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泼翻之墨，风里隐隐挟带铁锈之味。白昭伫立窗边，手中那块黑牌于月光之下泛着冷冽光芒，仿若藏着一段不欲示人之旧账。
他忆起冷砚的眼神——绝非杀红了眼之人应有的目光，反倒似是被逼至悬崖边缘，作最后一跃前的挣扎。
“你不信这江湖。”他轻声复诵此言，眉心紧蹙成结。
外头脚步匆匆，夹杂着师兄弟们的呼喊声：“寒渊阁又生变故！死伤众多！”“掌门已下令召集正道进行围剿，谁敢为他们说话，便是与整个正道为敌！”
白昭岿然不动，只是将令牌塞入怀中，转身自墙上取下长剑。
次日清晨，天阙宫大殿已然火药味弥漫。
“此等邪魔，断不可留！”白无尘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茶盏都为之震动跳跃，“寒渊阁屡次挑衅正道，此次更是变本加厉，若不将其除掉，天下何得安宁？”
长老们纷纷点头，气氛紧张压抑。
唯有白昭跪在殿下，低头缄默不语。
“孩儿……不想去。”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白无尘霍然起身，眼中怒火熊熊：“你说什么？”
白昭抬起头，直视父亲的双眼：“孩儿不信冷砚会做出这等事。此事疑点重重，请容孩儿查明真相。”
沉默之中，有人冷笑出声：“少主怕是仍念着旧日情谊吧？”
亦有人低声私语：“双莲剑法相传乃绝妙搭配，可如今一人归属天阙，一人归属寒渊，终究是命运相悖。”
白无尘声音低沉：“你可晓得这话触犯门规？”
白昭起身，抱拳行礼：“孩儿只求问心无愧。”
父子二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良久，白无尘开口，语气冰冷如霜：“你要查，便自行去查。但若延误战局，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白昭拱手道：“孩儿明白。”
他转身离去，衣袖拂过冰冷的石阶，心中却涌起一丝微光。
真相，必定隐匿于鲜血背后。
三日后，白昭只身踏入事发山谷。
尸体尚未清理干净，残肢断臂散落一地，血腥之气刺鼻难闻。他蹲下身子，仔细端详死者喉口的伤口，眉头越皱越紧。
“此非玄阴诀的手法。”他低声喃喃，“寒渊阁所练确为阴功，但其讲究收势于无形。这一刀穿喉破心，太过狠辣，似是有意栽赃。”
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地上残留着几缕黑雾，显然是某种邪术留下的痕迹。
“这气息……”他轻轻嗅了一下，脸色陡然一变，“比玄阴诀更为阴毒，甚至……像是从坟墓中爬出的死气。”
他心跳加速：倘若真有人模仿寒渊阁杀人，此人不仅武功高强，且对寒渊阁的底细了如指掌。
更为关键的是，此人妄图挑起一场正邪大战。
回到房中，他取出那枚黑令牌，在烛光下细细审视。
令牌正面刻着“双莲”二字，背面的纹路却模糊不清。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忽然发觉一道极细的裂痕。
他轻轻一掰，令牌竟应声裂开，露出一片铜片，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双莲并蒂，生死相依。”
那是他们儿时练剑时常常念叨的话语。
可真正的“双莲令”，早在师父离世后便被他亲手毁掉，埋入了山崖。
“这东西……怎会出现在冷砚手中？”
他心头一震，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冷砚早已知晓某些内情？
门外传来细微声响。
白昭迅速将令牌藏好，拔剑迈出房门。
客栈外，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倚靠在墙边，衣衫破碎褴褛，气息微弱。见到白昭，他的眼睛动了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你是……天阙宫的白少主……”
白昭上前一步，问道：“你是谁？”
男子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声音嘶哑：“双莲……不可开启……否则……灾祸将至……”
话未说完，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白昭蹲下查看，只见其胸口有一道极细的剑伤，精准无误，一击致命——正是比武场上常见的招式。
“此人……是受谁指使而来？”他低声自语。
正要起身，忽然瞥见他怀中滑落一张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仅写着两个字：
“小心——镜湖。”
白昭瞳孔一缩。
镜湖，是他与冷砚儿时练剑之地。
亦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之所。
还是师父失踪之处。
夜风呼啸，檐下的灯笼熄灭了。
他紧握剑柄，眼神坚毅如铁。
他深知，这场棋局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他，已然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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