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等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好久了，你在等谁啊？怎么都不回我...”
“喂！别去找她，她是个哑巴！她永远都不会回你的！”
“你之前生病了不清楚，我听说她爸爸妈妈两个人都死在家里了，而且是两人把对方捅死的！很可怕的，你挨着她不怕被传染上厄运吗？要是她像那样伤害你怎么办？”
“她手里空空的又没有刀，而且我们的运气不是一样的吗？大家都是孤儿，而且我还没见过我的爸爸妈妈呢。”
试图吓唬人的男孩一噎，而你差点也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反正你可别接近她，你看食堂阿姨她们每次看她表情都怪怪的，快走快走！”
“别拉我！你慢一点！”
女孩踉踉跄跄地被拉走了，握住她手腕的男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恼羞成怒的气势。
仔细看上去男孩另一只手臂不正常地弯曲着，走到拐角处他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一望，发觉你在看他时迅速地缩了回去。
这是宫城县的一家普通孤儿院。
墙皮剥落的小院被四周近年来兴起的楼房围住，院子中央仅三层的小楼里里住下了大大小小四十多个人，其中包括院长和五名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中还有两位并非常驻而院长也因身体原因几乎不来，这就导致三名工作人员要看护近四十个孩子，而这些孩子中还有不少因为生病或是残疾被抛弃的。
忙不过来也很正常，所以像你这样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发呆的孩子最让人省心，也根本不会得到工作人员的关注，而这也正是你想要的。
【有点饿。】
你坐着瘸了只腿的小凳子，撑着脸仰望头顶光秃秃的树枝。今日的天空灰蒙蒙的，阳光很是暗淡，你本来想出来晒晒太阳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但就算室外干坐着寒冷无比，你也不愿意回到闹哄哄的充满怪叫和隐约异味的房间。
【宿主，离开餐还有两个小时，我们要不要去厨房要点吃的？】
【这里每一餐都是规定好了的，其余时间没有提供食物。】
毕竟是勉强运转的小型福利院，就你这一周的观察来看，它现在仅仅是靠着少量的救济在存活者，要想得到额外的食物几乎是做梦。
你抻直双腿伸了个懒腰，之前长久姿势而麻木的腿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且，我这也不算很饿吧，大概是身体之前的后遗症，时不时就想吃些东西，否则身体就会很恐慌。】
【宿主...这是计算出来的最合适的交易对象。】系统犹豫着问道，【可是暂时没法说话还容易饥饿，医学很难治疗...这次的这具身体是不是选的不太好啊？感觉遗留的问题比上个世界还要多和麻烦。】
你一愣，从肥大但还算暖和的衣服里伸出细瘦的双手。
【虽然我知道你是出于我的角度才这么看待的，但是别这么说。】
两个世界过后系统无论是从音色还是从思考上都变得越来越有人味，不过相比起真正的人来，它恐怕还欠缺了更多柔软的东西。
【毕竟是那孩子唯一能留给世间的，无法开口和饥饿并不是她造成的结果，而相反，她是一切的承受者。】
你斟酌着回道：【恐怕原来这对夫妻就把她当成麻烦看待了，这短暂的一生都被当作负累，连留下的最后的身体也要被视为问题存在吗？】
系统似乎运转了一下，显得有些茫然。
【我其实不是讨厌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下又一下地翘着小凳子，【你就当我小题大做了吧。】
【我只是觉得，就算她听不见我说的话了，也是她用这具遗留的身体为我提供了身份和进入世界的渠道，至少不要用那种审视的态度去看待。更何况...】
不远处的铁栅栏边缓慢走过来一个挺拔的身影，她对上了你的视线浅点了点头，紧接着按响了门铃。
【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这是麻烦，相反是大有助益。】
你站起来将那只瘸了腿的板凳抱在胸前，一步一挪地慢吞吞往大门口走去。
“你好，绯村■■小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穿着常服的女人隔着铁质栅栏门蹲下来，努力放松自己过于严肃的表情：“我是黑崎里美，之前送你过来的警察。”
你抱着凳子，视线游移到她脸颊边，那里有一道新增的擦伤。
“啊这个啊...这个是我昨天追一个逃犯，呃就是坏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黑崎里美捋了一把自己毛茸茸的短发，自我怀疑，“不会有点差异就认不出来吧...”
