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板的强硬要求,谢了之在收银台柜子里找到了烫伤膏,之前也用凉水冲了好几次。但是没想到,起泡的速度极快,现下涂了药膏之后,灼烧感依旧强烈,还伴着刺鼻的药味。
梁如月和桑墨还没走,吃完之后,梁如月过来结账,难为情地问:“手上还在烧吗?”
谢了之摇头苦笑:“没事了。”
梁如月又看向心怀着愧疚的桑墨,再次问道:“我这朋友她刚才真的没注意,不好意思啊。这样吧,你下班有空吗?她想请你喝奶茶,或者,你喜欢什么,她可以送……”
“不用了,不是很严重。”
“可是我听说你手臂才好,现在又……真的没事吗?”
谢了之无奈地挤出一丝笑容:“真没事,刚才冲了凉水又敷了药,现在已经没多大事了,真的不用担心,更不用为此麻烦什么。”
梁如月向下看着他那只手,感受到目光,谢了之像是藏东西一样立马藏底下去。她还想说点什么,桑墨低着头把她拉走了。
晴天烈日,桑墨一语不发,只想快步逃离,梁如月在身旁哄着她:“没事了,他都说没事了,你不用介意和抱歉,再说那也不能全怪你,不要老是自责好吗?”
桑墨垂着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却径直瞥向了对面不远处的药店。梁如月心领神会:“你要不,送他烫伤膏吧?走吧,现在不买更待何时?正好赔罪。”
俩小姑娘到地方的时候,李饮秋刚走出门。选了一会儿,店员说:“你们也烫伤了啊?”
她们摇头,店员觉得古怪,便说:“今天来买的人真多,刚还出门了一个呢。”
梁如月的视线随着声音看向了屋外,大太阳,把路和人都晒得有点蔫,少年的背影却挺拔,没被热气融化,加上那件天蓝色的T恤,像燥热世界里唯一的清凉一般矗立在西瓜摊前。
她弯了弯眉头:是他哦。
李饮秋回家的时候,带了一个最大的西瓜,他精挑细选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个瓜肯定是个好瓜。所以开瓜的时候,万分激动。
沈梦云举着刀正要下手,李饮秋却在一旁游移不定:“等会,要不横着切?”
沈梦云白他一眼:“我想怎么切就怎么切,你老干预我干什么?”
李饮秋瞬间蔫下来,沈梦云一刀下去,瓜身四分五裂,她亲自尝了一块,李饮秋忍不住问:“怎么样?甜不甜?是不是比你上次选的甜?”
沈梦云又啃了一口,还是不回答。李饮秋快要急死了,干脆拿了一块,谁知这味道只有五六分甘甜,还随着一阵苦涩才涌上来。看来,这回是丢了个大脸。早知不那么笃定了。
沈梦云拍拍他:“小伙子,你还嫩着呢,眼光有待提高哦。”
李饮秋心里惆怅,望着西瓜苦涩一笑:“要不我再去买一个?保证甜。”
沈梦云摇了摇头,半天才说:“你放过西瓜,西瓜自然也会放过你的。简而言之,上一边去。”
李饮秋:“……”
沈梦云出门又好奇:“怎么好端端去买西瓜了?这么多我可吃不完啊。还是出门有收获?我是怎么说你中午不吃饭,是不是去找哥哥了?”
李饮秋从冰箱里掏出白糖,洒瓜身上,吭哧吭哧:“才没有,我才懒得找他。”他撇嘴,“哼,没人吃算了,我自己吃的完。”
说着自己吃,还真从下午到晚上吃了个水饱。谢了之回来,沈梦云仿佛看到救星:“你回来的正好,这小子一整天抱着瓜吃,你也过来尝尝,我新打的西瓜汁,肯定比这小子选的西瓜还甜。”
李饮秋吃瓜的动作忽地一顿,看似正襟危坐,实则圆愣的目光早就不由自主地向声源处斜过去。他知道,谢了之的习惯就是先放钥匙,然后转过身去看鞋柜。
不出他所料,这家伙意料之外地怔住了。李饮秋又若无其事地瞥回来,“无事发生”这四个字表演得非常出彩。
沈梦云却蓦然生疑,看过去,故意说道:“咦,谁把药膏放这里了?小秋……药不是都放抽屉里吗?你放这里干什么?还是个新的。”
被点名,李饮秋纯白的小脸上瞬间添了一个无辜的笑容。沈梦云笑眯眯地问:“噢?你买的?买给谁的?是不是我们家现在谁需要,你就买给谁的?”
李饮秋茫然摇头,矢口否认:“不是啊,我没买,这不就是树上结的、地上长的吗?关我什么事啊?”西瓜吃到尽头,他钻入了卫生间,身影像被人戳破似的慌忙消失,都跑出了残影。
沈梦云了然一笑,扬声说道:“我是怎么说今天去买瓜了呢?哟,是不是甜甜哪里烫伤了?你不说我真没注意到,我看看,这手……怎么烫成这样呢?现在还疼吗?”
