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舒肩上有伤,江沉璧扶着她不要命一般往前跑,跑出去百余米,江沉璧才停下来。
急忙从怀里掏出解毒丸想塞到崔望舒口中,但崔望舒嘴唇发紫,七窍隐隐流血,人已经没了意识。
江沉璧一把扯过手腕把脉,低骂了一句,将崔望舒的衣服小心翼翼撕开,箭伤贯穿整个肩膀,本来想去摸崔望舒腰后的短刀,但空空如也。
箭头若迟迟取不出来,崔望舒恐怕一辈子都要留下后遗症了。
反正眼前人已经昏迷了,江沉璧顾不得许多,用玄铁链将绞碎箭杆,将雪蛙的皮衣敷在伤口上。
掰开嘴把药硬塞了进去,低声骂道:“崔望舒,你还没坐上高位呢,别怂得自己先死了。”
将人放到背上,江沉璧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方才爆炸时她的腿也受了伤,但眼下顾不得处理伤口,后面的尸魔困不了多久。
在他找来之前,她们必须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抑或者更危险……总之不能在这里等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江沉璧感觉自己已经快跪下去了,背上才传来沙哑的声音:
“再往前走,我们就得死了……咳咳……把我放下来吧。”
崔望舒靠在石壁上,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口毒血就吐了出来,江沉璧下意识躲了一步,生怕崔望舒的血吐到她身上。
崔望舒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调侃道:“看来用你的血画画是要还的。”
江沉璧嗫喏了几下嘴唇,难得在她的脸上看出几分不好意思:“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有心情开玩笑。”
崔望舒轻笑,扯到身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不是你说我没有情趣吗?”
江沉璧抿了抿唇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那解毒丸和雪蛙的皮衣我自己都没几个,你得付钱。”
崔望舒看了一眼伤口上的雪蛙皮,也没问自己的衣服为何被撕得只剩一点,只道:“你救我一命,自然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江沉璧冷哼:“嘴上说得轻松,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
崔望舒看向江沉璧,如墨一般的瞳仁里皆是认真,庄重道:“崔望舒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江沉璧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你的刀丢了,我没有东西可以帮你把箭头取出来。”
崔望舒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无妨,大不了这条手臂砍了去。”
江沉璧没有说话,向前又查看了一下崔望舒的情况,体内的箭毒大多数被逼出来了。
不过中间耽误的时间较长,还有一些毒素留在体内,如果她们能活着出去,她倒是可以慢慢把剩下的毒逼出来……
崔望舒站起来,故作轻松道:“既然没死,那就继续往前吧。”
江沉璧盯着崔望舒的背影,眼底的情绪复杂,欣赏,兴奋,还有一丝……心疼。
其实崔望舒没说她也知道前面几乎是一条死路,她耳力极佳,自幼就可以听见很多别人听不见的动静,所以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石室里有着怎样的凶险。
八角形的石室,墙面镶嵌着三十六面青铜鉴,穹顶悬挂九口编钟,随脚步声震动自发声。
看上去这个石室比刚才那个人面甬道要安全,但内脏的疼痛提醒着江沉璧编钟特定的频率会诱发脏器的共振。
两人站定,崔望舒似乎也发现了这个石室的玄机,看向青铜鉴里两人狼狈的模样,轻笑道:“江小姐,你说,我们会死在这个石室里,还是死在那尸魔手下?”
江沉璧看向崔望舒,视线细细扫过她的脸。
崔望舒的生得极为好看,如墨的眉眼,挺翘的鼻梁,唇瓣嫣红,浓密的黑发与白皙的面庞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风光霁月,清冷疏离的气质浑然天成。
宛若高山的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是江沉璧这一生里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江沉璧的眼神看得那样专注,似乎要将崔望舒的面容深深映在脑海里,那样的眼神看得崔望舒心里百般滋味。
带着浓浓地离别又充满不顾一切坚定,崔望舒无端心间一颤,仿佛电流流经全身,遥远细密的冲动涌上心头,心间传来细细的疼痛。
江沉璧眉头忽地一皱,下意识捂住了心口。
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以后,江沉璧抿了抿唇,没再看崔望舒,而是幽幽说道:“崔尚书自由学画,想必绘制一个《声纳图》不成问题吧?”
崔望舒皱眉:“你要做什么?这编钟的声音牵动五脏六腑,你想脏器破裂而死吗?”