“你看我把它遮住，现在认得出来吗？”她也不嫌疼，结结实实地将手按在上面，“是不是现在就认识我了？认识的话就点点头，或者敲一下面前的铁栏杆。”
你轻轻点了点下巴，得到了她犹犹豫豫的一个穿过铁栏的摸头。
紧接着眼前一花，她的手灵活地退去，半路中点了点你的口袋：“给你带了点小礼物，要和...嗯，你一个人偷偷吃，不要给别人发现了。早点回房子里去，外面太冷了。”
黑崎里美站起来正了正衣领，她比你想象中还要高很多。
“黑崎警官？”擦着手赶过来的院内护工对这个和寻常女子不同的警官有很深的印象，“院长跟我说过你今天要来，请进吧。”
她的视线很快略过了站在一旁的你，开了门将黑崎里美迎进来，再紧紧锁上了大门。
“请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院长那边。”她急匆匆地走在前面，生怕耽搁一点时间。
“打扰了。”黑崎里美大步跟上，背对你潇洒地抬手轻挥。
你伸进磨损的外套口袋里抓了抓，伸出来一看，手心里赫然躺着三颗牛奶糖，刚刚你根本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塞进去的。
你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剩下两颗好好的放回口袋。
嘴里溢开的甜味很好地安抚了胃里的焦灼，你瞥了眼两个大人离去的方向，端着凳子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寒冬时节萧条的院子里没几个人，得益于你前几天的不好接近，仅有的几个争抢跷跷板的孩子根本没有投过来一丝眼神。
你晃荡着最后闪身躲进了小楼的阴影里，找到一层院长的办公室窗户，仰头打量着那对现在的你来说过高的位置。
板凳的用途这不就来了。
你在角落里找来一块碎石垫在跛脚的凳子下，试了试稳固程度后便踩了上去。
窗台还是有些高，你勉强扒住突起的台面，贴上耳朵仔细倾听。
“这孩子的情况你也知道的...这段时间以来的确是有些家庭来看过，但大多数一听说她到现在还不会说话，哪怕并不是身体上的缺陷，就纷纷摇头。”一个年老的女音缓缓说道。
“那少部分的呢？”黑崎里美紧接着问。
“一些因为她父亲的债务问题没有再来。”
“她家的房屋会用于抵债偿还。”
“还有几个家庭看她长得可爱也很文静，倒是愿意去和她接触，但是...”老人叹了口气，“他们试着和那孩子相处了一阵，她回应很少而且表情波动幅度也不大，大概...是有些挫败吧。”
黑崎里美忍不住沉了声音：“不是？她现在还不能说话当然文静了！看中这点和她接触，接触下来又因为太过文静不愿意和她继续相处？”
老人倒是对这点接受良好，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领养这回事，要合乎两方的意愿，否则就算是短暂地进入了新家庭，也很快会因为种种原因相处得不愉快。如果最开始相处就隔着一层隔阂，那事后发生不愉快的事后这层隔阂将会不断放大。”
“大人会想着‘当时明明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为什么还要带回家’并不断懊丧，最后的结局....不会太好。”老人叹了口气，“而且最近那个传言在附近流传得越来越广了，他们或多或少也受了影响。”
传言？你踮了踮脚，有些好奇是什么样子的传言。
但黑崎里美沉默了下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半晌她才开口。
“警方这边本来想联系两位死者的亲人，结果发现他们双方都是从九州那边同一家孤儿院出走到宫城县这边的，当年的孤儿院早就换了负责人。”
她明显对此倾注了很多的精力：“我也走访了住处附近和她父母的工作地点，那两人基本上没有什么走得特别近的朋友，只隐隐听说她们年少时期有过好友后来因为什么事情闹掰了。”
老人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瓷杯轻轻地磕在桌面。
“报纸上倒是刊登出了她父母是从孤儿院出来这一点。”
黑崎里美“呵”了一声：“那群记者，要不是他们这样大肆报道和猜测，事情能传得这么离谱吗？还好他们不敢写小孩子的真实名字，否则....。”
她顿了顿，很是复杂地说道：“但正是事情传得这么广，死者当年的朋友也看到了报道，今天联系了警方这边。”
“是有意愿？”老人的声音微讶，“那你为什么...”
