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开门的前台小徐发现门口坐了个人，正是昨天来找关律的帅哥。
一大早就来就来击鼓鸣冤了？这是遭了多大事儿？
“那个，陈先生是吧，快进来吧，别坐地上了。”
陈训宇拍了拍裤子，他今天戴了个黑框眼镜，背上还背了书包，更像学生了，“他什么时候来？”
小徐回道：“关律吗，他今天出差，诶，”小徐指着前台上放着的文件道：“关律昨天在用的文件夹，怎么又落在所里了，完了，我得给他送去。”
正说着，小徐的的电话响了。
关寒道：“小徐你到所里了吗，我有份文件你帮我找找——”
“关律关律，我看见了，我马上给你送到高铁站，估计九点之前能到。”
“好，辛苦你。”
小徐拿着文件就要冲，陈训宇把她拦住了，“我去吧，正好我找他有急事。”他迫不及待想当面向关寒证明，发邮件的另有其人，而关寒笨地要死，这么简单都没查出来。
“那怎么行，你是委托人吧？这不合适。”
“不是，我给关寒打工的，给我吧，我挣挣表现。”陈训宇不容拒绝地拿过了文件，小徐犹疑道：“那那，我会和关律打电话说明哦，你不要耍花招。”
现在正是早高峰，陈训宇选择了坐地铁，打车的话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什么是身不由己，什么是身如浮萍，什么是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挤过启川市通勤高峰时段地铁的人都深有体会。
等陈训宇出了地铁才得以拿出手机查看消息——未接来电（3），来电人：酒品很好哥。
完了，他回拨了过去。
“我出地铁了。”
“嗯，”关寒语气很冷静，“不着急了，你来吧，我改签到九点五十那班高铁了，去清云区的，你马上给自己也买一张票，跟我一起去。”
电话挂断，陈训宇有点抱歉，但这已经是最快的通勤办法了，就算小徐送来也是这样，怪只能怪他自己丢三落四。
陈训宇在入站口的座椅中一眼就找到了关寒，他穿得西装革履地，长条条的，翘着二郎腿在闭目养神。高铁站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关寒像是在搞什么cosplay，陈训宇觉得有点替代丢脸。
他用文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关寒懒洋洋地睁开眼，表情冷漠，猫似的。
“那个，不好意思。”陈训宇道，关寒一把夺过了文件夹，动作飞快，陈训宇感觉自己被猫挥了一爪。
关寒翻了翻里面，确定没有少东西，“不是你的错，但是我现在不待见你，没好脸色，见谅。”
陈训宇问道：“你干嘛不让小徐发电子版给你打印？”
“里面有公章啊，而且这涉及我顾客的**，电子版只有我电脑里有。你没吃早饭是不是，智商都拿去当糖原燃烧了？”关寒本来就有气，一听陈训宇犯蠢，机关枪一样怼过去。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能随手落在前台？”陈训宇一般都很有眼力见，他当然听出关寒来气了，但他就是想呛他。
“你管我？”关寒感觉自己职业病犯了，想把眼前这个大型杠精怼死，“我爱好当资本家，我就喜欢剥削员工，怎么了？”
陈训宇觉得自己不该和关寒吵，他是真来劲。
这个人在客户面前伏低做小的，在自己这儿倒是嘴上不饶人。有个词语专门形容这种人的，叫啥来着，媚上欺下，会媚上的人就一定会欺下，因为这就是他们认同的权利结构。
但好像他自己和关寒呆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变奇怪，他明明不是话多的人，更不会随便反驳别人，可能是他俩气场特别不合。
陈训宇上下打量着关寒，人模人样的，甚至还打了领带，也不嫌热地慌，“你要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今天就算你正式实习了，请加上称呼：关律。”关寒慢条斯理地把文件收进公文包，又把公文包拍进陈训宇怀里。
陈训宇接住包，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关寒面前。
“认识这个人吗？关律。”照片里正是君格酒店的监控室，画面中站着一个单肩背着背包的男人，还有一个大爷，坐着的，看着装是酒店工作人员。
关寒努力回忆着，画面慢慢回笼，这个人，是那天饭局上的一个记者！
“是他，那个记者！你怎么拿到的？”关寒不是没去酒店监控室问过，但大爷坚持声称没人来过。
陈训宇笑道：“这个人肯定拿钱了，大爷才不肯说，我和大爷说，这个人拿视频去犯罪了，大爷一听犯罪，马上要做污点证人，这不就行了。”
“这么简单的办法，关律师没想到吗？”
关寒觉得陈训宇是在嘲讽自己，但他转头一看，这人的表情竟然相当真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关寒清了清嗓子道：“不是，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关寒无奈道：“我问了他好几遍，他都说没有，我觉得他挺真诚的，还有就是，那大爷长得神似我爸，大意了。”