江沉璧唇角略带邪性一笑,抬头看向编钟:“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我不至于蠢到为了保全你伤害自己。”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江沉璧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咳血症,但也多亏了这咳血症,让我这些年来的痛觉分断能力比别人要敏锐得多,只需要细微的动静我就可以凭借疼痛知道它的声波盲区在哪里。”
说完江沉璧往前迈了一小步,编钟轻轻晃动,并未发出极大的声音,江沉璧却蜷缩着身体蹲下。
许久,抬头时脸已经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滑下。
江沉璧邪笑:“坤位三丈有低频源。”
崔望舒眼底闪过心疼,但更多被藏在震撼之下,不可置信道:“你……”
这几天江沉璧给崔望舒带来的震撼已经足够多了。
崔望舒原本以为她在冷宫里那副疯癫的模样是为了躲避监视,但现在看来,江沉璧比她装出来的要疯得多。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对自己更是心狠手辣,只要她能利用的,都可以是她攀上权力顶峰的垫脚石,哪怕是自己的身体,性命都可以视如草芥。
江沉璧站起来,撕下衣摆布条浸透止血散,塞入耳道减弱听觉干扰
朝崔望舒挑了挑眉,笑得有些邪气:“你觉得用腑脏痛感代替耳朵怎么样。”
崔望舒虽不赞成,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撕下一片布料,咬破手指,随时准备记录江沉璧用命换来的信息。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浪费江沉璧传递的每一条信息,尽快绘出《声纳图》,或许可以让江沉璧少些痛苦。
江沉璧说她不会武功,她撒谎了。
她的武功没有崔望舒好,因为幼时营养不良和长期咯血带来的身体亏损,她舞不了太久的剑,也没有太多的力气去飞檐走壁。
且为了养毒血,她的经脉早已损伤,不能太过用力,否则咳血症就会复发,但其实她会轻功,且不俗。
只要时间不长,她可以短暂地将自己沉溺在那个身轻如燕的世界里,假装自己没有这么差劲的一具身体。
江沉璧蹬墙跃起,颅骨刺痛欲裂,差点没站稳跪在石室里,勉强稳住身体,江沉璧刚要张嘴,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江沉璧顾不得颅骨疼痛,紧紧盯着血液飞溅的轨迹,看清楚后才说道:“乾位编钟裂了条缝,高频波偏移两寸,震位回声有三次衰减,可落脚。”
崔望舒飞快地在布料上绘制着不同频波的图像,交汇处声波盲区显现,崔望舒说道:“亥时位,可走三米!”
每感知一种痛觉,江沉璧就向崔望舒报出坐标和痛级,崔望舒绘制部分声波图可以让江沉璧安全度过一段距离。
因为每错一步,钟口就会低落溶骨酸液,如若强行躲避就会发出更大的动静导致对内脏的伤害更大。
直到所有脏腑的疼痛都感知过,崔望舒便可以利用所有频波的规律和声源的位置绘制出完整的《声纳图》,从而推测此后所有安全可落脚的位置。
江沉璧筋疲力尽,地上,墙面都可以看见她吐血所喷溅的痕迹,整个人宛若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浸透,身体的负荷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不是每次感知到一个器官就可以了,随着时间越久,痛感越混淆,江沉璧报出的信息精度越来越低,有时候一个器官要反复折腾三四次才能确定频波。
一处安全的位置,江沉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稍作调息。
看着墙上和穹顶里的铜鉴照出自己的模样,身上多处被酸液腐蚀,衣服上都是血迹,宛如一个破布娃娃,她很不喜欢自己这副虚弱的模样。
体内的脏腑被人撕裂,又被用力吹大,前胸后背仿佛被两块巨大的石板紧紧压扁,每呼吸一次都牵连着内脏疼痛,喉咙腥甜。
江沉璧知道,她的内脏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出血。
还差一处肝脏,江沉璧本来想稍作休息,但她似乎遥遥听见了人面甬道那尸魔的吼叫。
算算时间,那尸魔应该出来了,现在或许正在四处寻找她们的踪迹,江沉璧看了一眼穹顶的编钟,冷笑,不知道那尸魔受不受得住这个声呐的伤害。
她记得尸魔一类的,只要没成为地仙,就不会修炼出元丹,一旦心脏被掏也就终结了。
江沉璧掏出一根金针,崔望舒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急忙低声喝止:“你要干什么,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江沉璧用金针刺入合谷穴,瞬间太阳穴青筋暴起,强忍着疼痛,江沉璧一口气拆成两口呼,说道:“来不及了,那怪物马上找过来了。”
强撑着站起来,江沉璧挑了挑眉,笑笑:“现在连蚂蚁爬过锁骨的震动都能感知,小崔大人,记好了。”
向前翻滚,江沉璧感觉整个人要被活生生撕裂,耳鼻渗血。
意识昏迷的前一秒,江沉璧向崔望舒传递出最精确,也是最后一个信息:“巳时位,肝区三级痛,持续三息。”
崔望舒完成了最后一片拼图,整个声呐图已经绘制出,耳边传来尸魔的吼叫。
崔望舒不顾身上的箭伤,强用轻功,即使最后一步非错不可,也要到江沉璧的身边。
根据地图上安全区的位置,抱着江沉璧走完最后的二十米,离开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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