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来崔望舒声音里别样的情绪,江沉璧挑了挑眉:“小崔大人似乎很讨厌这个东西?”
崔望舒没说话,面色越发冰冷,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漆黑,狭小,昏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硕大的尸香魔芋吐着猩红的花蕊,释放出阵阵迷雾。
角落里缩着一个孩子,身上金丝镶嵌的华贵衣服彰显出她不一般的身份,但衣服上的血痕却与她崇高的地位相反。
瘀青的面庞看不清五官,唯独那一双眼睛极为好看,剑眉星目,但此刻里面却充满了恐惧,正是幼时正被迫接受崔家变态训练的崔望舒。
每日除了习武和念书,幼小的崔望舒还要接受与其他家族继承人不一样的训练,心理训练。
在接受极尽侮辱无法反抗的鞭打后,将她幽禁在种有尸香魔芋的地下室里,心理上还要承受更为变态的摧残。
亲人的离世,家族的灭亡……这个年龄孩子不该承受的压力在尸香魔芋编织的幻境中轮番上演。
直到她无论看见什么都不再崩溃,嘴里问不出一点关于崔家的消息才会放过她。
但训练结束后等待崔望舒的除了冰冷的房间再无其他,崔道元下令府中任何人不得给予崔望舒任何安慰与排解,直到她自己消化为止。
这样的训练会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吗?
答案是,会的。
在崔道元眼中,崔望舒的武功不说和那些戍边的将军比试,但已经是习武人中的佼佼者。
算尽天下事的算筹让她稳坐朝堂,更别提崔望舒精通的星象占卜能让崔家隔岸观火,安坐钓鱼台。
这样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因为童年的创伤而心理不健全,而甘愿成为他崔道元手中的提线木偶,直至崔家平步青云,这让崔道元如何不得意呢。
“啪——”
清脆的巴掌声格外明显,崔望舒摸着红肿的脸颊,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似乎还陷在某种幻境中,战栗着却一言不发,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江沉璧皱了皱眉,朝着崔望舒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明显比刚才更加用力。
崔望舒的脸颊瞬间高高肿起,但外力似乎无法将崔望舒从幻境中拯救,江沉璧“啧”了一声,开始翻找她的那些“宝贝”。
很快江沉璧找到一个药剂,将药剂涂在崔望舒的人中上,很快崔望舒的眼中的情绪逐渐清晰,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
江沉璧也不急,静静等着崔望舒完全恢复。
眼前的场景开始急速褪去,露出一张熟悉又美艳的脸,脸上挂着崔望舒最讨厌的玩味表情。
崔望舒暗自握紧了拳头,忍耐着想一巴掌招呼上去的冲动。
很快她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后,看着江沉璧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一丝冷意,眸底滑过一丝暗色。
江沉璧凑近几分,眼底明晃晃地透出几分引诱的意味。
伸手戳了戳崔望舒红肿的脸颊,笑笑:“还挺好看,感觉气色更好了呢。”
感受着刺痛的崔望舒:“……”
抬手将江沉璧的手挥开,崔望舒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似乎是在为自己方才陷入幻想的场景尴尬。
江沉璧没有问崔望舒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而是把手里的药剂递过去。
说道:“这里的尸香魔芋太多了,且这些都是几百年的,致幻能力非同寻常,这个药剂涂在人中还有太阳穴上可以防止幻觉。”
崔望舒接过药剂,涂在太阳穴后看向江沉璧,似乎在询问江沉璧不需要吗?
江沉璧讪笑:“我在下井前吃过一颗解药,而且我百毒不侵……”
崔望舒:“……”
崔望舒冷笑一声:“江小姐比我还能未卜先知。”
江沉璧没有接话,而是说道:“方才我仔细观察过这个陪葬坑,里面的陶俑按照规模和距离计算大约是一万六千个,步兵骑兵各八千,而且我猜测里面是活人陪葬,做成陶俑只是为了更好地为尸香魔芋提供养料。”
崔望舒端详了一个最近的陶俑,眯了眯眼睛:“里面尸体没有尸变的可能吗?”
江沉璧舔了舔嘴唇:“这么大规模……不可能吧”
崔望舒垂眸:“自主尸变不可能,但被寄生而尸变未尝不可能。”
江沉璧捏了捏眉心,严肃道:“要不我们直接死吧。”
崔望舒冷笑:“我被你打了两巴掌,受了侮辱都没打算死呢,你怎么先丢盔卸甲了?”
江沉璧摸了摸鼻尖:“怎么又提,那不是为了救你吗?”
崔望舒转身逼近江沉璧,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底带着愠怒。
猛地攥住江沉璧的手腕一把将人扯至身前,语调含笑阴冷:“江小姐,如果你想在这鸟不拉屎的皇陵里感受一下刺激,可以尽情激怒我。”
女人的神情一半陷在阴影里,一如她隐藏的阴晴不定的性格,可江沉璧又怎么可能是会认怂的主。
踮脚轻轻将唇贴上女人微凉的耳廓,含糊道:“小崔大人,如果能出去,你可别怂。”
崔望舒紧紧盯着江沉璧的眼睛,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半晌,挑了挑眉:“好。”
江沉璧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崔望舒看在眼里却没有拆穿,而是问道:“你打算怎么破局?”
