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了电视台楼下,没过多久副驾驶上来了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休闲短袖衬衫,腕上带着一块运动手表,背了一个鼓囊囊的设备包,左手提着一袋什么东西。
“寒哥,食堂今天做了栗子糕,我记得你之前说喜欢,再带给你尝尝。”男人的说话的腔调很正,咬字也格外清楚。
“有心了,”关寒笑着回应,微微偏过身,“介绍一下,钧明,这是我的实习生小陈,这位是电视台策划高钧明。”
高钧明这才注意到后座还有人,他转过身,明显楞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和关寒看着就不像一个世界的人,有种学生的傻气。但不可否认,他的存在感很强,那双长腿实在是太扎眼了。
高钧明先伸出了手,“你好,初次见面。”
“你好。”陈训宇不知道这么个别扭的姿势他干嘛非要握手,年轻人打招呼不是点点头就行吗,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配合地握了一下。
关寒开着车,高钧明把装着栗子糕的纸袋折了折,放稳在中间的收纳箱上。他的动作熟练自然,就好像做过很多次一样。
很明显,这个高钧明和关寒的关系不错,甚至说地上亲近。陈训宇觉得自己在这里就像个外人,虽然本来也确实如此。
“能帮我把包放在后面吗?谢谢。”高钧明把自己的背包递了过来,陈训宇没预料到包很沉,接过来时,包往下坠了一下。
关寒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实在觉得陈训宇像一只误入人类世界的大型犬,懵懵的,还怪有意思的。
陈训宇从侧面看到了关寒的表情,心里的滋味有点复杂,说不上是尴尬还是什么。
高钧明对关寒道:“寒哥,等会儿你把车开到对面就行,不用太近。”
“好,按照吴庆海以往的规律,他大概五点左右会去那栋别墅,如果能拍到他和情妇同框的画面最好。”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了一处郊区的花园别墅小区,小区是开放式的,没有门禁,但会有安保巡逻。关寒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从这里能看到吴庆海的房子,但距离比较远,必须要用专业相机才能拍清楚。
在等待的过程中,关寒让陈训宇先给曹怀艺的案子拟一份诉状,按照吴庆海家暴且婚内出轨,并且主使SF新闻社勒索曹怀艺两千万元的案情写,主要重点要落在敲诈勒索情节上。
于是陈训宇就在后排敲着电脑,他写得很认真,不知不觉就到了五点。
高钧明提前拿起相机设备等着了,关寒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别墅门口。
终于一辆银色轿车停在了别墅门口,吴庆海从车上下来了,但轿车挡住了他的身影,只能看见别墅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训宇也抬起头,盯着别墅的大门,这样下去什么也拍不到了。
好在银色轿车很快开走了,透过外围的栅栏,关寒看见吴庆海长开双臂,从院前花园往门口赶,很快他的怀里就多了一个女人,吴庆海接过女人臂弯里的——婴儿?
确实是个孩子没错,看起来还没满一岁,吴庆海举起他,又放到自己肩上,面前的女人笑地幸福满足,这样的笑容曾经也出现在曹怀艺脸上。
很快吴庆海带着这一对妻儿进了门,大门关闭,里面是尽享天伦之乐的幸福之地还是又一个牢笼,外人恐怕不得而知。
高钧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画面,把整个过程用视频记录了下来。
陈训宇先开了口,“那是吴庆海的孩子?他不是不行吗?”
“知道中奖概率不大,所以才多买几沓彩票,谁知道这是他第几个情妇,现在全都说得通了。”关寒升起窗,“看那个孩子的大小,应该没有一岁,曹怀艺是今年年初开始被勒索的,也快七个月了。”
陈训宇也回过味儿来了,“吴庆海是因为有了这个私生子,想和曹怀艺离婚,又想要曹怀艺的钱——”
“哎哎,”高钧明打断道,“我还在呢,你们注意注意保护委托人**。”
陈训宇:“……”
所以关寒说的时候你怎么不打断他?
“钧明说地对,小陈,我们回律所再聊。”关寒启动了车,缓缓驶出了小区。
钧明钧明,他是钧明,我就是小陈。
陈训宇写着诉状,故意把键盘敲得啪啪响。“被告:关寒!案由:区别对待!”
五点多也差不多到饭点了,关寒对高钧明道:“钧明,今天麻烦你了,你回家还是回台里,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高钧明回道:“我知道你现在正忙,你顺路把我放回台里就行,正好我也要回去加班,等你有空了我们再约。”
陈训宇默默删掉了屏幕上乱敲的字,他在想什么,人家本来就是相熟的朋友,两个人都事业有成,旗鼓相当,连对话都是那么有分寸。
自己只是关寒的实习生而已,还是导师帮忙联系的岗位,虽然名义上是师出同门,但现在纯纯职场关系,点到为止再正常不过。
关寒在电视台把高钧明放下了,陈训宇忍不住多嘴一句:“人家跟我们跑这么老远就为帮忙拍一小段视频,其实你把设备借来,我也能拍。”
“钧明不是外人,没事,”关寒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而且这种活儿,我怕你不情愿干。”
陈训宇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这活儿怎么了?”
