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谢了之立即明白了什么，忽然问：“你相信我吗？”
李饮秋心虚地看他一眼，随后垂下头：“不关你事，是我这个废物的问题，废物闯得祸不就得由废物去解决？难道不是吗？”
“你不相信我？”
李饮秋听他重复这话，不由一愣：“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你他么很喜欢逞威风是吧？受伤了你就开心了？你又不是我，你……不关你事，让我自个解决。”情绪稳定下来，他不忍心把伤心惨事翻出来了，人好像突然之间多了羞耻心似的。
谢了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没介意，继续问：“是谁？你认识吗？”
李饮秋偏过头，纠结，咬牙坚持：“我的问题，我自己去，那些人不太好敷衍，你问了又不能解决什么，有什么意义呢？我去不就行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怕过谁吗？”
谢了之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臂，眉眼的寒意在那刻愈加深重：“我和你站一块儿，不分彼此，这就是意义。你在这儿等着，等我回来。”说完，谢了之走了出去。
“诶？不是？”李饮秋居然没拉住他，因为那话，怔怔地站在原地等待，更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动摇。他这时才发现，他原来很早就开始在意谢了之的一举一动了。
只是不明显，他也刚发现。
外边安静了一阵，但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交织，应该是在谈论什么。可貌似没谈拢，反应过来，混战四起，尘土飞扬。
谢了之躲的工夫算登峰造极，闪过好几次。怪就怪在何谓那伙人心急如焚，参入其中。明明是劝架，结果天黑摸不着头脑，打到自己人都常有。
他有点忘记了，是谁捡的铁棍子甩右手上了，下一秒，痛彻心扉。往前推几秒，他还拉过李饮秋，怕有人伤害。
后来，事情转变，他迫不及待背着他去医院。李饮秋在背上迷迷糊糊地说：“其实……我就是想她了。我就是……突然想见她……因为她说……她也想我，我信了，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她只是……想要我好好学习……而已，她其实……还是……偏心的……”
“对不起，是我给你妈妈打的电话，是我告诉她你的事情，对不起，我以为你们会和好，可我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对不起……”谢了之边道歉边哽咽。
“没事……我已经不想想她了。”李饮秋忽然转了话锋，“他们还敢搞偷袭，臭不要脸的家伙！不过，你够胆啊，你居然……哈哈，你居然不怕？兄弟，牛皮。但是我好像……要困了，我睁不开眼睛了，我想睡觉了，我……真的好困……”
谢了之体力不支地跌下来，牙血猝然从嘴中吐出，染了一地，空气里血腥味与汽车尾气的糊焦味逐渐浓郁，身后的人怎么都叫不醒。
眼前的光，明了又暗，往事弹指间灰飞烟灭。落下的尘烟微不足道，如今只有他深刻的记得，而那人早已忘却。
目光流转，谢了之缓缓收回思绪，揉了揉被太阳光照射有点迷惘的双眼。他的右手好得差不多，可老陈还是隐隐担心，因此没打算让谢了之参加。
如今给李饮秋，一边算是“公报私仇”，治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边是单纯找点事让这闲不下来的小子锻炼锻炼。
三千米，十几分钟左右，现下已经接近尾声。赛场上的人，大汗淋漓，快要晕倒的意思，只有少数人比较稳定，稳稳过了终点线，而后胜利欢呼。
盛时雨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机还回去，接着去终点线与旁人一同呐喊：“司徒亮！加油！司徒亮！牛皮！”
谢了之：“……”
第一第二已然分出，剩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跑过。他举着手机，会比不看手机要清晰，清清楚楚地看到李饮秋过了线，第十，成绩还算不错。但看李饮秋的表情，并没有高兴的样子。
司徒亮和他们俩成了难兄难弟，三人扶着过来躺草坪地上的时候累成狗。除了司徒亮捧着奖状还有力气笑了笑。祁枝雪用胳膊挡太阳，说：“你真牛啊，跑了第一，恭喜。我那个时候真的追都追不上，追了半天，我发现还差你一圈。”
“哈哈哈，”司徒亮傻乐，“同喜同喜，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要不我请你们吃宵夜吧？”
李饮秋：“哎……吃饭也行，但我现在只想休息。”
盛时雨凑过来，替他们挡了会太阳：“你们还能聊天诶，看起来，你们精神状态还不错噢。”
“不错？”李饮秋翻白眼，“你哪……哪儿看出来的？我的腿要废了！”
“真废了？”谢了之冰凉的声音传过来。
李饮秋“嗖”地坐起来，伸出手随后又缩回手：“还是算了，我又不是第一名，不能随便要人东西。”
