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门前，那扇厚重的合金门自动向两侧滑开。
哟，居然是扇感应门。
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瓶瓶罐罐，里面是一些成分不明的液体。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所见之处没有一个顾客，吧台的位置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谁？”
“刘伟·威。”我选择报上ID卡的名字，眼看着吧台里面的人慢慢起身，一双棕色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在单片眼镜后面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似乎还有些……惊讶？
“刘讳？”他的声音像一口生锈的老钟，里面锈迹斑斑的齿轮在相互摩擦，“过来取东西的吧，没想到你还活着。”
语气里未经包装的嘲讽令我一惊，风险模块的评估等级瞬间上升至A级。
“我”是老主顾，他知道刘讳的名字很正常，但“没想到你还活着”这句话相当耐人寻味，说明刘讳在成为“升威者”的过程或结果很惨烈。
“嗯，岳澜说你一直帮我保管着。”
岳澜是调酒师的名字，对面的人闻言嗤笑一声道：“是，澜小子一向话多。东西在旁边的柜子里，自取，密码4821。”
说完，他又慢吞吞弯下腰，在吧台下面的储物柜挨个摸索。我来到旁边的储物柜，点击“取物”，输入4821。
编号为7柜子的柜门一下弹开，里面躺着一张边角磨损的ID卡，伸手拿出来，上面还有一张镶嵌在照片下面的储存芯片。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获得道具‘老旧ID卡’和‘加密储存芯片’，解锁成就‘升威者5/5’，已发放250经验值到玩家的个人账户中，升级还需8100经验值，请玩家继续努力^_^”
是刘讳以前的ID卡，照片上的年轻人眼神明亮，脸色红润，比我现在这张“刘伟·威”的脸多了几分生气，也更加健康。卡片上清晰的印着：
姓名：刘讳
出生日期：2302年11月6日
性别：男
公民等级：三级公民（未升威）
ID卡账号：FC—GW—T-4821-LH
住址：废克城，齿轮区，格瑞街4821号
齿轮区格瑞街。
刚好是我初到副本的地点，那个帮我以旧换新的机械师也在那里。
而刘讳，作为一个住在郊区贫民窟的三级公民，是怎么成为住在中心圈博德苑的一级公民的？
我摩挲嵌在ID卡上的芯片，估计只有它才能给出答案了。
“开始怀念过去了？”嘶哑的男音自右后方传来，语气里似有调侃的意味。
我把ID卡揣进外套的口袋里，关上柜门回他：
“不至于，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的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把一个正方形的盒子放在吧台的台面上，手指在盒子上轻点两下。
“新货，纯度有保障，是你之前预定的最后一批。”他缓慢地说道，单片合金框眼镜后的眼神里蕴含着隐秘的嘲弄。“按规矩，VIP到期前都要处理掉。”
说完，伸出手示意我把ID卡放上去，另一只手掏出刷卡机放到吧台上。我将“刘伟·威”的ID卡递过去，打开正方形盒子，里面有一个成人手心大小、用纸袋装好的针管状物体，封口处封有一条细长的白色封条。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获得道具‘叶丽轮注射剂’，解锁成就‘天堂城的秘密3/5，主线任务进度15%？请玩家继续努力^_^”
原来叶丽轮是种药物，看这架势，没准是个管制类药物。我伸手掂掂针管，分量不轻，一针剂量应该很大。
“崖底”：“看在老主顾的份上，袋子里给你放了张‘使用说明’，能让你挺过最后一关。代价嘛，呵，你清楚。”
“谢了。”我故作老道地把针管揣进口袋，撒手的一瞬间放入空间戒指里。另一只手接过ID卡，双手揣兜往外走。
“崖底”：“慢走不送，希望你能‘上去’得顺利点。”
我攥紧ID卡，装作没听见他最后说的话，那话里有明晃晃的嘲讽，同时又像最后的告别。
“请出示您的ID卡……”
在博德苑门口过一遍熟悉的流程，待闸门滑开之后，我飞速地窜行到家中。
“检测到住户：刘伟·威进入房屋，欢迎回家。”
小圆桶无声地滑行过来，例行公事般的开始扫描。
“刘伟·威男士，您的心率与体温波动略高于日常平均范围，建议进行五分钟的舒缓冥想或联系社区健康中心咨询。”
“忽略。”我果断地下令，绕过它径直走向沙发。小圆桶顶上的指示灯“疑惑”地闪烁了几下，原地停顿几秒后退回充电基座。
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从空间戒指里掏出来叶丽轮注射剂，调动脑壳里的分析模块，对准针管里的液体进行深度扫描。
