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钥启程
黎明前的教会医院后巷，腐烂的鱼腥味如同一张黏腻的网，笼罩着每一寸空气。木沉霜蜷缩在冬青丛中，细密的叶片在她脸颊上划出细微的血痕，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围墙上的砖缝，一下又一下地数着。第三块松动的砖块后面，藏着温叙春留给她的布包，那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六点十五分...”她在心底默念着，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颤抖的手指终于触到布包里那只冰凉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时间是最好的掩护”。这是温叙春的习惯，总爱把重要信息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就像他总爱用温和的笑容掩盖眼底的警惕与算计。
突然，围墙外传来皮靴踏水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仿佛踏在木沉霜的心脏上。她紧紧贴着围墙，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放轻，只听见两个士兵的对话随风飘来。
“大少爷说了，找到那贱人赏五十大洋...”一个声音带着贪婪的笑意。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能跑多远？肯定还在镇上...”另一个声音满是不屑。
木沉霜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鲜血滴落在青苔上绽放。她数着脚步声，等那声音渐渐远去，才敢活动早已发麻的双腿。她小心翼翼地翻上围墙，粗糙的砖石磨破了膝盖，暗红的血渗出来，在夜色中宛如一朵妖冶的花。落地时，她不小心踩到一个水洼，浑浊的污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服，寒意顺着双腿往上爬，却比不上心底的冰凉。
巷子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紧接着是妇人压低的呵斥声。木沉霜循着声音摸过去，在微弱的天光下，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在收晾晒的鱼干。妇人身上的粗布衣裳打着补丁，脸色蜡黄，怀中的孩子小脸通红，哭得撕心裂肺。
“这位大姐...”木沉霜刚开口，妇人就惊恐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防备。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妇人慌乱地摆手，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尖锐的哭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木沉霜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血污的样子有多骇人，头发凌乱，衣服上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和血迹。她急忙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块银元，声音带着恳求：“只要一件衣服...”
妇人盯着银元看了很久，眼神在木沉霜和银元之间来回游移，最终颤抖着递来一件粗布衣裳。木沉霜躲在角落里换衣服时，听见妇人在低声祈祷：“菩萨保佑，这瘟神快走吧...”那声音里的恐惧和厌恶，像一把小刀，轻轻划过木沉霜的心。
2.旧仆相逢
码头笼罩在厚重的晨雾中，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苦力们肩扛背驮，正在装卸货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雾中回荡。木沉霜压低斗篷帽檐，学着搬运工的姿势弯腰前行，汗水顺着脊背流下，浸湿了刚换的粗布衣，黏腻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让让！让让！”一个独轮车夫吆喝着从她身边擦过。车上堆满印着德文字母的木箱，看样子是某家洋行的货物。木箱的棱角差点撞到木沉霜，她侧身躲开，心中警铃大作，总觉得这码头处处暗藏危机。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陈妈。曾经的厨娘如今在码头帮工，正给苦力们分发窝头。陈妈头发花白，背比以前更驼了，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木沉霜下意识想躲，却已经晚了——陈妈浑浊的眼睛直直对上了她的视线。
“小...小姐？”陈妈手中的窝头掉在地上，声音里满是惊讶。
木沉霜埋下头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抓住手腕。陈妈的手粗糙得像树皮，却异常有力，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您不能去码头，”老人压低声音，“每条船都有大少爷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声。木沉霜心头一紧，抬眼看见三个穿军装的人朝这边走来，领头的正指着她们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陈妈突然变了脸色，眼神变得贪婪而狰狞：“五十大洋...够给我孙子买药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木沉霜的手臂，“来人啊！木沉霜
在这儿！”
木沉霜猛地挣脱，撞翻了一筐咸鱼。腐烂的鱼内脏溅了追兵一身，腥臭的味道弥漫开来，趁他们咒骂着清理身上的污秽时，她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货物堆里。货物堆里堆满了麻袋和木箱，她在狭窄的缝隙中穿梭，身后传来陈妈的尖叫声：“快！抓住她！大少爷要活的！”那声音像噩梦一般，紧紧追着她不放。
3.绝境枪声
木沉霜在货物堆里拼命奔跑，耳边是追兵的叫骂声和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才发现自己跑到了码头边缘。黑暗中，渔网突然缠住她的双腿，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我亲爱的妹妹。”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温柔。
木凛霄站在十步开外，军装一尘不染，皮鞋锃亮，仿佛刚参加完一场盛大的宴会。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露出修长的手指——就是这双手，无数次，将她置于死亡的边缘。那些被囚禁的日子，那些被折磨的夜晚，瞬间涌上木沉霜的心头。
“把听诊器交出来，”兄长微笑着说，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父亲临终前留下的药方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吧？...你以为温叙春是真想救你？他想要的不过是父亲留下的配方！”
木沉霜摸到口袋里的钢笔帽。这是温叙春唯一留给她的东西，金属边缘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凹痕。她想起温叙春在救她时双眼坚定问她：“你信我吗？”
“信。”
“砰！”第一颗子弹打碎了旁边的煤油灯。滚烫的油溅在手背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却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仿佛身体已经麻木。怀表在胸前疯狂跳动，指针指向6:07——还有八分钟。八分钟后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绝不能落在木凛霄手里。
木凛霄缓步走近，军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脚步声。“你以为能逃得掉？整个云栖镇都是我的...”