陈训宇差点笑出声，“其实也不是你大意吧，可能关律你那时候没吃饭，智商拿去当糖原燃烧了。”
关寒又转头瞥了一眼陈训宇，还是那副真诚的表情，欠抽。
陈训宇忽然觉得关寒还挺好玩的，就跟开盲盒似的，每次都不一个样，比起那种太聪明的算计样，还是这样傻傻的比较有意思。
关寒回忆着那个记者，那天在饭局上，他说他是哪家媒体的来着？
电视台？不是，那是高钧明的地盘儿。
关寒脑海中回想起一个身影，观众席第一排的那个身影——
“有人说这是对法律信仰的背叛，是您向世俗成功的妥协，甚至说您不具备作为人最朴素的道德善恶观。”
……
“操！”
关寒突然站起来，吼了一声。
陈训宇以为关寒是冲自己的，慌忙道：“啊？不至于吧？”
“我要把SF告死！”关寒咬牙切齿道，“拿上我的行李箱，我们走！”
关寒拔腿就走，陈训宇这才注意到旁边膝盖高的小箱子，“今天不回来吗？诶！还有十五分钟车才到站你去哪儿啊？”
“卫生间！”
陈训宇：“……”
清云区是启川市的欠发达地区，关寒要找的小学还在清云区下的清潭县，二人辗转到地方后，已经是下午了。关寒和陈训宇先去宾馆把行李放了，又简单吃了顿便餐，关寒也不休息，直接往清潭中学去，陈训宇背着双肩包，里面装的是关寒的文件。
陈训宇走地很悠闲，他比较高，步子也大，要是正常速度走就会超过关寒，然而他不认路。
“以后在公司要穿正装，出外勤也要穿正式一点。”一路上，关寒总觉得哪儿不对，最后归结到了一身宽松T恤运动裤还戴黑框眼镜的陈训宇。
陈训宇想了想，如实问道：“我现在还没执业资格，就只做你的实习生，每天也要这样吗？”
关寒道：“你要和我一起见委托人，穿这一身合适吗？别人还以为我找个暑假工呢。”
陈训宇嗯了声，毕竟关寒现在是老板，“关律，我能问问吗，所里的实习工资一般开多少？”他趁机问道。
“没有。”关寒回答。
陈训宇顿时睁大了眼睛，快步走到关寒旁边，把脸凑上去道：“没有的意思是打白工？”
关寒瞟了他一眼，“我们更倾向于‘给年轻人提供学习和尝试机会’这个说法。”
陈训宇一阵无语，“那上班时间能由我决定吧，一周保证三天工时。”
“不行，你的考勤标准和正式员工一样，而且你要完全听从我的安排。要不是于老师特意拜托我，这个岗位也轮不到你。”关寒冷漠道。
虽然早有预料，但关寒说这种话真是太符合他的形象，陈训宇觉得自己在正海的实习生活不会好过了。
清潭中学离县中心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学校只有两栋建筑，建筑前是一片土泥地广场，四周都被近两米高的围墙围起来，出口入口都只有一个，是两扇对开的大铁门。
要走到铁门口的时候，关寒叫住了陈训宇，小声对他说：“看见门口守门的大爷了吗？等会儿过去，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就行，别给我拆台。”
陈训宇点了点头，不知道关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关寒从西服外套的内袋里摸出两支烟递给大爷，微微弯腰说：“大爷，我弟弟可能会转学来这里读书，能让我们进去了解一下吗？”
大爷像没听明白一样，上下打量着旁边的陈训宇，关寒也意识到了问题，陈训宇的打扮和脸都没问题，但就是这个头，跟堵墙似的，大概不符合大爷平时看到的学生形象。
“哈哈，”关寒伸手拍了拍陈训宇的肩，“我弟弟是体育生，体格好。”
陈训宇重重地点了点头，漂亮的眼睛在黑框眼镜后面眨巴眨巴，看起来不太聪明。
大爷接了烟，感觉这俩人长地是有几分像，于是操着方言缓缓道：“进吧，不许在里面逗留啊，放学之前我得看到你俩出来。”
二人进了大门，走到土泥地广场中间时，陈训宇偏过头对关寒道：“你说要是我穿成你这样，西装领带的，还能当你弟弟吗？师哥。”
“你穿老头装都是我弟弟，你说是不是？师弟。”关寒假笑道，很快又转过头，直视前方，观察着校长办公室应该在哪里。
正对着大门的那栋建筑是教学楼，有朗读声和老师讲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左侧的另一栋建筑要小很多，只有三层，一层基本是荒废的，走廊是开放的，每层只有四扇门，建筑的墙壁是白色的，表面坑坑洼洼，门是刷成绿色的木门，有些看起来十分陈旧，好像一脚就能踹穿了。
破旧的建筑，一踩一个脚印的土泥地。关寒暗想，如果清潭中学真的接收到了捐款，并且把款项用到建设学校上，这里不该是这个样子。
SF社和清潭中学的领导，至少有一方出了问题，而大概率，两者都有问题。
他不能贸然以律师的身份去接近清潭中学的校长，关寒瞥了眼旁边东看看西瞧瞧的陈训宇，心想，这个便宜弟弟还得再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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