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一杯冰镇可乐,洛予生道声谢。
“你们学吧,有不会的问我,”说完这句话,程成就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看着程嘉南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卷子,又从笔筒里拿支笔摆在上面,刚压下去的酸味又反上来,洛予生抓上他的手指,轻轻捏了下,这是他最喜欢吸引对方注意的小动作。
“怎么了?”程嘉南低头询问。
洛予生肯定地说,“程成哥很照顾你。”
“对,他从小就很照顾我,以前爸妈吵架,我都来他家玩,后来他也经常带我出去玩。”
指尖从缝隙里穿进,十指相扣提到唇边,羽毛轻浮落下一吻。
秉持着一个来都来了的原则,程嘉南认真做起卷子,洛予生则在一旁用铅笔画画。
空白的纸面上落下一个肉嘟嘟的圆脸小胖子,眉毛皱着,黑笔笔盖抵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洛予生画着画着就笑出了声。
笔尖一顿,程嘉南看向身侧的人,不经意提问,“笑什么呢?”
“我给你画了”
“秦姨,你怎么来了?”
洛予生话说一半,就被程成打招呼的声音给打断,随之而来的还伴着一阵风铃声,清脆悦耳。
把笔一扔,程嘉南拽起洛予生的胳膊就往衣柜走,“麻烦你先躲躲,我妈来了,不能让她看见我们在一起。”
看着材质良好的衣柜被打开,柜子不高,里面却一件衣服也没有,他整个人进去,只要蹲下来,还是可以撑一段时间。
“抱歉,委屈你了,”关上柜门,程嘉南便做到原位置,拿起笔继续算数学题。
衣柜空间狭小,柜门没关好,透出点光线,洛予生平静下来,脑袋放空,回想着刚才程嘉南的表情动作,很镇定,没丝毫慌乱,这种事仿佛得心应手,做起来行云流水。
这种感觉很微妙,自从来到江河市,他的体验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般奇妙。
门被从外打开,透过缝隙他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站在桌边,语气温柔,“我给你带了点新的习题册,然后给你们买了奶茶,好好跟人家学,多学点方法。”
视线被秦婉挡住,他看不见程嘉南。
受第三人和主观意识影响,对一个女性抱有这样的猜疑是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洛予生觉得压抑,仅仅是个瘦小娇弱的背影,他却觉得像是有座大山堵在他们之间,若是翻不过去,恐怕很难见到程嘉南了。
柜子闷热起来,蜷缩的腿部隐隐有了发麻的迹象,T恤黏在身上,脑袋发懵,洛予生逐渐烦躁起来,他要受不住了。
精心打扮的造型最终还是一副狼狈模样。
“秦姨,我要给嘉南预习一下高二的知识,所以麻烦你去客厅坐坐可以吗?”
程成的声音自外面响起,洛予生听不清楚,一男一女的交谈很快结束,大量的冷空气霸道地侵蚀皮肤,冷热交替,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对不起,不该把你藏进这里的。”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反复响起对不起,洛予生笑了下,安慰道,“没事,让阿姨看到了你又要被关起来了,我还想见你呢。”
洛予生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只知道自己出了一身汗,安慰人的话没起到作用,脖颈落下水滴,他抬眼,神情紧张起来,“怎么哭了?”
“你的脸好白,还出了好多汗,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程嘉南已经慌了,手心湿润润一片。
“我没事,就是有些缺氧,”说着,洛予生就想站起来证明一下,可腿的麻劲还没过,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程成见状,连忙扶上去,才没有叫他整个人砸在程嘉南身上。
“谢谢,”洛予生盯着程嘉南,在程成的搀扶下站直后,转了个圈,“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我、我这有块糖,你吃掉。”
程嘉南拆着那根棒棒糖包装,撕了好几下都没拆开,手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拆不开,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别慌,程嘉南,我没事的,”洛予生走到他面前,将棒棒糖接过,从尾部拆开。
“张嘴。”
“啊?”“唔。”
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堵住嘴巴,酸甜的滋味弥漫,安抚了焦躁的情绪。
“怎么样,好吃吗?”