“你要的还少？”谢了之斜他，把手机扔他手上，“拿着吧，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李饮秋认真仔细地抚摸着手机的机身，感受着那丝滑又温暖的触感，忽然笑：“你放心，我不会再把它丢掉了，我会好好爱惜它，直到它不再需要我为止。”
几人：“……”
谢了之快要不忍直视：“赶紧藏起来吧，不然被老陈收走了，你就开心了。”
“讨厌。”李饮秋摸着手机笑，“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看在小手机的面子上，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谢了之愣了一下，明显无语。
玩着手机，李饮秋只得了第十名的沮丧立刻烟消云散，他看着视频中的自己恨不得坐着躺着三百六十度欣赏个遍。谢了之坐他旁边，到此为止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好像热闹与喧嚣在此人身边已经归为安静。
他要不是有意瞥过去，都快忘了还有些事。
“你那天下雨去楼上搬花的时候，我看见了。”李饮秋也不遮掩，直说，“你说你去就去，怎么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看吧，感冒了吧，一点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谢了之淡淡说：“不单是衣服穿少了……”
“那为什么？”李饮秋看着他，“我瞧你这人肯定是因为每天吃太少，弱不禁风的，所以风一吹就会生病，还是要多锻炼一下。不如下次运动会，你报名吧，我给你助威。”
谢了之盯着他，无奈。脑海闪烁了无数片段，那天晚上不仅仅是因为衣服穿少了淋了雨，还因为他看到对面有人盯着他，猝然打开了窗，冷风一扑，晚上睡觉便能感觉到鼻子不舒服。
但他没说，随便扯了个谎：“还因为窗户没关紧。”
“哇……”李饮秋问，“这么幼稚的谎言，小孩才会信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我才不信嘞。”
谢了之没理，站起身，李饮秋关心则乱，紧跟着站起身。走了一段路，谢了之回头问：“我上厕所你也跟？”
“嗯……”李饮秋点着头，“你上我也上，不能吗？”
谢了之转身继续走，李饮秋又说：“我天天晚上送你回家吧？你看看你，走半天的路，到家要到十一二点，再写个作业，能睡多长时间？”
“不需要。”
李饮秋得了便宜就卖乖，凑到他身边来：“那你需要什么？要不，你还是住我家吧，小姨天天都跟我念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回来。我都分不清，谁是她的外甥。这多可笑？”
下午四点，阳光满照，洒落长长的林荫道，尽管那树叶尾巴已经焦黄，显出秋天萧瑟的线条，但少年笑起时依旧神采奕奕。
李饮秋戳了戳他的肩膀：“怎么样？还不需要吗？我和我小姨都拿不下你吗？”
谢了之无奈：“有一个需要的。”
“什么？”
谢了之忽然站定，侧头，清风掠过，他垂眸低语：“我需要你——”
李饮秋看着他，一动不敢动，心跳有点快，不自觉扬起嘴角：“啊？”
“——别打扰我。”话一出口，谢了之继续迈步，似乎还有些得意。
失落来得也快，还有种被调戏之后的无语，李饮秋不死心地问：“这么无情吗？还是说，因为那些你不愿意说的事情耿耿于怀，才不愿意住我家的？”
“不是。”
“不是？可我觉得分明就是。”李饮秋好奇心上来了，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至少我能因此做出改变，让你心里好受一点。而不是像现在，你和我都不好受。”
“不需要。”
“除了这三个字，你还能说点有用的话吗？”
“有用的？”谢了之想了想，脚步放慢，“有啊，比如……小姨对我很好，几乎把我这个外人当成亲儿子，同理，我就应该对她的家人很好。这个手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买给你的，绝不是为其他任何一件事。”
李饮秋哑然，心里百味杂陈。
这特么真话还是假话？
“其次，有些事你不记得就算了吧。连你都知道既然不是好事情，那又有什么记得的必要呢？”谢了之慢慢说，“忘记，对你现在来说，是好事。你要往前看，老是想着过去那些无关紧要的纠葛对未来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李饮秋眨着双眼异常委屈，他总感觉有个细长的东西在揪着心脏，虽不够剧烈，但却持久：“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道理？谁不懂这个道理呢？可如果要是真的都能按照道理去活，为什么又会有遗憾与不甘呢？”
他伸出手，挡住谢了之的去路：“我是认真的，认真地想要做出改变，不是刻意在这里哄骗你。”
谢了之浅短地笑了：“你现在这样，已经算很好，并不不需要改变太多。”
“你不怕我想不通会很苦恼会很头疼吗？我想不通就会很难过，我一定是愧对你什么，不然，”李饮秋忽然停住，沉默几秒，抬起头，“不然，我为什么这么在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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