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和陆迷一起去了薛思的葬礼,并喊上了阿甲。薛家虽不是龙潭虎穴,个人安危仍要始终放在首位。
葬礼上的薛嫣,十多年未变,失去亲人也不会表现出多少哀伤。
若不是对方穿着黑色套装,戴着白花,林深还以为这里不是葬礼,而是薛家的宴会,宴请熟识的宾客讨论下阶段的合作事宜。
从当年爷爷奶奶去世,到如今薛思的死亡,无论送的是白发人还是黑发人,薛嫣的情绪始终不见波动。
薛嫣少有的情绪起伏,出现在外公外婆遭遇不测那会儿。
那时的她相对哀痛,更多的是困惑不解,仿佛无法理解自己父母为什么出事。然而世事难料,谁又说得清楚,下一个死去的是不是自己。
薛嫣见到林深,维持着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淡然示意:“来了。”
语气轻得像是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再无多余情感。无利益可言,薛嫣可以做到彻底的无动于衷。
旁边的薛恋,修习还不到位,抽抽嗒嗒格外真情实感,尽管她的眼泪更多源自恐惧,为自己的未来,为自己的前途泪流不止。
薛思的棺材盖盖得相当严实,别说看到焦炭,连里面有没有焦炭都不确定。
林深也不在意,更不打算荼毒自己的眼睛。薛家愿意这么安排,那就这么安排,他只需要随手送上一朵白菊。至于说两句安慰亲属的话,不好意思,说不出半个字。
他怀疑自己骨子里浸透了薛家人的冷漠,好在陆迷的存在,让他习惯了站在阳光下,而不是凝视着这世间的无尽黑暗。
在葬礼上,林深难得的见到了薛嫣的那位情人,薛思薛恋的父亲。魁梧强壮的男人,低着头,红着眼眶。
薛嫣和林岳离婚这么多年,这位没能如愿转正,怕是转不了了。就像林岳的新任情人,停留在这样的身份,只走得到这一步。
这个男人见到林深,眼底浮起愤恨,他不似薛嫣那么冰冷,那么无所谓:“小思就是你送进去的,是你害死了他。”
林深一听乐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敢在这儿冲着我乱吠,你敢去封家,问贺封宇真相吗?”
“你不敢。”
“你只敢嚷嚷着自己最无辜,所有过错推给别人。”
“欺软怕硬的疯狗,朝着弱小者露出尖牙,撕咬比自己更虚弱的生命。”
“我近期的爱好,正好是打死那些乱咬人的疯狗,儿子进去了,儿子他爸也该进去,你觉得呢?”
林深微笑上前一步,对方却退缩了,显然没料到当初那个永远在沉默的小孩,已成长到这种程度。
如今的林深愈发强势,对许多事愈发不在乎。在和薛嫣断绝关系后,露出锐利锋芒,谁碰一下谁断手。
“怎么,不打算试试?”林深见对方后退,很是遗憾,“薛思怎么就出来了呢,我还等着看,他在里面痛哭流涕的忏悔。”
“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永远认定自己没错,薛思估计也不会有忏悔的那天。”
“既如此,一把火烧了挺好的。人活一世,最终也不过是烧成一捧灰,早烧晚烧没区别。”
“够了,”冷淡的声音响起,薛嫣走了过来,“那也是你弟弟,说话不要太过了。”
林深挑眉:“这就过了?按照你们薛家的说法,他姓薛不姓林,一个外人,关我什么事?更难听的话,我也懒得骂了,怕脏了自己的嘴。”
林深转身往外走:“这看也看了,送也送了,没什么事我走了,我的时间很贵的。”
“等等,”薛嫣拦住他,“你随时可以回来,薛家大少爷这个位子给你留着。”
林深没回答,而是看向薛恋那边:“听清楚了吗?有用的,不姓薛也是一家人,没用的,哪怕姓薛,该死也就死了。”
薛恋微微的哆嗦,往自己父亲身后躲了躲。
林深绕过薛嫣,对这位亲生母亲,没有任何沟通的想法:“薛家这么缺大少爷,反正可以改姓,你们要不要问问贺封宇,看他有没有兴趣填补这个空位?”
他刚说完,听到一个完全不想听到的声音。
“这是谁要送我薛家?我不缺这三瓜两枣,如果有人非送不可,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一收。”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脸色沉了沉。
陆迷揽着林深的腰,往自己怀里挪了挪。守在附近存在感极低的阿甲,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贺少爷出了名的脾气坏、毛病多,棘手无比,一不留神就被折腾得苦不堪言。
就如现在,贺少爷红得发光的走了进来。
大红的卫衣,红白相间的裤子,衣服正前方的图案是一个大大的金色的心。
他戴着一顶红色的鸭舌帽,整个人喜气洋洋,不像是参加葬礼,更像是到了游乐园。
见状,薛家人的表情相当难看。贺封宇居然出现了,还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薛思的葬礼。
如果说林深爆出薛思一堆破事,是把薛思一脚踹进去关着。这位带走薛思的贺少爷,是一脚把薛思踹向了深渊。
可偏偏薛家说不出一字半句,别人一番好心出手帮忙,更没为难薛思。
只不过是在薛思返回薛家的半路,不幸遭遇突发事故,这种意外怎能责怪贺少爷。尤其是撞车的凶手不曾逃走,主动投案自首,整件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再多的不满,薛家不敢说,也说不了。
林深瞅瞅贺封宇,对方身后只见凌耀,不见小贾和凌灵,不确定是不是另有安排。
他对薛家的糟心事不感兴趣,何况贺封宇对陆家父子莫名其妙的兴趣,实打实的危险信号。
林深递给陆迷眼神:走?
