看。”
眼前的人一这样,崔昊连连安慰,“不要紧,我在这里没受什么苦,父亲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很快就能把我捞出去,你不用担心。”
他看着秦墨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有些紧张的问道,“程公子,我看你总是带着面具,是脸上受了什么伤吗?”
他看见秦墨的唇微微一抿,顿时赶紧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而已,你要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下回吧,”秦墨想到马上到春猎,于是他卖了个关子,“下回你见到我的时候,就能知道我为何带着面具了。”
“他对你好吗?”崔昊听出了他不想说的意思,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隔着栏杆,突兀的问了一句。
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自己逾距了,然后结结巴巴地补了一句,“程公子,我那夜见你好像并不与他亲近,况且他的年龄应该与你相差不少,若是他用强权压你,我可以帮你的。”
崔昊心跳的厉害,仗着暗不见光,目光盯着秦墨,“我父亲是崔相,我是崔府的嫡子,等这两日我父亲把我带出去,我就去求父亲,把你收作我的书童可好?你可愿意?”
秦墨差点笑出声。
首先是心里替自家舅舅道了一声歉,随后觉得这体验是真的很新奇。
前有被当成男宠,后又要被收作书童,他真的很想问问,他就那么像吃软饭的?
不过面上,他不自然的抿了一下唇,装作为他考虑的样子,“我……还是算了罢,这真的挺困难的……毕竟我现在身份挺尴尬的,你……”他眨了眨眼,“我好像还不知崔公子你的名字……可以写下来给我吗?”
秦墨从袖袋中摸出一张纸,“我不太识字……所以想你写下来可以吗?”
“崔昊,日天昊,”崔昊不疑有他,隔着栅栏接过这张白纸,刷刷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的字真好看。”既然已经立下了吃软饭的人设,秦墨闭着眼也得演下去,于是他开始了吹捧之路。
不过看得出来,这小子在书法上是下了功夫的,毕竟是拿出去的门面。
“是吧是吧,我爹也夸过我呢。”这次,这小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子,欣然接下了这句夸奖,看着秦墨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纸张收回袖带,听到了门口的“时辰快要到了”的催促,有些不舍,“你要走了啊。”
秦墨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不远处装作狱卒正要走过来赶人的重擎,迅速的掏出了一个东西,塞到崔昊的怀里,“下次见。”
然后跟着转身不让崔昊看见脸的重擎,走了出去。
一直到出了地牢的门,重擎看了看四周,自觉的回到了秦墨的身后。
两名狱卒恭敬的看着两个人走远,其中一个嘟囔了一句,“怪了,刚刚五殿下带了面具?”
“少多嘴。”另一个人赶紧训斥了一句,“头上人的事哪是我们能管的。”
随着春猎的日子越来越近,楚言歆在平南侯府也越来越头疼。
如何代表侯府去送礼交际,如何管家看账,如何恩威并施,如何拉拢人心……自从没了顶梁柱之后,大把大把的琐事让小丫头快秃了头。
幸好侯府人员简单也都是可信之人,以至于小丫头摇人也能有人解救她。
这几日她天天在侯府学习宫规礼仪,就是为了入宫后不出岔子,哥哥的叮嘱早已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因为这几日她天天倒头就睡。
马上就要到入宫的时日了,她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在发愁自己要穿什么入宫。
正好又有青璇姐姐约她出门,想到哥哥走之前的叮嘱,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出门,这么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翟青璇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对楚昱珩心仪已久,在世家小姐瞧不起庶出的孩子的时候,她已经倾心于楚昱珩了。
由于亲爹是个花心萝卜,亲娘在府中的处境并不好,她的心智早早就成熟了。
通过父兄的谈话了解将军府的情况后,便在之前女眷的宴席上,接触了楚言歆。
三番两次的约楚言歆出来逛逛,买买东西,说说话,也能变相打听楚昱珩的近况。
时锦铺内,琳琅满目的绸缎流光溢彩。
两位妙龄女子抚过一匹匹时新的料子,轻声细语地品评着。
“青璇姐姐,你看这匹雨过天青的云锦,暗纹如水波流转,最衬你的气质。”楚言歆拿起一匹料子,笑容真挚。
翟青璇亦点点头:“萱萱眼光独到,这料子确实雅致。”
她状似无意地环顾四周,余光扫过角落的铜漏,未时三刻。
“掌柜。”她轻唤,“取那套蝶恋花的襕裙样子来,再唤绣娘量个尺寸。”
两人在掌柜殷勤的引领下,走进了最里面一间布置得颇为舒适的量衣间。
空间不大,三面屏风,一面是镶嵌着铜镜的墙,墙角还点着一盏造型别致的熏香炉,袅袅散着清雅的兰香,旁边则是一个放置备用香料的小柜。
无人注意那香炉鹤嘴正对楚言歆方向,炉内的烟气会随鹤嘴吐纳飘向绣墩位置。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掌柜匆匆进来:“翟小姐,您上月订的云锦到了,请移步验看。”
翟青璇歉然道:“萱萱稍候,我去去就回。”
此刻试衣间仅剩楚言歆主仆,她渐觉困倦,以为是屋内太暖,松韵正小声发表不满,“小姐,这也太久了吧,要不然……”
她话没说完,忽见小姐身子一歪——
“小姐?!”
