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亦姝起了个大早,她昨夜并未喝太多酒,两壶果酒尽被伶舟荔菲饮去。
她还是问酒肆小二要了一罐薏米粥醒酒,又让对方去市上买来一些材料……
皂角、侧柏叶、当归、何首乌熬制,辅以茶油籽增强清洁力。药材浸泡过一个时辰,大火煮沸转小火再慢炖一个时辰,滤出精华液,加茶枯粉搅拌敷在发丝上。
沐浴更衣后,时间恰好……新换的衣裳,亦是一身茶花鲜红,看上去十分飘逸,没有繁琐的饰品镶嵌,淡雅脱俗。
将发丝上的精华液清洗干净,又以榆树皮刨花热水浸泡一个时辰,搓揉后涂抹按摩头发,直至吸收风干。一通操作之后,一头长发质感丝滑……
江亦姝焕然一新后下楼,伶舟荔菲正在大堂用餐……
见前者笑意盈盈的模样,绕过了自己所坐的位置,伶舟荔菲心里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江亦姝直面柜台,“小二,香膏在何处?”
小二停下手头的活,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盒,“贵客,您要的香膏。是在城中最大的香铺中买的,栀子花味,您看看对不对?”
江亦姝接过香膏,掀开嗅了嗅,浓郁栀子花清香……没有罗诗婴身上的好闻,也比不过青鸣山十三里栀子林的气味。
出门在外,有用的就不错了……
江亦姝将香膏收入囊中,“不错。”
小二笑着询问:“那这账……还是算在同您一起来的那位公子身上?”
“嗯。”江亦姝转身上楼时,还瞥了伶舟荔菲一眼——瓷碗端在手中,银耳叼在齿间不咬断,闭目不愿面对现实……
“……”他昨夜就该把江亦姝灌醉,然后打晕带回滟柋湖边上,等她睡硌人的石路上!
……
“客官,这是您的总账。”小二呈上一张帐单。
“这么少……”伶舟荔菲的话戛然而止……来不及感叹,小二居然又摆出一叠摊在桌上……
“……两件上房六百两、果酒二壶一百两、凉拌三鲜一盘十五两、玫瑰花瓣二十两、薏米粥六两、银耳汤六两、灌汤包一笼十二两……”
伶舟荔菲将账单上的项目一项项念出来,不过越到后面,越不对劲。
“……皂角一块四两、侧柏叶一百八十两、当归二百两、何首乌三百两、茶油籽一百两、茶枯分一百两、榆树皮三百两,”伶舟荔菲面色铁青,瞟到最后一排字,鼓睛暴眼,语气直接高了一个调——
“……丝缎套装两……两千两?!”
江亦姝是在这儿炼丹呢?!……什么丝缎套装要两千两白银?看上去朴素,难不成袖边镶金?
伶舟荔菲表现过于激烈,那小二见状,怕对方不想付钱,心急解释:
“公子……我们酒楼从来不会做假账的,您可以找同您一起的那位姑娘核对。”
伶舟荔菲捂着胸口,“不必了,结账罢。”
小二:“共计三千九百四十三两,请您签字。”
……
江亦姝踏出酒肆时,刻意避开了伶舟荔菲的审视……可她实在耐不住现烤梅干菜马肉烧饼的引诱,回头朝着身后之人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态,就差把“想吃”二字写在脸上了……
“我说,是不是该你请我了?”伶舟荔菲问她。
江亦姝实诚道:“我没带钱,下次一定。”
……
江亦姝大口吃着酥脆烧饼,听见伶舟荔菲问她:“你以后不修剑道了吗?”
江亦姝茫然,“何以见得?”
伶舟荔菲:“难道你早上不是在酒楼里炼丹药吗,你要转药修?……不然怎么花了我那么多钱买药材?”
“……”江亦姝了然对方这是想呛她一次,坦然道:“你平常都不养头发吗?”
她特地瞥了一眼伶舟荔菲身后的墨发,鄙弃“啧啧”两声,“难怪这般毛躁。”
伶舟荔菲:“……”敢情呛对方没成,还绊了自己一脚。
……
凤婹昨夜瞧着魔尊带江亦姝走了,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未归来……他心中不由有些许后怕……
不是怕魔尊出了什么危险,而是怕仙门五家骤然提前上攻,他们应付不了……
“凤大人,怎么一直在湖边欣赏你的美貌呢?”