陆迷点头:走。
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俩刚挪一步,就被贺封宇挡住去路。贺封宇不急着和薛家人说话,而是把目光移向陆迷。
“这段时间考虑得差不多了吧,”贺封宇指了指林深,又指了指自己,“跟着我,比跟着他有前途。”
眼不瞎,都知道该怎么选。
“你……”林深捏紧拳头,恨不得给贺封宇的脸一拳。
不等林深动手,陆迷握住他的手,安抚的吻了吻指尖:“不需要考虑,我的选择从始至终,只有和心爱的人共度此生,永远只和他在一起。”
“贺少爷,若你有重要到想相守一生的人,就会明白,有些事不需要选已经有结果。”
程叔说与不说,程叔和贺封宇的关系不难猜。无论贺封宇出于何种目的,将视线移向他和他的父亲,陆迷不接受有人威胁自己的心上人,更不接受和心上人分开。
薛家兴许会忌惮贺封宇,可他不会,贺封宇敢对林深不利,他必定不惜代价的报复,无论贺家和封家是何种实力地位。
贺封宇不为所动,笑着倾身上前。
林深下意识伸手要推开贺封宇,让对方离陆迷远点儿,意外发现贺封宇靠近的人,不是陆迷而是他。
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让你雇的那位侦探,安分点儿,别什么都查,什么都说。”
超烦某些人有事没事翻他的小秘密,更烦有人把挖出的小秘密告诉干爹。
那位侦探勉强还算识趣,清楚哪些话不能说,老实维持着现有的日子。否则,谁又能保证,在明天到来之前,是不是意外先来了。
贺封宇说完稍稍站直,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笑容灿烂至极:“听说玫瑰庄园要举办宴会了,我这人最喜欢热闹。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参加。”
陆迷:“……”
林深:“……”
放什么心,哪门子的放心?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考虑,给这位贺少爷送请柬。
对方绝对属于最不受欢迎的客人之一。
想是这么想,这会儿没必要和贺封宇多说,能赶紧撤还是赶紧撤了。
随着贺封宇的到来,薛思的葬礼妥妥的要出乱子。
果不其然,林深刚被陆迷牵着手往外走,就听身后传来贺封宇的感慨:“啧,真惨,还没进火葬场,就提前被烧了。”
“烧成什么样,我能看看吗。不用担心我,我胆子大,不会被吓到。”
林深嘴角抽了抽,拉紧陆迷的手加快步速,快点跑,快点跑。
这家伙绝对是冲着砸场子来的。
就算林深走得快,依旧听到贺封宇的话陆陆续续传来。
“那时,我想多留薛先生休息会儿,可薛先生惦记家里,怕家人担心,急着赶回来。”
“这一赶,竟然就把命给赶没了。”
“还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你就是他父亲?是挺像的。”
“薛夫人的审美果然独特,大概这就是爱吧。”
“既然这么爱,两位怎么不办席公之于众,这么多年,孩子一直被人喊野种,也不好听啊。”
一片死寂,未有任何混乱动静。
唯一的回应,是薛嫣说了句:“贺少爷,薛家并没有得罪过你。”
而贺封宇回答:“没有吗?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啊。”
双方没打起来虽在意料之中,林深仍然心里不爽:“他们只敢冲着我凶,遇到惹不起的人,对方再过分,全都成了哑巴。”
陆迷揉揉林深的脸,揉散了对方的闷闷不乐:“别为无关紧要的人不开心。”
同时,他们要继续努力成长,成长到不会再被轻视。
林深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薛思他爸不像薛家人的冷血,能稍微多一丝热血,或多或少替自己儿子说两句。”
结果,薛思他爸选择了沉默,整个葬礼更不会有人为薛思开口。
薛思的棺材盖保不保得住,会不会被贺封宇给掀了。里面的尸体不一定是薛思,掀与不掀,没准薛思自己都不在乎。
贺封宇这人太过随心所欲,沈先生的斗篷都想掀,恐怕没什么事他不敢做。
这人控制得住还好,一旦控制不住,分分钟捅破天。
程叔留这么一号危险人物在身边,压力不大吗?
薛家报复心虽重,一时半会估计不敢对贺封宇出手。
无论是贺家还是封家,家族事业皆在鼎盛期,富有且强大,破败的薛家怎么和对方比。
不说贺家和封家,目前已有崛起迹象的林家,都比薛家好一点。薛家那位死对头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这么踩着薛家翻不了身。
林深思来想去:“陆哥,贺封宇今天这一出,到底图什么?”
别说是恰好路过,借口这么假,根本没人相信。
陆迷想了想:“薛家得罪他了。”
贺封宇脾气再是阴晴不定,不至于随时随地发疯,盯着某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从薛思被贺封宇带走紧接着出事,已经足够明显,薛家得罪了贺封宇,或是薛家得罪了贺封宇在意的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