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檀香尚未散尽,沈昭容便被反剪双臂拖向柴房。
两个时辰前,柳氏借着太庙祭天的混乱,以"秽乱宗庙"的罪名将她主仆扣押。
云翘护主时被金簪刺穿手掌,这会儿血色正顺着月华裙蜿蜒成溪。
"小姐快看!"云翘用染血的指尖扒开柴垛,露出半截青瓷花瓶,
"这纹样…像是元后旧物。"沈昭容就着窗外漏进的月光看去,瓷片上的"元后敕造"鎏金字在血迹中泛着幽芒——正是三年前她在画舫大火中见过的官窑印记。
柴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沈昭容攥紧青瓷碎片的指尖已泛白。
云翘的惨叫渐渐弱成呜咽,远处传来柳氏癫狂的笑:"把这丫头的舌头送去给新妇作贺礼!"
柴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沈昭容攥紧青瓷碎片的指尖已泛白。
月光从窗隙漏进来,照着瓷片上"元后敕造"的鎏金字。
沈昭容将碎瓷抵在嫁衣暗纹处轻轻一划,金线牡丹的背面竟用茜草汁写着蝇头小楷——是生母的字迹:"永宁三年腊月,伽蓝殿产阁。"
字迹浸透嫁衣三层,最后一笔拖出勾刺,恰如阮姨娘咳血时颤抖的指尖。
"喀嗒"一声,碎瓷划破内襟夹层。
冰蚕丝襁褓碎片簌簌而落,金线绣的"日"字被火燎去半边,缺口处残留的焦痕竟与祠堂暗格里的襁褓残片严丝合缝。
沈昭容瞳孔骤缩——沈明漪癫狂时撕碎的百年好合绣纹,原是为了遮掩这截前朝秘辛。
骤雨初歇的寂静里,忽然响起环佩叮咚。
沈昭容将瓷片藏入袖中,佯装昏倒在稻草堆上。
门轴吱呀转动,柳氏鬓间的翡翠耳坠垂落冰凉的璎珞,沉水香裹着曼陀罗甜腻压过来:"好个贞烈的新妇。"
镶宝护甲挑起她下颌的力道,与三年前画舫大火中扼住琴师咽喉的手如出一辙。
"抄不完百遍《金刚经》,便去陪你那忠仆!"
柳氏摔落的经卷撞翻香炉,灰烬里半片褪色绸缎飘出,沈昭容瞥见"永宁三年冬"的墨迹——与胭脂盒暗格纸笺同源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待脚步声远去,她蘸着唾沫抹过经卷扉页。香灰在"如是我闻"四字上洇出暗红纹路,竟是半幅伽蓝殿布局图。
檐角铜铃的位置标着朱砂点,与昨夜萧景珩念珠上缺失的第七颗菩提子重合。
佛堂鎏金佛像的悲悯眉目浸在晨光里,沈昭容抚过褪色胭脂盒的并蒂莲纹。
昨夜雨打枯荷的声响犹在耳畔,今晨案头鎏金缠枝莲纹香炉腾起的青烟,却与送嫁侍卫佩玉的纹样如出一辙。
"世子爷特意送来的安神香。"
柳侧妃的翡翠耳坠晃过铜镜,染着蔻丹的指尖拈起香匙,
"西域进贡的曼陀罗,最是养人。"
甜腻香气漫开时,沈昭容腕间银镯骤然发烫——三年前阮姨娘咽气前抓着她的画面血淋淋地浮现在眼前:"容儿...永宁三年的香..."
"侧妃娘娘,"沈昭容突然握住柳氏手腕,
"这香里可掺了龙骨?"银针从袖中滑出沾了香灰,针尖泛起诡异的靛蓝。
佛龛下的影子忽地一颤,她瞥见经幡后闪过半截蹙金袍角。
青玉案上的《金刚经》被香炉热气烘出暗纹,永宁三年的纸笺夹在"无我相"章节,渐渐显出伽蓝殿暗道图。
檐角风铃轻响,萧景珩的白玉扳指映在经页间,倒影里他眉心朱砂痣红得滴血。
"出来。"
萧景珩的声音比佛前冰盏更冷。
沈昭容俯身拾菩提子的刹那,看见地面七块金砖的缠枝莲纹——与燕王府侍卫佩刀上的徽记分毫不差。
菩提子按进砖缝机括的瞬间,暗格弹出半幅血染的襁褓。
"谁派你来的?"