凤婹刚设想是哪个越俎代庖的魔族人,回想起那道声音尚有些熟悉,魔宫里便没有几个女修……他回头确认了一眼……
嚯!说曹操……典韦就到了!
“尊上,你回来了。”凤婹苦笑着,心道:可算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您给盼来了!
伶舟荔菲在凤婹眼前那片空气篆刻金字:
“去帮她理理帐篷。”刻完,他抬起下巴,那个方向正是江亦姝昨日扎帐篷的地方……
凤婹张望片刻,“嚯……哪有帐篷?不就只有两根竹蔑轧在土里……”
他的视线在伶舟荔菲、江亦姝、两根竹蔑之间巡游,认真道:
“尊上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啊?”
尊上不答,反倒是“典韦”江亦姝戏谑道:“凤婹,尊上觉得你脑子不好。”
凤婹:“嚯!你几个意思?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尊上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江亦姝退后一步拍了一下伶舟荔菲的肩,“你属下要打你。”
伶舟荔菲:“……”
本事不多,煽风点火的本领倒不小……
凤婹大惊失色:“嚯!尊上您可不要听她信口雌黄满嘴胡诌!”
然而伶舟荔菲非但没有詈骂江亦姝,还目不转睛盯着凤婹……
后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想尊上这波是又站在江亦姝这头了,不知道那人到底给了尊上什么好处……
“嚯!尊上……我这就去帮她搭帐篷!”
……
连篷面都不知飞哪去了,江亦姝这帐篷是彻底拯救不了了……半个时辰后,凤婹只得去拿了一顶备用的,替她装上。
伶舟荔菲向他走近,凤婹正欲邀功,却见金字印下:
“不用装了。”
凤婹:“……?”
凤婹唇角抽了抽。还不等他追问为何,一道惊涛拍案,卷起沙尘千千……滟柋湖汹势莫歇,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
“尊上!仙界的人提前攻上来了!”
魔界众将齐聚,听候伶舟荔菲发落。
所有人惴惴不安,屏气摄息却未曾急张拘诸……他们是魔界的将领与精兵,有为难时怎可置身事外?只要伶舟荔菲一句话,他们便舍身图报,只为魔尊经久不息的栽培之恩。
凭虚闭目不敢瞬,波涛汹涌喧天风。
……只有江亦姝一人悬悬而望,似枯苗候雨。
……
仙界五大门派,顷刻之间转为六大门派,为首行云宗。
净瑕宗、无秽宗、澄欲宗、明冥宗,以及城阳二府。
江亦姝一个个认过去,忽然发觉一件极为有趣之事——仙界的门派,除了行云宗,还有近年新起之秀城阳二府,其他宗门,越是缺什么越是要给自己取什么名字……
净瑕、无秽、澄欲、明冥……他们哪一点又能做到?恐怕连建立者也稀缺罢!
城阳二府,原是江南私宅,后来成安野当家,逐渐发展为仙界五派,前提是洙艿山红昭门被残灭之后……
……
江亦姝望向仙门众人显出憎意,唯独停留在罗诗婴身上时,含情脉脉,再为转移半分……
两股势力间仿佛隔着湍急江流,仙魔两界皆缄默不语……成安野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江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
他喊话时拖着嗓音,若非罗诗婴知晓他只是当初自己带着江亦姝在江南游玩时的搭讪过路人,怕是都要误会两人相识已久,久别重逢了……
江亦姝压根儿没搭理他,凤婹撞了一下她的肩,诽谤她:“你几个情人?”
江亦姝斜了他一眼,讥诽道:“认不得,哪来的神经……”
她这话不轻不重,刚好传入罗诗婴耳中……后者强制压住嘴角,顺带正了正眼色,藏下眼底的笑意……
在此地的皆是修真之人,这话传出去,几乎所有视线纷纷落到成安野身上,而后传出憋笑声……成安野不死心,继续说道:
“你当初与绫罗仙尊在江边放海星灯,我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掌灯……当初没认出来你们,原来你竟是绫罗仙尊的徒……不对,你已经不是了……真可惜啊,你这么仪态万千、窈窕淑女的一个人,怎么好端端就叛逃仙界跟了魔尊呢?而且你的师门还是仙界第一宗门行云宗!其他人想进都进不去呢……我跟你说,我们城阳二府,也是很优秀的门派,你若是…………”
“……”
成安野口若悬河,扯着嗓子介绍他的城阳二府,听得江亦姝头昏脑胀……她挠了挠耳根,妄想清净几分,扭头与伶舟荔菲对视一眼,一本正经:
“他在娘胎时,是不是保胎过度了?”