＃warn！：检测到物体内有复杂有机化合物及未知合成分子结构。
＃主要成分分析：强效神经兴奋剂（类安非他命衍生物）、高浓度合成代谢激素、未知能量载体（与常见生物能量ATP结果不符，能量密度极高）。
＃风险评估：对碳基生命体具有极强成瘾性，短期使用可显著提升代谢率、神经反应速度、体温及痛阈，伴随强烈神经刺激；长期或过量使用将导致不可逆的器官衰竭、神经系统崩解及深度代谢紊乱。
＃备注：检测到微量放射性同位素标记（半衰期约30天），可能用于追踪或身份验证。
分析结果刚好能印证“崖底”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叶丽轮”可以让使用者短时间提高身体素质，来通过“升威者”的考核。
但“叶丽轮企划”又需要患有重病的公民来报名……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获得线索‘叶丽轮的成分’，主线任务进度19%？解锁成就‘天堂城的秘密4/5’，请玩家继续努力^_^”
欸，头痛，看来“升威者”的后面有一条不为人知的产业链。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体验人类情绪‘烦恼’，主线任务进度21%？请玩家继续努力^_^”
我把针管重新包裹好放进空间戒指里，虽说备注的微量放射性同位素标记是个大隐患，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放身上会更加保险。
再拿出老旧的ID卡，拆下薄如蝉翼的储存芯片，从自己身上找到读取口放入。
眼前的景象闪了几下，跳出一个分辨率和周围不像在一个图层的窗口，上面只有一个孤单的小文档：
《自愿参与“叶丽轮”意识升华企划确认书及风险告知（编号：SL-2521）
签署人：刘讳
公民ID：FC—GW—T-4821-LH
签署日期：双地纪年1世纪26年4月1日
核心条款摘要：
1.目标：参与者自愿放弃现有物理躯壳，将意识及人格数据化上传至“天堂城”云端数据网络，实现意识永存和升华（即成为“升威者”）。
2.资格：参与者需满足特定生理或心理“缺陷”标准（如患有严重代谢抑制、神经退行性疾病、重度精神类疾病等。），其意识波动模式被认为更易与云端矩阵稳定融合。
3.融合过程：在指定医疗中心进行最终意识扫描与上传。原躯体将依据《废克城资源回收法》进行无害化处理。
4.“天堂城”生活：上传成功的意识体将获得“天堂城”永久居民身份（刘伟·威），享有虚拟世界的无限资源和“完美”体验。
警告：意识上传为单向不可逆过程，无法返回物理世界。
5.风险：
Ⅰ上传过程中会出现意识数据丢失或损坏（概率＜0.5%）。
Ⅱ意识与云端矩阵融合失败，导致人格解体或意识湮灭（概率＜2%）。
Ⅲ上传后可能会产生“存在性认知障碍”（即无法完全认同虚拟存在，怀念物理感知）。
6.补偿：参与者直系亲属（如有）将获得一笔抚恤金，及三级公民身份。
7.保密协议：参与者及其亲属需对计划细节严格保密，违反者将面临法律制裁及终身剥夺“天堂城”访问权限。
文档末尾，有一个歪歪扭扭、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签名：刘讳。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获得线索‘叶丽轮企划书’，主线任务进度28%？解锁成就‘天堂城的秘密5/5’，已发放300经验值到玩家的个人账户中，升级还需7800经验值，请玩家继续努力^_^”
脑壳中的逻辑模块高速运转，我把全息文档从到尾看过三遍，分析每个条款背后的含义。
意识上传。
成为数据。
放弃物理躯壳。
所以刘讳并未“升威”，他只是变成天堂城里的一段数据，一个赛博幽灵。
难怪齿轮区的机械师会给出“听起来好而已”的评价，也难怪他会用“电子苍蝇”的比喻——或许他本人有办法在意识上传过程中能给自己备份意识，理论上讲确实可行。
我把芯片收起来，指尖还残存微凉的金属触感，脑壳里的风险模块忠实地亮起红灯：
#风险：本机为物理实体，无法进行意识上传。若7月23日尝试通过“天堂城通道”，身份暴力概率为99.99%。
#后果：物理毁灭。
#机会：接近“天堂城通道”为主线任务“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的关键节点，可能触发副本核心机制。
之前主线任务进度的倒退，估计是在提醒我“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的目标与变成“升威者”的道路是背道而驰的。
真正的刘讳·威，此刻应该在天堂城某处的云端矩阵里。如果通道开启，我这个冒牌货出现在那里，恐怕不止是被拆成零件这么简单了。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小圆桶管家的电子音在此时适时响起：