江沉璧道:“尸香魔芋吐出的迷雾是血红色的,但是这陪葬坑里的雾气不止尸香魔芋吐出的,我看混着的那些黑雾可能还有别的作用。”
崔望舒点点头:“你说步兵俑八千,但是正常陪葬坑的规模里不止步兵俑,还有跪射俑,可能是浓雾所以看不。”
“按照之前墨九寰设计机关术的习惯,这些陶俑应该不仅是作为养料这么简单,现在还不清楚触发的条件是什么,但是就凭这些陶俑的力气和速度,我们安全通过的可能性估计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小。”
之前她们尚且可以通过观察制定出破局的方法,即使可能伤痕累累但起码有路可走。
但这一次这些迷雾牢牢阻挡视线,仅凭目前观察到的东西两人压根不敢冒险制作方案。
江沉璧闭上眼睛,在入口处走来走去,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良久才道:“不知道你敢不敢冒险,这些尸香魔芋可能不是每个陶俑身上都有,我嗅到不同方向的尸香魔芋的气味浓度有些许细微的差别,可能生路就在这些差别里面。”
崔望舒咬了咬唇:“你想怎么做?”
江沉璧道:“观察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先进去试试吧,大不了一死。”
按理来说没有计划的事崔望舒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可眼前别无他物,两人又涂了一遍江沉璧的药剂才跳进陪葬坑。
没想到刚跳下去就感觉瞳孔上附着了一层物质,没有痛感,但瞬间就失去了视觉。
崔望舒:“......”
江沉璧:“……”
良久,崔望舒喉咙艰涩道:“我看不见了……”
两人方才一起跳下,落地后没有移动,此刻江沉璧就在崔望舒身边,也有些失策道:“我也看不见了。”
崔望舒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你说的大不了一死吗?”
江沉璧哑然,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刚跳下来就是一死。
江沉璧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尸香魔芋吐出来的孢子没有致盲的作用啊。”
“不过我之前在江湖流浪的时候倒是听有些盗墓贼说过,那种大型的陪葬坑有些会在角落种一种名为‘盲草’的孢子植物,矮小不易被发现,吐出的孢子是黑色的,遇到空气会形成白磷尘,附着在眼球上会形成短暂性盲膜。”
“想必我们之前看到的黑雾就是这种‘盲草’的孢子了,该死的墨九寰怎么这么阴啊,拿尸香魔芋作掩护,老娘迟早炸了你这皇陵。”
崔望舒听她暴躁的声音,不由得好笑:“无妨,既然不是永久性失明,你应该有办法吧。”
江沉璧翻了个白眼,但无人看见:“那你高看我了,我没有办法,这个盲膜三个时辰后会自己消失,强行消除反而可能造成永久损伤。”
崔望舒长舒了一口气:“那就靠你的嗅觉和我的方向感知力吧。”
当视觉失去,江沉璧的嗅觉反而更加灵敏了:“子时方向,尸香魔芋的气味比周围的都要淡几分,往前走,在陶俑前一尺停下。”
崔望舒应道:“好。”
牵着江沉璧的手朝着她说的方向走去。
在陶俑前一尺停下,崔望舒说道:“我好像听见了青铜齿轮转动的声音。”
江沉璧点了点头:“我也听见了,我们面前的这个陶俑上面应该没有尸香魔芋,里面是青铜齿轮,应该是机关的一环。”
崔望舒皱眉:“我们靠近这些陶俑岂不是更危险了吗?”
江沉璧抿唇:“靠近有尸香魔芋的我们可能会因为太过浓烈的气味进入幻境致死,靠近没有尸香魔芋的我们可能会因为误触机关死在剑下。”
崔望舒顿了一下说道:“你让我再感受一下这周围的东西。”
崔望舒动了动耳朵,突然听见一些极为细小,和铜棺尸魔一样的粗重的喘息声,
崔望舒吞咽了一下喉咙:“那些陶俑里的尸体好像是活的。”
江沉璧倒吸一口凉气,没有说话。
崔望舒又听了听,说道:“这个陪葬坑上方可能有风口,会影响气味的浓度。”
江沉璧咬了咬后槽牙,没有说话。
崔望舒又道:“有些陶俑里面可能有编钟,和之前石室里那个一样。”
江沉璧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崔望舒舔了舔嘴唇,她也不希望陶俑里面有活尸,有编钟,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还不知远处的那些骑兵俑里面的又是什么。
江沉璧摸出一把小刀,从衣摆上撕下一片布料,又在掌心划了一刀,用血将布条浸湿,崔望舒抓住江沉璧的手腕:“你是不是疯了,那些活尸闻到怎么办?”
江沉璧甩开崔望舒的手,狠狠道:“等你机关算尽筹划好一切我们早就死在这里了,墨九寰不是把之前所有的招数都塞进这个陪葬坑了吗?”
“说明这里距离《璇玑策》所在处不远了,既然他要搞这么多这么乱,为什么不让他再乱一些?”
崔望舒皱眉:“这么大个陪葬坑,你那点炸药能有什么用?”
江沉璧将布条在空中轻轻挥动,将血腥味散发出去:“谁说我要用炸药了,我比较喜欢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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