伶舟荔菲在空中篆下二字——
“也许。”
引得魔界的人抚掌大笑……仙界的自然不便当面嘲笑,敌人嘲笑他们联盟之友,啼笑皆非。
……好在成安野没有被众人白白取笑,江亦姝注意到了他百句废话中的一句话。
江亦姝:“什么叫‘已经不是了’?”
她至始至终都是罗诗婴的弟子,倘若做不成爱侣,徒弟这一身份也不可舍弃。
成安野迷惑:“什么不是?不是什么?”
“……”
江亦姝肯定他是当真保胎过度,脑补发育不完整,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很快,她便没有心情暗讽成安野了,因为罗诗婴说了一句让她心跌至谷底的话——
“江亦姝,你毁道入魔,已不再是我行云宗的弟子。”
此话一出,不管哪一界的人面上都无过于震惊之意,恍如他们早已知晓……仅是江亦姝一人,心头震颤,愕然失色,方才脸上对成安野讥诮对笑意黯然消失……
“……什么?”她声线在颤抖,连指尖都在发抖……
罗诗婴不再重复,过耳之言江亦姝不敢回想,可她不得不弄清楚,她一只手抓上伶舟荔菲的袖子,力道之大,生生扣出五指印子……
“她说什么……”江亦姝一双眼相视对岸之人,尚未看清自己抓住的手……到底属于谁。
凤婹吞吐道:“她、她说不要你了……把你逐出师门……”
江亦姝回眸,眼底通红,神光狠戾,手腕一转握住凤婹的腕子——
“砰——”
……凤婹后背撞上伶舟荔菲本人,他为了看热闹逐渐靠近,站到伶舟荔菲的位置。而江亦姝随手抓住的,正好是他那只被凌霄打碎废掉的手,他从未防备过身边人,这次遭殃了……撞击声伴随着江亦姝失了魂的怒骂:
“滚!”
凤婹:“……”两口子吵架管他什么事啊,凭什么是他受伤?!不公平!!!
伶舟荔菲扶着他的背,轻柔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凤婹靠在他身上不动了,哭喊着:“尊上!她欺人太甚!我要涨俸禄……”
伶舟荔菲咧了咧嘴,喉咙中发出类似“嗯”的字腔……
此次凌霄也来了,他瞥向身旁心猿意马的公玉卿,“公玉卿,看见了吗,不好好练功,就会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泡沫。”
公玉卿颔首。
适才凤婹无辜躺了罗诗婴与江亦姝离情别绪的枪,此刻死对头和他徒弟又整这出折磨他……他心衰力竭,幸亏身后还有尊上护他周全……
……
江亦姝步伐踉跄朝罗诗婴那片土地闯去,仙界有人见势拔出佩剑,可罗诗婴却主动上前一步,让众人深处迷雾……
难不成绫罗仙尊对叛徒江亦姝还有旧情?
就在江亦姝即将触碰到罗诗婴之际,后者周身结界突现,隔绝了江亦姝的快要拥上的温度……
“诗婴……”江亦姝一双凤眼泪流不止。
罗诗婴杏眼中毫无波澜,甚而冷如霜雪,“你还有何疑问?”
“有!有很多……”江亦姝心急火燎,“我何时不是你徒弟了?我什么时候叛逃行云宗了?我……你、你怎么……就不要我了?”
江亦姝泪眼汪汪,问完这三个问题,她再也绷不住,咬着唇低咽……
因此未尝注意,罗诗婴的那层结界早已解除,转而变成两人的空间结界,旁人瞧不清里头,也听不到里面的声响,他们看到的,只是白茫茫模糊一片而已。
罗诗婴字字清晰:“从你在江南杀害公玉世府一家之时,投奔魔界,叛逃行云宗,便不是我罗诗婴的弟子。”
江亦姝抬眼,两人对视,她声量微弱,“……你是在跟我说笑吗。”
声线苦闷,又颤颤悠悠。
罗诗婴回答:“我从不会在这种场合说笑。”
江亦姝情绪上头,竟徒生一丝愤怒:“明明是你把我丢在魔界不管不顾,还找个看门的让我不许出去,现在怪在我身上!说我是叛徒……难道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罗诗婴心头稍有一点鼓动,又极快被自己压下……
“是你先杀人再先,入了魔,不去魔界,难道你还想继续留在行云宗?”