车缓缓停下了,等绿灯,关寒用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这种掉钱眼儿里的人才会做的苟且之事。”
陈训宇:“……”
这个人居然可以记这么久,当时自己是一时口不择言了,但第二天关寒不是还给他买了早饭吗,陈训宇以为这就翻篇了,早就忘了这回事。
“关律,你还生气呢。”陈训宇凑上前去,小声又心虚地说,“我也没那么轴的,你对于吴庆海的做法,我完全理解,只要最后我们能用证据锤死他,过程如何没那么重要。”
关寒完全不为所动,哪怕一个不屑的嘲笑都没有,陈训宇觉得自己有点小丑了。
车停在了地库,关寒手里拿着装栗子糕的纸袋,锁了车,然后把纸袋拍到了陈训宇怀里,“我午饭吃地晚,你先垫垫,回所里我再订餐。”
陈训宇抱着怀里的栗子糕,甚至能隐约闻到纸袋里面甜腻的香气。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为什么嘴角有点按不住了。
“关律,这是人家给你的心意诶,就这样给我了吗?”陈训宇腆着脸弓着腰去看关寒的表情。
关寒给了他一记白眼,“不吃还我。”
关寒本来就没有生气,只是逗这孩子挺好玩的,一开始觉得脾气挺倔,几天接触很下来,倒是怪傻的,很难不让人想欺负欺负。
陈训宇立马把纸袋抱紧了,他觉得自己慢慢摸准关寒的脾气了,得脸皮厚,还得顺毛摸。“谢谢关律。”
关寒的皮鞋走在地库里发出哒哒哒的声音,陈训宇跟在他旁边,脸上压不住地笑意。
本来陈训宇整个人给关寒的最初印象是比较冷淡,又比较呛人的,谁知道这么个壳子里装的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玩意儿。
还是太年轻,一点都不会包装自己,老油条关寒腹诽。
关寒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这傻子,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再多看几眼他怕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于是关大律师默默加快了脚步。
实习生小陈看他走快了,以为他着急回所里,两条长腿也倒腾地更快了。
“关律,你走好快啊。”
“是你走太慢了。”
“可是你都快跑起来了。”
“你有意见?再多嘴我给你缝上。”
……
前脚刚踏进律所,关寒就被前台小徐拦住了。
“小关律!小关律!”小徐压着声音叫道,“你先别进去啊,关律回来了,他好像有点生气,说就在这儿等你回来。要不你今天先回家吧,等他消消气。”
陈训宇有点没听懂,“谁回来了?关律不在这儿吗?”
关寒啧了一声,解释道:“关崇岭,我叔叔,正海的创始人。没事儿,我去问问,总要解决。”
在正海,有资历有能力的律师都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关寒自然也有,但相比其他独立办公的律师,关寒确实算小辈中的小辈。一是因为他年纪不大,二是因为他成名的速度太快了,当初靠着两桩热度高难度大的刑民案子在律界声名大噪。
这样的职业道路有利有弊,对关寒的批评中,就有这样一种声音,做律师靠能力说话,而能力是需要经验积累的,关寒钻空子侥幸得了名声,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律所合伙人,靠是他的叔叔关崇岭有心提拔。
关寒让陈训宇在他的办公室呆着,自己去见关崇岭。
关崇岭的办公室很大,他穿着棉麻质地的宽松上衣,坐在茶桌前摆弄着,看样子是在泡茶。
一见关寒进来,关崇岭笑着招呼他过来,“关寒啊,来来来坐,尝尝这龙井,客户送的,说是刚出的新茶。”
关寒点头道:“叔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
“哈哈,”关崇岭笑道,“哪里用得着,我知道你也忙地很,额,你爸还好吧?我这次一出去就是小一年了,才回来也没来得及去看他。”
关寒坐下,和关崇岭面对面,“我爸现在状态挺稳定的,上午我才去看他了。”
过去一年,关崇岭一直在海外为一家企业提供法务工作,具体内容关寒不太清楚,只知道牵扯利益巨大,如果事成,关崇岭还能成为股东分红。
“您在澳洲的工作还顺利吗?”关寒恭敬地接过关崇岭递来的茶盏。
关崇岭笑道:“还算都在掌握中,哈哈,我在国外也没忘记关注你啊,你最近经手的案子是这些对吧?”
关崇山把平板推过来给关寒看,上面记录了关寒这小一年以来办过的案子。
职员诉启川XX互联网公司违反劳动法-被告方-胜诉
XX奶茶连锁品牌诉加盟商违反食品安全法并损害品牌名誉-原告方-胜诉
XX企业表示XXX企业剽窃其商业机密-原告方-非诉方式解决,委托方对结果满意
……
曹怀艺诉SF社损害其网络名誉-?
关崇岭靠到座椅上,缓缓道:“关寒,你的能力我一直放心的,但你最近新接的这个案子,实在是有点欠考虑了,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啊。你看看人家都把把柄发到我这里来了。”
关寒的心忽然突突地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关崇岭起身滑动了一下桌上的平板,下一秒屏幕上就出现了他和陈训宇在君格酒店走廊上纠缠的身影!
关寒连忙退出了视频,他的呼吸都有点急了。吴庆海,好卑鄙的手段,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再插手曹怀艺的案子。
但关寒毕竟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声音冷静地对关崇岭说:“叔叔,我会处理的,这段视频不会传出去,更不会影响正海的声誉。”
“你还没有认识到问题所在吗?”关崇岭突然提高了音量,指着关寒道:“你和男人勾三搭四,我从来也没管过你,但是你是个律师,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找你的破绽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自知吗?我命令你,现在马上推掉这个案子,赔违约金也好道歉也罢,总之你不许再插手了!”
关寒捏紧了拳,眉头紧锁,他现在非常懊恼,怪自己不够谨慎,让有心人有了可乘之机。他和视频中的陈训宇简直连个屁都没有,但解释是无力的,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就够关崇岭膈应的,他才不会在乎真相。
关寒又想到陈训宇,如果让关崇岭知道了视频里和自己搂搂抱抱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实习生,那估计他马上就会把陈训宇轰出正海。
但说到底,陈训宇什么错都没有,关寒暗暗在心里忍下了这口气。
“您说的是,这件事责任都在我,曹女士的案子我会妥善处理的。”关寒这样说,就相当于服软了。
“尽快!”关崇岭摆了摆手,让关寒赶紧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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