萧景珩扼住她手腕的力道,让嫁衣袖口的金线牡丹渗出暗红。
沈昭容腕间蛛网血痕突然灼痛,对方似被火舌舔到般松手,掌心念珠碾作齑粉:"三年前画舫..."
"世子爷好兴致。"柳氏的冷笑截断话音。
她身后嬷嬷捧着的漆盘上,银针泛着幽蓝寒光:"沐香礼该开始了。"
沈昭容被按在香案前,针尖抵住指尖的刹那,佛堂梁柱轰然震颤。
萧景珩手中的经卷跌落,纷飞纸页间赫然是血绘的伽蓝殿密道图。
胭脂盒落地的脆响惊破死寂。
萧景珩俯身拾起时,指腹摩挲过并蒂莲蒂结处的凹痕:"前朝官造纹样..."
话音未落,烛火爆开火星。
盒底暗格弹开的瞬间,泛黄纸笺飘落永宁三年的朱砂印——元后凤玺缺了朱雀尾羽,恰与沈昭容锁骨处的青鸾胎记相合。
"你是从何处......"萧景珩攥紧经卷的手背青筋暴起,却被柳侧妃的惊呼打断。
漆盘上的玉碗盛着猩红汤药,碗底沉淀的金粉闪着妖异的光——与沈明漪甲缝里的曼陀罗如出一辙。
汤药入喉时,萧景珩的喉结滚动如困兽。
沈昭容突然扣住他脉搏:"这药伤身。"
指尖下的脉象纷乱如麻,竟与阮姨娘临终前的脉息重合。
柳氏护甲深深掐进漆盘木纹:"新妇倒是通岐黄之术?"
惊雷劈开夜幕,沈昭容借着电光看清药渣里的金箔残片。
拼出的"元后未薨"四字,正与胭脂盒暗格血书的"吾儿速离"遥相呼应。
檐角铜铃骤响,她突然想起伽蓝殿布局图上的朱砂标记——正是燕王府西厢煎药房的位置。
夜雨叩打芭蕉时,沈昭容循着药香摸到西厢。
云翘正将晒干的曼陀罗花碾成金粉,瓷罐摔碎的脆响惊破雨幕:"小姐快走!三年前姨娘就是发现了......"
"发现柳氏在安胎药里掺曼陀罗?"
沈昭容夺过药杵,花汁溅上永宁三年的纸笺。
墨迹遇毒汁晕染,竟显出元后亲笔:"若见此文,吾儿速离伽蓝。"
云翘颓然跪地:"姨娘临终前烧了半幅血书,说待小姐出阁方能......"
破门声截断话音。
柳氏的翡翠耳坠缠上沈昭容脖颈:"三年前画舫大火没烧死的贱种......"
镶宝护甲即将划破血脉的刹那,胭脂盒砸向药炉。
曼陀罗香雾腾起时,萧景珩手握焦黑的襁褓立在月门下,金线"日月同辉"被火舌舔去半边。
"永宁三年元后产女,所谓'双生子祸国'......"
萧景珩撕裂衣襟,朱雀胎记在雨中如泣血朱砂:"不过是太后偷换龙嗣的幌子。"
他指尖抚过沈昭容锁骨处的青鸾,
"这胎记本该在元后亲女身上。"
柳氏踉跄后退撞翻香炉,灰烬里滚出半枚鎏金长命锁。
沈昭容拾起锁片按进胭脂盒凹槽,盒底暗格弹出一方冰蚕丝帕——帕角绣着的"昭"字,正与元后画像落款印章严丝合缝。
惊雷劈开祠堂牌位,二十年前伽蓝殿的雨夜在电光中重现。
沈昭容望着供桌上并列的"慈母阮氏云娘之位"与"元后姜氏明德之位",终于读懂生母临终前那个凄绝的笑——阮姨娘至死都在用"外室女"的身份,护着真正的凤血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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