“这是给你吃的,”程嘉南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看着棒棒糖表面亮晶晶的水渍,忍不住皱眉,都是口水。
棒棒糖是要给我吃了吧,洛予生雀跃地想着。
程嘉南却叹了口气,“算了,等一会儿重新买个,这上面都是我的口水。”
一听,洛予生情绪晴转多云,直接咬上棒棒糖,嘟囔道,“不用了,我就吃这个。”
握着棒棒糖的手开始发烫,程嘉南迅速松开手,眼睛看向地面,“随、随便。”
还是青苹果味好吃,跟男朋友一个味。
见洛予生面上有了气色,程嘉南才想起来预习的事,头僵硬地转过看向床上的人,“程成哥,抱歉,忘记你还在这了。”
程成摘下耳机,目光从手机上转移,在两人之间流转,像是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啊”了一声,“没事,我一直在玩手机,没注意你们。”
善解人意的解释,程嘉南反倒更加害羞起来,书桌上头低得快要钻进卷子里,洛予生倒是落落大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程成哥,加个微信吧。”
两人视线交错,程成扫过去,添加。
秦婉跟程成的妈妈在客厅唠嗑唠到饭点,实在是拖不下去,程嘉南只得先跟秦婉回去。
约莫十分钟后,洛予生才从程成家离开,走之前晃了晃手机,“程成哥,微信聊。”
回到家里,瞧见厨房灯开着,洛予生鞋都没换,就跑进厨房找洛权枢。
“爸,问你点事。”
洛权枢正切着土豆丝,“问吧。”
“咱家和隔壁程家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秦阿姨不是很喜欢我。”
“我怎么知道,”洛权枢摆摆手,“你去问你妈。”
洛予生往后躲着亲爹的刀子,他笃定洛权枢肯定知道,不然怎么会用拿着刀子的手朝他挥来挥去,就是不敢说罢了。
“爸,求你,你就告诉我吧,”洛予生语气软下来,拽着洛权枢的胳膊晃着。
他已经许久没撒过娇了,每次这样,洛权枢必定心软。
果然,洛权枢开口了,“去看看你妈回来了没,这事最好别在她面前提。”
“那你还叫我问她,这不是让你儿子上赶着挨打。”
从厨房探出头,扫视了一圈目标并未出现,他放心地返回厨房,“好了,我妈没在,爸你说吧。”
放下菜刀,洛权枢从放碗筷的柜子里拿出个烟盒,点着其中一支。
心情沉重起来,打自己记事起,这是第一次见老爸抽烟。
“其实我们以前家里没什么钱,当时就和程家是邻居,你妈妈和你秦婉阿姨还是好朋友,特别亲的那种,程家的老人顽固,秦婉第一胎生出个女儿,家里都不想要,”洛权枢狠狠抽了口烟。
洛予生开始有些怕了。
“有天晚上,我和你妈妈回去的晚了点,就看见程家的老人抱着小孩在别人家门口,手里还拿着钱,走进才知道,原来是在卖孩子,当时别提有多生气了,你妈妈差点要跟人打起来,最后,我们把那孩子买回来了。”
孩子成了交易的商品,自打降生那天起,就被打上高低贵贱的标签,捆上道德的枷锁。
赐予降生又将其扼杀,既是慈悲的天使又是狠心的恶魔。
嗓子发干,洛予生喉结滚动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句,“所以,我本来是有个姐姐的,是吗?”
和程嘉南共同的姐姐。
“对,买回那孩子的第二天,你秦婉阿姨就在院里大闹,当时村里都传遍了,说程家大媳妇疯了,我们告诉她缘由后,达成了个共识,孩子我们继续养着,她可以来看。”
“然后呢?”
“我和你妈妈当时没孩子也不打算要,人啊,养着养着就出了感情,后来终于在你降生同年,你秦婉阿姨也生了个男孩,想着把孩子要回去。”
“那给了吗?”
“给了,能不给吗,人家的孩子,可那孩子当时已经初中还是高中,都记事了,不愿意回去,然后我们两家关系就破裂了,秦婉觉得是我们在挑唆,后来每每夜晚,都能听到隔壁院子的争吵,我怕你妈妈伤心,就带着你们搬了家,去南方经商。”
一支烟熄灭,故事也就此终止,其中的争斗吵闹猜疑都不需要详述,时间长了,他都忘了,也记不清那孩子的样子了。
洛予生不敢相信,“所以那天我带回来的那些钱是你们买程嘉南姐姐的钱。”
“对,”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打开窗户通风,洛权枢走到案板前拿起菜刀继续切土豆,“记住,别和你妈说这些。”
“爸,我能问问姐姐的名字吗?”
洛权枢几乎是立刻就回了,“嘉合,程嘉合。”
原来他和程嘉南有个共同的姐姐,但他从没在家里见过,也从未听程嘉南提过。
他有种直觉,程嘉合可能就是程嘉南装哑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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