“刘伟·威男士，您预约的清洁服务时间已到。请授权开门或选择延后服务。”
我看着风险模块评估的等级，下令道：“授权开门。”
房门向内打开，两三个模块化、外壳印有“博德苑清洁”字样的桶状机器人滑行进来，它们身上装备着机械臂、清洁布和喷雾装置。
排头的清洁机器人发出单调而呆板的机械音：“清洁服务开始，请住户暂时移步至非清洁区域。”
我退回到卧室门口，看它们分别在客厅、厨房、卫生间区域移动，动作精准而又程序化。目光逐渐从本体落在后面的接口槽，逻辑模块在0.23秒后想起身上还未拔掉的存储芯片。
我关闭文档，窗口右下角跳出一个弹窗，打开一看是个和企划书差不多的加密文档。逻辑模块立刻开始破解，幸好刘讳的电脑不高，仅过16.78秒就成功破解。
里面是大量的医疗记录、身体检测数据，以及无限流游戏之魂——日记片段。
【260125：搞什么飞船，好不容易轮到我，说不符合检测标准，还需要先服用什么什么药物。事儿真多，先忍忍，崖乐思里面的人路子多，没准能打听到。】
【260312：齿轮区的天暗得像垃圾场里面发酸的汽油，空气也像，臭得要命。天造的，岳澜介绍这人路子真黑，一针叶丽轮快赶上我大半个月的赚的积分。不过真管用，一针下去感觉能一拳打死十个所谓的安保机器人，等过两天再找他领第二批。】
【260325：今天去领第二针，“崖底”说比上次的纯度更高，确实，比上次劲更大。只是药效过后身体虚的厉害，但刚好能过“叶丽轮”二期企划的检测，算是赶一趟末班车，没白费我攒好几个月的积分。】
【260401：终于，终于通过了！一群穿白衣服的抽了我好几管血，有一个手劲挺大的，胳膊都给我按青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马上就能离开这个该死地方，去呼吸天堂城美妙的空气。】
【260416：最后一次去领“叶丽轮”，卡里应该还有一次，不重要，就让“崖底”这老东西自己用吧。他看人的眼神跟看死尸一样，说的话也莫名其妙，说什么“代价你清楚”。呵，我只知道自己现在住在中心圈的博德苑，马上会成为高贵的“升威者”。】
【260418：[一段记载混乱的电子记录，夹杂各种生理指标的波动和痛苦的呻吟声]……呼……冷，真冷……骨头像泡在水里……是谁？带我……快……快带我去健康中……心……】
【260422：天造的，好冷，跟冰窖一样。治疗舱一点都不管用，感觉自己空荡荡的，白衣服的人说我需要适应期，转头就走了。……该死，好想……好想回……家[纪录戛然而止]】
日记在4月22号停下，是刘讳·威在签署计划书后的第21天。
如果他生命停滞于这天，为什么房子能留到两个多后的今天？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获得线索‘刘讳绝笔’，主线任务进度36%？请玩家继续努力^_^”
之前我在社区6月13日的公告看到甄女士的居住单元在三天后被回收，刘讳·威的单元至今没有回收的消息，说明在废克城的系统里刘讳依然是“活人”，所以我才得以使用他的身份穿梭于废克城。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沙发扶手，我拔掉芯片收回口袋，逻辑和分析模块自动列出几条可供调查的突破口：
#突破口一：齿轮区格瑞的机械师，身份为前天堂城公民。
#突破口二：娱乐区崖乐思俱乐部的岳澜和“崖底”，身份为“叶丽轮”贩卖链的成员。
#突破口三：刘讳·威在博德苑健康中心的治疗记录，有概率获得刘讳·威的死因及“适应期”细节。
#突破口四：于7月23日开启的“天堂城通道”，大概率触发副本关键剧情。
“服务已完成，祝您生活愉快。”清洁机器人们异口同声道，排头的机器人带领队伍滑行到门口，等待授权离开。
“开门。”我挥挥手，等房间重归寂静，打开客厅的全息屏幕，调出刘讳·威最后一次的治疗信息。
地点：B栋负一0107室。
下去看看。
小剧场：
“崖底”：难得，原来还真能有人活下来。
江智清：有的人虽然没了，但他还活着，语文课文诚不欺我。
作者：这就叫“薛定谔的刘讳”[墨镜]
刘讳·威：（听不懂，但……）天造的。
作者：更了更了，终于挤出时间更新了，后续更新时间不定orz.
作者：不过我是不会坑的！（大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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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敲电子木鱼的仿生人会梦到赛博耶稣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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