江亦姝苦笑:“我想留在芊雪殿……可是芊雪殿在行云宗……”
罗诗婴:“你已经进不去芊雪殿了,我已解除你与芊雪殿的契约,从此往后,你与常人一般,有禁制。”
“……是吗,”江亦姝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可我的东西还留在那里……”
罗诗婴淡定道:“早已清理干净,祀霜殿内,该焚的都焚了。”
江亦姝向后跌,这次无人再扶她,她只能跪坐在冰冷石路上才可稳住身形……
“焚了……该焚的都焚了……”她喃喃道,随后仰着头高声质问对方,“你怎么不把我焚了?!”
罗诗婴逆着光,湖畔风大,她的发丝飘逸映着光,此刻亭亭玉立恍如一个救世神仙……可江亦姝觉得,对方是来杀她的恶神……
罗诗婴:“我焚的,不是活物。”
江亦姝:“那你希望我死吗?”
“……”
不希望,我只想你活。
罗诗婴这句话,只敢在心中默念。
见“恶神”久久不答,看来她的假想成立了……江亦姝不甘心……
“诗婴……我是因为你,才入魔的……我舍命上似风山给你摘‘山羊蹄’,你便这么报答我吗……”
本以为罗诗婴又会忽视她的疑问,半晌,一道平稳冷漠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那你死了吗?”
舍命?那你死了吗。
江亦姝赤红的双眼半寸不移望着罗诗婴,她总觉得,后者在逃避她的目光……
“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她又问一遍,头脑昏沉欲抓住那高高在上“恶神”的裙摆……这此居然成功了!
江亦姝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索性扑上去让罗诗婴猝不及防……双手抱住对方的一只大腿,脸贴在上面,泪水涓涓飞快将布料浸湿……
江亦姝这副模样,像极了三岁小孩哭着要大人给她买冰糖青提的情景。
既然罗诗婴解开了结界,允许她触碰,即可证明她还有机会……
“松开……”罗诗婴只是口上这样说,可身体却完全控制不了……她情不自禁抬手抚上江亦姝的头……
头发很顺,很滑,想来是今日才洗了头。
江亦姝察觉到对方的主动,还作势在那人手心拱了拱后脑勺……
“诗婴……诗婴……阿雪……”她含糊着念罗诗婴的名字,以为这样就能换回“无心”之人的真情……
被从头唤到尾的人只庆幸自己布了结界,旁人看不到江亦姝撒泼滚打的委屈样子。
……
不知过了多久,江亦姝哭累了,罗诗婴大腿一片也全湿了……
她一根一根掰开江亦姝紧绷的手指,后退一小步。江亦姝误以为对方要离开,不再听她哭诉,双膝不争气地又想追上去,不料罗诗婴下一秒竟蓦地蹲下.身,与她比肩半跪……
江亦姝茫然不解,只知她如今离罗诗婴更近了,可以正眼看到她的脸。
罗诗婴良心回返,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肩,用从前来接她下学的语气说道:
“我到达‘无心’之境,此后再不被红尘之事所困扰,就像没有心,也掀不起任何波动……不会被你的哭声打动,再反悔私藏你……”她把江亦姝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温柔道,“小姝,你懂吗?”
江亦姝顺着对方的力道,将自己的脸又往下埋几分,张嘴轻咬住罗诗婴的肩骨,嗤笑道:“‘无心’?人体内最重要的,便是心脏;修真之人最至关重要的,也是心境……你达到‘无心’之境,便以为自己无欲无求……你不认为这很虚幻无实吗?”
罗诗婴神色自若:“是否无心,我心尚知,你无需多言。”
江亦姝:“……师尊,你相信宿命么?”
她称罗诗婴为师,是在提醒她,从前种种情谊……即使不当爱侣。
……
以何因缘得知宿命?会其至道?
用什么因缘,怎样修行,就能得知前世的生命是什么样子,以及能弄明白真正的道?