第二颗子弹擦过耳际，带走一缕头发。木沉霜突然发力，拖着缠满渔网的身体冲向栈桥。栈桥在脚下摇晃，海浪拍打着桥墩，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背后传来木凛霄的怒吼，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子弹打在栈桥的木板上，木屑飞溅。
孤注一掷
“沪航七号”的汽笛声震耳欲聋，划破了晨雾。木沉霜跌跌撞撞地冲向登船板，双腿早已不听使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沾满灰尘和血迹，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整个人狼狈不堪。
“干什么的？”满脸油污的水手眯起眼睛，拦住了她的去路。
木沉霜颤抖着举起黄铜钥匙，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温...温医生...”
水手脸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惊讶，随后一把将她拽上甲板：“底舱！快！”
木沉霜刚踏上甲板，就听见身后传来木凛霄的咆哮：“拦住那艘船！别让那贱蹄子跑了!”那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木沉霜冲下舷梯时绊了一跤，膝盖重重磕在铁板上，疼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顾不上疼痛，咬着牙爬起来，摸索着找到第三间舱房。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某种机械装置开始运转，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仿佛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舱房内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木沉霜摸索着打开手电筒，光线照亮了房间的一角。那里有一个老式的保险箱，表面布满了灰尘和锈迹。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保险箱的锁孔，转动钥匙。保险箱发出“咔嗒”一声，缓缓打开。
4.生死启航
黑暗中有冰冷的金属抵住她的后腰，木沉霜浑身一僵，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栗子呢？”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木沉霜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摸出油纸包，三颗糖炒栗子滚落在地。对方捡起刻着问号的那颗，动作熟练地捏碎，果仁里掉出一张小纸条。
借着通风孔透进的微光，她看见纸条上写着：“现在，轮到你救我了。”字迹熟悉而潦草，是温叙春的笔迹。木沉霜心中涌起无数疑问，温叙春为什么会陷入危险？他又为什么说轮到自己救他？
舱外突然传来爆炸声，整艘船剧烈摇晃，木沉霜差点摔倒。她扶住墙壁，听见甲板上传来日语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难道这艘船被日本人盯上了？木沉霜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怀表的指针指向6:30，船已经驶入主航道。但真正的逃亡，现在才刚刚开始。木沉霜握紧手中的纸条，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要找到温叙春，她想当面问他是真心想救她还是为了药方。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舱房门，向外张望。走廊里空无一人，但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和打斗声。木沉霜深吸一口气，朝着声音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在昏暗的走廊里穿梭，躲避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木沉霜心中一惊，立刻躲进旁边的储物间。储物间里堆满了杂物，她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木沉霜刚要出手，却听见对方低声说：“等等，我是温医生的助手。”
借着微弱的光线，木沉霜看清了来人的脸，是温叙春的助手阿诚。阿诚脸色苍白，身上有多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快跟我走，”阿诚喘着粗气说，“温医生就在这艘船上，但他被日本人控制了，这艘船上到处都是敌人，我们得去救下温医生，然后会有组织来接应我们。”
信息量太大一下子在木沉霜脑里炸开，她震惊的看向阿诚，有些不可置信：“你们是地下……”
阿诚打断他她的话，平静的问：“你是愿意留在腐朽封建的生活，还是愿意跟我们一起去追随党的星火，去建设一个新时代？”
木沉霜眼里闪过一丝星光。
“我不愿困在腐朽封建的牢笼里，任生命在礼教的桎梏中枯萎；我要冲破这层层枷锁，奔赴充满未知却自由的远方。”
阿诚略微惊讶，勾了勾唇，看来温医生没有看错人，他看向木沉霜，眼里满是赞赏。
“跟我来。”他说。
木沉霜没有丝毫犹豫，跟着阿诚走出储物间。两人在船舱里小心翼翼地前行，避开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更新更新[彩虹屁]准备签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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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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