谢了之脸憋红了,笑着摇头:“不疼了,抹了药的。”
“不疼了?”沈梦云不可思议,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不疼呢?哦!某人心疼了!是吧?诶,不用客气,你随便用,他刚刚买的时候我还好奇呢,原来如此啊。”
谢了之忍不住低着头笑了好久,心里忽然之间轻松了许多。
卫生间的水流声没盖过说话声,洗完脸后,李饮秋抬起头,镜子里那张脸忽地多了几分熟悉的感觉,甚至连不明所以的行为动机都开始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愉悦不再是因为得逞,反而是因为旁人真诚的开心而毫不掩饰。
其实这个家,有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
李饮秋扭过头,没成想被门口突然有个人给吓了一跳,捂着狂跳的心口:“不是,你……你干嘛不出声?你知不知道这真的能吓死个人?虽然我胆子比较大。”
谢了之无声一笑,开门见山:“你买的?买给我的?”
李饮秋瞥他一眼,在毛巾上擦手,不以为意:“我?你从哪点看出是我了?说不定是别人给的,所以说,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多谢。”
“谢什么谢?我都说了是树上结的、地上长的,又关我什么事呢?你要感谢,应该去谢老天爷。”李饮秋贱兮兮凑他身边,笑得有点邪性,“因为老天爷……比我好心。”
谢了之没接话,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干脆转身离开,李饮秋正要出门,结果谢了之又突然返回,差点撞了个正着,幸好及时往后撤退了几步。
“后天傍晚他们去放风筝,你去吗?”谢了之依旧倚在门旁问,声音漫不经心的,应该没为工作上的小小插曲而感到悲伤。
李饮秋疑惑地盯他,警惕性地问:“放风筝?他们?谁们?我认识吗?”
谢了之想了想,说:“你去了不就知道?”
李饮秋略一思索:“有人请客吗?”
“我请你。”
那时,李饮秋本打算拒绝,可有些话还未说出口,对方就精准地说中他的小心思。刚开始,他还觉得自己挺荣幸的,洗完澡后又觉得自己这样着实有点过分。因为他想去玩是假,想借机骚扰人家才是真。谁让,他压根就不算是个正经人呢?
但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事已至此。
谢了之今夜还是在客厅写的作业,李饮秋没关门,那家伙也没有进来的意思,没办法,他只好去喊:“姓谢的,你在客厅吹电扇很费电,进来吹空调吧。”
十一点多,静谧的夜晚有蛙声,谢了之头上还滴着水,看着他思考了两秒,迅速把自己东西一收。临到门前,李饮秋手撑门上拦着他:“我有这么好心吗?”
谢了之无声看着他,跟对峙似的。
“我有,请进。”李饮秋缩回手,声音低哑地为自己的善心找补,“我可不想让我小姨发现我虐待你,不然,她又要发牢骚了,谁受得了?”
桌上,还有李饮秋没收好的烂摊子,谢了之往外扒了扒,才把自己的东西放上去,开了个台灯:“今天我会写到一两点,你早点睡,关灯吧。”
“哦。”李饮秋把房间灯一关,往床上一倒,不久便没心没肺地睡去。凌晨一两点,正是熟睡时,他胡乱翻着身,不小心把被子踢到地上,谢了之不厌其烦地捡起来给他盖上,梦中,有呓语,“夏夏……”
谢了之盖被子的动作愣了一瞬,李饮秋的声音很模糊,没太听清,于是凑上前去:“你说什么?”
“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这咬字很清晰,谢了之沉默了,眨了眨双眸。
“可是我……不想啊……”
谢了之顺势坐下来,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知道说得是什么事,因为之前也在半夜起夜时听到过,之前每个故事说得都不同,明明晓得这一次也不同,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把被子捏皱了好几个角,不死心地问:“她是你女朋友,对吗?”
李饮秋没回答,睡得很沉,睫毛轻颤,似乎在害怕,喃喃自语:“夏夏……我错了……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世界无与伦比的寂静,谢了之自嘲一笑,问:“那我呢?自始至终,算什么?”
虽然知道梦中的女友并不存在,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心酸。有些人可以喜欢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却怎么都看不到身边的人,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意懂呢?他望着月亮,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四个字。”
从来没有……谢了之慢慢细想着这四个字,脑海一片茫然。从来没有的时间又是多久呢?他眼睛忽然有点红,这张无措的脸也在光影切割下显出点点破碎。
那有很久了……
“我……我……”情急之中,李饮秋拉住了他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我好像要忘记你们了……”
谢了之漠然地盯着被握住的手背,垂眸,轻轻叹息了一声。不久,李饮秋翻了个身,而手背上被磨砺的红印却不消,像是在嘲笑某些人在现在的自我感动,多么清晰又痛苦的领悟。
谢了之揉了揉眉心:“我大概是真的想得有点过多了,居然会……”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又回桌上写作业,换笔芯那瞬,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
“谢……谢了之……”
他愣愣地转过头,心惊肉跳。
“我……好冷,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滴”地一声,空调直接关了。第二天,李饮秋是被热醒的,热到汗流浃背,满脸全是热汗。他一醒,先去厨房找水喝,后脚在洗手间骂上了:“谁这么不要脸把我空调关了,热死老子了。”
沈梦云的声音从阳台飘过来:“我啊,你一天到晚开空调多浪费电啊,不知道省省?不开会死吗?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李饮秋语塞半天,讪讪地又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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