楚言歆软软栽倒的瞬间,整座云母屏风突然向内塌陷,松韵拼命去拉,却被倒下的屏风压住衣袖。
烟尘散尽后,楚言歆竟凭空消失,唯余地上一支摔碎的鎏金鹤香炉。
翟青璇闻声冲进来时,发髻散乱。
“萱萱呢?怎么回事!”她颤抖着去扶倒下的松韵,腕间玉镯不小心在屏风残架上撞出裂痕。
铺子内外乱作一团时,秦墨与秦止坐在厢房内,秦止屈指勾住白玉杯的缠枝纹杯耳,垂眸凝视杯中琥珀色酒液,喉结随着缓缓晃动的酒盏光影轻颤,他端着酒杯细细品鉴了一口,对着秦墨微微一笑,“五弟可真舍得,这上好的宜葡酒便拿来便宜我了。”
秦墨将青瓷茶盏转了半圈,杯沿碾过梨木案几留下湿润水痕,轻笑出声,“三哥喜欢的话,我随后差人送一壶到你府上。”
他屈指弹落袖间并不存在的灰尘,“就当是提前给三哥道贺了。”
“贺?”秦止抬眼,垂落的墨发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芒,“五弟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我府上清冷,何喜之有?”
秦墨耸肩,桃花眼弯起,笑意不达眼底,“自然是当提前庆祝三哥心想事成了。”
秦止盯着他的眼睛,“你我之间,何必绕弯子。今日你既约我至此,想说什么,不妨摊开来讲。”
秦墨慢条斯理的轻抿了一口茶盏,“局势明朗,相府根深叶茂,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秦止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得意,“五弟这是……想与我合作?”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秦墨轻笑,“三哥手上有筹码,我亦然,我们的目标,眼下看来,倒也一致。”
“毕竟,三哥合作的对象可不止一个,这砝码摆出来,分量几何,三哥心里可有杆准秤?”
他轻飘飘的语气却让秦止瞳孔骤缩,半响,秦止也笑了,“五弟竟将底牌亮得这般明白,不怕吗?”
“怕?”秦墨咀嚼了一下这个字,散漫的往后一靠,“我若怕,今日便不会踏入此间。”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不大的厢房,“不过三哥,与其担心我这点微末筹码,不如多思量思量您那位盟友。人心隔肚皮,他今日能与你联手,明日谁知会不会反咬一口?”
秦止察觉到了他扫视的目光,暗暗对秦墨的武力有了更深的认识,摩挲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轻轻抬了抬,霎时,周围的视线很快的消失于无形。
听出秦墨挑拨离间的意思,秦止也不恼,“有劳五弟费心提醒了。不过,做哥哥的也得回赠你一句,有些兴致,私下玩玩便好,终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若为此闹到父皇跟前,伤了体面,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墨前脚挑拨他跟秦景之的盟友关系不牢靠,后脚秦止就把他跟楚昱珩闹到皇帝面前的事点了出来,说明他已知晓。
秦墨眉梢一挑,浑不在意,反而勾唇一笑,“不劳三哥挂心。弟弟的私事,自己料理得来。”
看他这么坦然,秦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五弟自是手段了得。不过,既是你心尖上的人,更需看紧些才是,毕竟谁又能预料得到结局呢?”
秦墨一瞬间就明白了秦止的言外之意,撇了撇嘴,刚刚的游刃有余顿时转换成不悦。
毕竟明确听到有人惦记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会不爽。
两个人互相揭了对方一刀,都没讨到好处,暂时休战。
一直到两个人从厢房出来,分道扬镳后,重擎才出现在秦墨面前,他靠近秦墨耳语了几句,秦墨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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