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上学期的物理实验课，兰佳第一次发现江穆韩的秘密。
少女穿着 oversize 的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内侧淡红的疤痕。她调试光谱仪的动作极慢，指尖在旋钮上顺时针转三圈，再逆时针转半圈，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兰佳凑近时，闻到她发间混着蓝月亮洗衣液的雪松味，与记忆中 2023 年图书馆的气息重叠。
“离太近了。” 江穆韩忽然开口，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钠光灯的波长是 589 纳米，你想被灼瞎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耐，却在兰佳后退时，伸手替她调整护目镜，指尖掠过她耳后，快得像蝴蝶振翅。
实验数据记录到第三组时，兰佳的计算器突然死机。她弯腰去捡掉落的笔，却看见江穆韩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扉页上用红笔写着 “JM's secret”。好奇心驱使她迅速抽出手，却在翻开的瞬间触电般松手 —— 里面画满了脉冲星轨迹，还有一行小字：她的瞳孔像北极星的伴星。
“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江穆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某种破罐破摔的坦然。兰佳抬头，发现少女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却仍直视着她，眼神里有忐忑，有期待，还有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那天放学后，江穆韩塞给她一个铁盒就跑了。兰佳躲在梧桐巷的墙角打开，里面是手工制作的光谱分析卡片，每张卡片背面都用极小的字写着：你解麦克斯韦方程时咬笔的样子像颗中子星。最后一张卡片夹着片银杏叶，叶脉间藏着用金粉写的公式 —— 不是物理公式，而是心形函数 r=a (1-sinθ)。
11 月的第一个周末，江穆韩约她去天文台看狮子座流星雨。
兰佳出门前特意查了天气，预报显示晴转多云。她在书包里藏了把伞，却在见到江穆韩时愣住 —— 少女穿着件印着脉冲星图案的黑色卫衣，脖子上挂着枚质子吊坠，和她今早从原主首饰盒里翻出的那枚成对。
“总盯着我的脖子看。” 江穆韩挑眉，指尖抚过吊坠，“想要？” 不等兰佳回答，她便摘下来挂在兰佳脖子上，金属贴着皮肤，凉得像她的指尖，“暂时寄存，等你能算出脉冲星周期就送你。”
天文台的穹顶刚打开，云层就厚得像水泥板。江穆韩靠着栏杆踢石子，忽然指着猎户座方向：“那里有颗星，叫参宿四，可能随时会爆炸。” 她的声音带着某种沧桑感，“小夏说，超新星爆发时，连灵魂都能被照亮。”
兰佳想起抽屉里未拆封的诊断书，想起原主日记里的 “解离性身份障碍”，忽然伸手握住江穆韩的手。少女的手背上有块淡色胎记，形状像只振翅的蝴蝶。江穆韩猛地抬头，瞳孔在黑暗中泛着琥珀色的光，却在这时，第一滴雨点砸在望远镜镜片上。
她们躲在天文台储物间避雨时，江穆韩忽然笑出声：“其实我骗你的，参宿四爆炸还要等几万年。” 她的肩膀抵着兰佳的，两人共享一件外套，体温透过布料传来，“但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真正的超新星爆发，用我们的名字命名它的遗迹。”
雨声渐大时，兰佳靠在江穆韩肩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轻吻落在发顶，听见少女用极轻的声音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消失了。”
高三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江穆韩带她去了实验室的地下室。
“这里是老物理楼的地基。” 少女用手电筒照亮砖墙，兰佳看见墙上刻着无数名字，其中 “JM LX 2017.8.15” 的字迹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新刻着 “JM LJ 2019.1.28”。江穆韩将铁盒埋进墙根时，兰佳注意到她手腕上的表，表盘永远停在 18:23。
“里面装着我们的实验数据，还有......” 江穆韩顿了顿，耳尖泛红，“你的橡皮。” 兰佳想起第一次月考时滚到她脚边的橡皮，想起上面新刻的质子图案，忽然明白，有些相遇早已在时空里埋下伏笔。
埋完胶囊后，江穆韩从书包里拿出瓶橘子汽水。两人坐在台阶上分喝，玻璃瓶颈相触时，发出清脆的响。兰佳望着江穆韩仰起的下巴，喉结在月光下轻轻滚动，忽然想起储物间的那个吻，想起她瞳孔里的北极星。
“大学想去哪里？” 江穆韩忽然问。兰佳刚要开口，少女却抢先说：“清华物理系，我查过了，那里有最先进的射电望远镜。” 她转头时，发丝扫过兰佳的脸颊，“当然，如果你想去别的地方......”
“清华。” 兰佳打断她，“和你一起。”
江穆韩猛地转身，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照亮她泛红的眼眶。下一秒，她的唇重重压上来，带着橘子汽水的甜和少女的倔强。兰佳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脉冲星的信号般规律，而江穆韩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校服下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吻持续到电池耗尽。当黑暗笼罩地下室时，江穆韩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们发明时光机，就回来看看这个胶囊，那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证明了情感量子场理论。” 兰佳点头，在黑暗中勾住她的小拇指，用只有她们能懂的力度轻轻摇晃 —— 那是摩尔斯电码的 “爱”。
拍毕业照那天，江穆韩罕见地穿了裙子。
那是条藏青色的百褶裙，长度到膝盖，衬得她小腿格外修长。兰佳看着她在走廊里局促地扯裙摆，忽然想起储物间里的那个雨天，想起她发间的雪松味。“很好看。” 她走过去，替她整理领结，指尖划过锁骨上方的小痣，“像颗正在坍缩的美丽恒星。”
江穆韩耳尖泛红，却在摄影师喊 “茄子” 时，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兰佳的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听见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句话让她浑身僵硬，却又听见少女轻笑，“但没关系，我会跟着你，从这个时空到下个时空。”
毕业照洗出来那天，兰佳在江穆韩的口袋里发现了张纸条：我在未来等你，在每个 18:23 的瞬间。她抬头望去，少女正站在梧桐树下和老陈说话，阳光穿过香樟树的叶子，在她发间织出金色的网，像极了她们初遇时的模样。
后来，兰佳在日记本里画下毕业照的场景，旁边写着：原来量子纠缠不仅存在于粒子间，也存在于两个灵魂之间。无论时空如何折叠，我们总会在某个坐标点相遇，相爱，成为彼此的永恒参照系。
而那个埋在实验室地基的时空胶囊，终将在某个未来的雨天被打开，里面的橡皮和情书早已泛黄，却依然能让两个跨越时空的灵魂，在量子场中泛起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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