罗诗婴答:“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清净心性,坚定志向,一心向道,便可明白真正的“无心”。譬如擦镜子一样,把镜子上的污垢擦去了,光明就显现出来了;你把欲念断除了,没有什么贪求了,便能知道自己的宿命了。
江亦姝:“……这只是片面,你根本不懂。”
罗诗婴:“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道深理,悟无为法,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无念无作非修非证,不历诸位而自崇最,名之为道。”
江亦姝伸手环住罗诗婴的后背,紧到勒到双方的骨头,也不愿放松半点儿……
她妄图将人刻入骨中,永远不分离。她害怕稍微放松一丝一毫,罗诗婴便如同那虚无缥缈的尘烟,一溜烟儿从她怀中逃脱,去往任何地方,不度回返……
江亦姝泪止,无力从心,“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人因为有爱欲,便从此生出许多忧愁烦恼,从忧愁烦恼又生出许多恐惧害怕之心。如果断除了爱欲,那还有什么值得忧愁恐怖的呢?
……
罗诗婴认为一切都是“无心”境界作祟,饶是她从前对江亦姝有心生旖念,那也不过是一时上头罢了,是错觉。
可江亦姝对她上了心,跟坨年糕似的,甩都甩不掉……如今这一切恩怨纠缠也改结束了。
罗诗婴:“多说无益……再给你一刻钟时间,抱我。”
她将另一只蹲起的腿也放下,与江亦姝同跪,并未跌坐在后脚跟上……
等一刻钟结束,她与江亦姝之间也算是做个了结……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在去“行云之粥”上赶浪头,见色起意给江亦姝亲手捏了个幻境,将人直接拉入自己心境……
江亦姝为什么喜欢栀子花?
……若是不喜欢,也不必缠着她了。
罗诗婴似乎忘却了,起初是她整天缠着江亦姝亲昵……
江亦姝还在试图挽留:
“你对我有过欲.望的,在千缘道,栀子林,玉妃洞,你哪次有拒绝我?我每回在背后抱住你,你一次都没有挣脱过我……难道你到达‘无心’便将对我的欲念都剔除了吗……□□生于你意念,意念全在思想间。淫心不起思想静,**顿失行端正。”
“是你自我内心过由不去……阿雪……你到底喝了什么心灵汤药,还是给大脑洗了髓,连本心都忘了……”
“不必唤我‘阿雪’,”罗诗婴叹息,“你若是不能安静,我现在就走。”
江亦姝:“不行!我不许你走……你既然选了我,那就要负一辈子师父的责任……你不能始乱终弃!”
她闹着,又使劲往对方颈间蹭了蹭……先前落了泪,此刻发顶拱上去……今晨的头算是白洗了……
……
罗诗婴一只手挽了一圈江亦姝垂下的发尾,转瞬即逝间从她指缝滑走了……她嗅见趴在自己怀里的人身上用了香膏——
栀子花。
江亦姝也爱上栀子花了吗……
“罗诗婴……”江亦姝直呼她名讳。
罗诗婴:“嗯。”
江亦姝:“你对我……当真一丝欲念也没有?”
江亦姝齿间含住罗诗婴薄薄的颈肉,尚未用力,后者不觉得痛,只觉一阵滚烫湿漉……
罗诗婴没有犹豫:“从未。”
“那你为何还要与我双修?!”江亦姝齿间用力,咬出红印。
“……”
罗诗婴尝到身体上的痛楚,却未啃声,良久,她哑着声,“抱歉……”
江亦姝万念俱灰,她已不想再跟对方说任何话……只是一刻钟之内。
……
罗诗婴:“时间到了。”
怀中之人不应,呼吸缓慢,原本紧绷的手臂不知何时放松下来……
罗诗婴本欲挣开她的拥抱,可下一秒,对方却卒然收紧,不容她反应。
“姝儿,松手。”
她尝试与江亦姝好声好气的说,可性子倔犟的人,岂会说一遍就听的?
罗诗婴:“松手……”
无果。
罗诗婴:“外面打起来了……”
“……”
那紧环的手,终究还是被挣脱了……
江亦姝才不在乎外界有没有打起来,最好是全世界的人都毁灭,只留下她和罗诗婴,这样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了。
她缓缓立起身,望着罗诗婴曾经那双最柔情的杏眼,“你抱着我的时候,我没有看你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刻钟已到,按照她立下的规定,两人已无瓜葛,无需回复,可她依旧摇了一下头。
下一刻,她听见一道毫无生气的熟悉嗓音——
“因为你的目光比月色还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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