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如同离弦之箭，在冬日的寒风中，悄然驶离了梁山的秘密船坞。船上载着的，不仅是石秀、阮小七以及十余名精干队员，更承载着齐墨联络方腊、为梁山寻找新出路的希望。除了必要的武器和给养，船舱深处，还小心翼翼地存放着几枚经过层层包裹的“实验型霹雳火”样品，以及齐墨亲笔书写、以梁山名义致“圣公”方腊的密信。
航行并非一帆风顺。他们需要避开沿海官军的巡逻船队，应对变幻莫测的冬季海况，甚至一度遭遇小股海盗，幸得“破浪号”速度优势和新配备的几架改良版“一窝蜂”击退。凭借着阮小七高超的航海技术和石秀的谨慎调度，他们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历经近月颠簸，终于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抵达了方腊势力活跃的两浙路台州沿海。
登陆地点选在一处偏僻的渔村。与北方水泊的肃杀不同，江南虽处战乱，却依旧能感受到一丝残存的繁华与湿润的生机。然而，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烽烟，无不提醒着他们，这片土地正被战火炙烤。
石秀与阮小七将队伍化整为零，分成数股，利用齐墨教导的侦察与反侦察技巧，混入流民与商旅之中，向着方腊占据的睦州（今浙江淳安）方向渗透。他们需要亲眼看看，这位震动东南的“圣公”，究竟是何等人物，其势力如何，又是否值得梁山与之联合。
沿途所见，令石秀等人心情复杂。方腊军纪与官军相比，初期确实更为严明，提出了“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的口号，诛杀贪官污吏，开仓放粮，赢得了不少贫苦百姓的拥戴。起义军势头凶猛，连克数州。
然而，随着深入控制区，他们也看到了另一面。方腊麾下派系林立，除最早跟随他的摩尼教（明教）骨干外，后期加入的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劫掠富户时难免波及平民，军纪在后期有所松弛。更让石秀心惊的是，方腊在攻占睦州后，便迫不及待地建元“永乐”，设置官吏，俨然以帝王自居，其志似乎并非仅限于反抗暴政，更欲取赵宋而代之。
“这位圣公……气魄不小，然其根基，恐未稳固。”石秀在一处隐秘据点，对阮小七低语，“观其行事，急于一统称尊，恐非长久之相。齐娘子所虑，确有道理。”
他们设法联系上了一位在方腊军中担任中层头目、原为受盘剥的漆园主，对梁山屡抗官军之事有所耳闻的同乡。经过一番试探与考验，石秀终于通过此人，将齐墨的密信和那几枚作为“礼物”的“霹雳火”样品，送到了方腊的案头。
方腊正值势力鼎盛，接连大胜，踌躇满志之际。初闻北方一伙“水洼草寇”竟敢派使者前来，颇不以为然。但当他展开那封以工整小楷书写的密信，看到信中不仅分析了天下大势，指出了朝廷腹背受敌的窘境，更提出了“南北呼应，共抗暴宋；缓称尊号，深固根基”的战略建议时，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尤其是信中提及的“奇技”——一种可“飞天遁地、霹雳惊弦”的利器，并随信附上的那几枚造型奇特的铁疙瘩，让方腊及其麾下几位核心谋士将信将疑。
“北方苦寒之地，能有此等神物？”一位谋士质疑。
方腊沉吟良久，决定亲自试验。在睦州城外一处山谷，按照信中所附说明，点燃了其中一枚“霹雳火”的引信。
嗤——轰！
伴随着刺耳的呼啸和一道不算太耀眼的尾焰，那“霹雳火”歪歪扭扭地飞出一段距离，猛地撞在山壁上炸开！虽然威力远不如信中所说“开山裂石”，但那爆炸的声响与飞溅的碎石，依旧让在场所有人骇然变色！
“此物……竟真能飞天爆炸！”方腊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若能量产，用于攻城拔寨，何愁大事不成！”
他立刻下令，以最高礼节秘密接见梁山使者。
石秀与阮小七得以面见这位东南霸主。方腊详细询问了梁山的情况，尤其是齐墨其人以及这“霹雳火”的制造之法。石秀谨记齐墨叮嘱，只言梁山愿与圣公遥相呼应，牵制朝廷北方兵力，并可有限提供此类火器技术交换江南的粮食、布匹、硫磺等物资，但婉拒了方腊提出的让梁山全力南下汇合、或者直接索要火器工匠的要求。
“齐娘子言，梁山与圣公，如唇齿相依。然唇齿亦需各有其位，方能紧密。”石秀不卑不亢地转达齐墨的意思，“合力抗宋，互通有无，方为上策。”
方腊虽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强求不得，尤其是见识了那“霹雳火”的潜力之后。双方最终达成了一个初步的、秘密的合作意向：梁山提供部分火器制造技术（由徐槐整理的基础原理和部分关键工艺），并承诺在北方继续牵制官军；方腊则开放部分沿海港口，作为与梁山秘密贸易的据点，并提供梁山急需的某些南方物产。
更重要的是，一条跨越南北的信息通道，就此建立。
带着方腊的回信和第一批交换的物资（主要是优质的稻种、茶叶和硫磺），石秀与阮小七再次踏上“破浪号”，启程北返。
而当他们离开后不久，江南战局再次剧变。朝廷任命童贯为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调集包括原本准备对付梁山的西军在内的精锐，开始对方腊进行大规模反扑。方腊军虽然人数众多，但缺乏正规作战经验，装备和纪律也渐渐跟不上，在童贯指挥的精锐官军面前，开始接连失利。
此刻，尚在归途的石秀和阮小七并不知道，他们带回的，不仅是合作的希望，更是一份关于江南局势急转直下的紧急军情。
北归的航路上，“破浪号”乘风破浪。石秀站在船头，望着北方，心中思绪万千。江南的见闻，方腊的强势与隐忧，以及那条刚刚搭起的、脆弱的南北桥梁，都让他感到肩头责任重大。
他不知道，此刻的浅水湾，齐墨正面临着一场新的、来自内部的考验。而他们带回的江南消息，将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再次激荡起无尽的波澜。星火已然南渡，但能否燎原，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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