黑崎里美的声音有些烦躁，你可以想象到她那双锋利的眉毛是如何皱起来。
“那家人好像已经有孩子了。”她说道。
“你是担心她会被忽略吗？能在这种时候站出来，那家人至少是和善的。”
“我这不是想尽量帮她找个最好的，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全心对待她。院长您是不知道她当时的情况...”她低叹，“小小的、可怜的一团，这个年纪她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一定是被眼前恐怖的场面吓坏了，可以想象到之前那对父母争执的样子该多么恐怖。”
“但她很聪明，哪怕不能说话也好好地传达了信息。”黑崎里美开始在房间里焦虑地踱步，“要是她们曾经好好养育她，也不至于——”
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察觉到她和窗户的位置过于近，沉浸在偷听中的你回神，猛然向下缩。
“看来黑崎警官你很喜欢这个孩子，我人老了话比较多，所以多嘴问一句，警官你结婚了吗？”
“倒是没有，您是想问我有没有意愿收养这个孩子是吧？”黑崎里美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这个啊...因为我的工作不太适合养孩子，很忙而且我的性格也...总之...”
“我了解了。”老人说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还年轻又没有结婚，不想有个孩子也正常。”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人却没有再等她解释，她有些精力不济，疲惫问道：“那家人大概会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上午，估计她们晚点会打电话过来预约的。”说到正事黑崎里美正色道，”到时候恐怕要再麻烦院长你了。”
“本职而已，没什么麻烦不麻烦...”
后面的话你没再听了，扶着墙缓慢蹲身，一只脚在空气里点了两下才触及到结实的地面。
搬开踮脚的石块，你若无其事地抱着凳子从另一边离开。
——
黑崎里美在树下找到了背对着她的方向，正蜷坐在小凳子上忙活着什么的小孩子。
她独身一人，单薄的身体裹在肥大的外套下，那衣服明显老旧不合身，像是被许多孩子穿过的捐赠衣物。
远处的小孩成群结队吵吵嚷嚷，刚刚经过的室内也团着不少孩子，年龄大的年龄小的、欢笑的尖利的沉默的，脸上要么熟练地扬起笑容要么面无表情，更多数是怯怯的。
明知道这都是正常的，但她心里仍旧堵得慌，特别是看见不少孩子有明显的残缺时。
她深吸一口气，喊了女孩的名字，那小小的身体蓦地停顿了一瞬，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没什么波澜的小脸和垂落的视线。
黑崎里美有些想笑，为那孩子胸前蹭到的墙灰，她刚刚忙活的恐怕就是如何拍掉“罪证”吧。
“明天...”她没有揭穿女孩，只是蹲下身来揪起洗得褪色的布料轻轻拍打，“总之，你是个聪明的小孩，对于小孩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安全而快乐地长大。”
“现在，你已经安全了，所以剩下的就是要足够快乐。”黑崎里美说道，“所以，顺着自己想要的大胆去走，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拍了半天好像也没拍掉沾得紧紧的湿润墙灰，她尴尬地缩回手，帮你整理好衣服：“明白了吗？明白就点点头。”
女孩没有动作，只是注视着像只大型犬类蹲伏在身前的人，缓慢伸出了手。
脸颊边传来一阵微凉。
幼童稚嫩的小手触碰到皮肤，以极轻的力道抚摸着伤口附近。
她遗传自母亲的圆眼黑黝黝的，像是世间最珍贵的珍珠，正凝视着那道已经不再渗血的伤痕，目不转睛
黑崎里美大气不敢喘，她很难说清自己感觉。缺少父母教导的女孩未必懂得什么叫心疼和关心，她只是本能性的在意这个抱过她的警官身上的不同之处。
但黑崎里美心里就是有着难以忽视的酸涩：这明明是个好孩子啊。
她哑然，过了会儿才道：“从警察学校毕业后，我一直想着能干一番大事业，现在正是警部补的位置。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也一直在努力，所以我没有考虑过...对不——”
女孩用小手捂住了她的嘴。半晌，确定黑崎里美不会继续说的时候才放开。在口袋了掏了掏，剩下的两颗糖果出现在她手里。
“一人一颗？”黑崎里美随地一坐，“好吧好吧，那我们一起吃。”
一大一小在光秃秃的树下分吃了糖果，你转头看了眼撑腿坐在地上的女人，无声笑了笑。
第二天，你见到了你这一世的父母的朋友。
好长的一章，感觉不好分开就放一起了。
无奖竞猜：来人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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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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