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站在红色电话亭旁边的易弘身边有车辆穿行而过，耳边传来的喧嚣声没有影响他分毫。
刚才直播有熟悉的人向他介绍了青年的前半生的经历。
说起来很容易，但每个字都敲在易弘心头。
青年出生前家里已经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家庭不算富裕，靠着勤奋工作和微薄的直播收入一家人还能活下去的。如果有人打赏家里还会买点肉尝尝荤腥，日子过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但一场意外悄然落下压垮了这摇摇欲坠的家庭。
一名逃窜在外的死刑犯闯入了青年的家，一场毫无疑问的悲剧从这一刻开启，死刑犯本想杀人灭口，但直播间弹出的弹幕让死刑犯改变了想法。平时用来切菜的刀塞到大儿子手里，语言诱哄着大儿子亲手结束亲妈的生命，无形的文字压力压垮了大儿子的神经。青年在与同伴告别回家时看到跪坐在地上神情疯癫的大哥，旁边四人身体不断流淌出的血液刺痛青年心脏。
情绪剧烈波动下，青年失手杀了他唯一的亲人。面对法官的询问，他神情恍惚般承认了他杀害全家的罪名。他不知道他在监狱里待了多久，他只知道直播间的唾骂一天比一天多，他活在直播间的监督之下。
直到一场爆炸，一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爆炸，不，那个疯子的直播间都知道这件事，却没一个人出面阻止这件事，似乎对这件事的发生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青年跌跌撞撞离开了监狱，遇到了那个每年拜年都想着法吃空家里余粮，一脸刻薄的二叔，青年当起了不娴熟的小偷，之后遇到青年林哥。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两人一拍即合玩起了威胁人的戏码。
易弘看完青年的经历恰好张祇这边也完事。
张祇拢了拢外面的浴袍，身后红色的电话亭变成粉色。
易弘问：“我们去哪？”
张祇想了一下，指向褪色的公交站牌，道：“我们去那里等。”
公交站牌旁张祇向易弘简单介绍了他们要去哪里。
张祇目前排名78，想要一下越至第一，他需要一个排名靠前又具备吸引众人目光的潜力型主播做帮手。
综合考虑后张祇的目光落在直播排名23的蓝鸠杉，但遭到直播间强烈反对和嘲讽。
翻来覆去就是说张祇应付不了这个女人，小心别落了圈套被别人当猪宰了。
蓝鸠杉一直都是炙手可热的主播，曾经直播间的热度一下冲进前三名，但不知为何排名一夜之间退到二十名后，再进困难。
不少人看重她的直播潜力表面打着合作共赢的幌子，背地里却只想将她当作排名攀升的垫脚石，但再精于算计最后都为自己贪心买了单。
侥幸总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主播，所有主播都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是被上天眷顾的。现实的打脸总是不分时候，直到众人都挨一巴掌，他们才慢慢认清现实，但还是有少部分人认为时机未到，他们太过心急才失败。
emmmmm——
赶不走，那就来吧。
蓝鸠杉正愁找不到冤大头当乐子。
刚送走一批又来一批，张祇和易弘由一名面容清丽的员工引导。
“要我说，这蓝鸠杉根本就是徒有虚名，大家都在直播排名五十内，怎么就她一副高傲姿态？我真怀疑有人说她有望登顶是她自己给自己‘踮身高’，这样别的主播才好来找她，她也好吃一波别人的流量。”
身形微胖的男人挑眉，毫无遮拦开口，丝毫不在意脚下踩着谁的地盘。
“这边。”
员工领着两人到了一处花园后，转身离开。
花园？
不……
更准确来说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一层楼的办公室被打通，内部种着各种花草植物，抬眼一看一片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的样子，地板不知道什么材质竟然是透明的，低头一看翠绿的青草被何处吹来的风压弯了叶片。
易弘眼里露出惊艳的表情。
一路走过都是清新的空气，无意间抚平心中滋生的怨气，整个人变得平和自然。
心里对还没见面的蓝鸠杉分数升到及格线。
旁边张祇的目光落到其他花草身上。
南天竹，月季花，虎刺梅……
好家伙，毒物大集会。
流水潺潺，茶香浓郁，细听还有鸟雀的鸣叫声。
穿过紫藤缠绕的假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桌上盛开的粉白花蕊，之后才是烹茶的女人。
女人面皮姣好，带肉的脸颊不似削骨求美般精致，反而柔和了眉眼的英气，增添了些许亲和感。乌黑的发丝全部收敛，梳了个端庄发髻，不饰银物，一举一动皆是一副美人图。
湛蓝的旗袍贴合女人的动作，行动间不见丝毫约束。指尖捏着冒着热气的茶壶，熟练倒出两杯茶水。
放下茶壶，女人朝着两人示意面前摆放的两张椅子。
张祇目光在盛开的夹竹桃上停顿一瞬，转而拉开椅子坐下。
易弘坐到张祇旁边的椅子上。
氤氲的热气飘渺而上。
女人不慌不忙摆弄茶具，直播间的目光落在女人修长的手指，嗷嗷尖叫，少部分人注意到今天特别的来客。
身穿白色浴袍，眉眼成熟，一身儒雅气质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位怪异爆炸头的青年，眼眸清澈，一身干净的气质于现场格格不入。
张祇抿了一口茶，茶香入口，沁人心脾，茶水清澈。
夸赞道：“这里的办公环境还真是让人羡慕。有茶有水，有花有草，空气也很清新。”
除了那几株剧毒的花。
蓝鸠杉表情自然：“受人所爱，自是不同。”
受谁所爱？
自然是她直播间的观众。
蓝鸠杉坐在现在这块地方，自然于直播间众人的意愿有着直接关系。
客套话说完，张祇没忘记自己的目的，直奔主题。
“听闻蓝女士之前直播热度险些冲上排行榜第一，之后的直播热度稳稳维持在二十名左右，不上不下，介意我问一下原因吗？”
易弘微微睁大眼睛：“……”
这么直接，一点铺垫也没有。
这根本就不是询问，而是直白的质问！
所有来找蓝鸠杉的主播都知道这件事，但为了一时合作，长久的热度，嘴里会刻意避免谈论这件事。
蓝鸠杉表情平静，她的直播间众人可不平静，直接窜到张祇直播间来骂他，语言肮脏难听。
蓝鸠杉放下茶具，扯了张纸巾擦手，升起了半分兴趣。
以往来找她的主播无不是口头奉承她，转头就开始拉帮结派讽刺她。
但下一次他们还是会因为直播热度而找上她，因为排名前十的主播根本不鸟他们。
与其冒险向下兼容，不如稳坐前十。
要知道排名前十的主播基本上很难掉下来，也很难上升排名。
这时候出现一个打破排名顺序的蓝鸠杉是何其珍贵，堪比登天梯，谁都想爬一爬。
蓝鸠杉没有回答，反而介绍起这个人人艳羡的天堂：“这地方造价上亿，各种珍稀植物花卉在外面难寻一株，耳边听到的是鸟鸣声，眼前是苍翠的绿叶。”
张祇附和道：“说一句人间仙境也不为过。但是蓝女士可能对植物研究不深，这里有几株植物可是含有剧毒的。一个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未说完的话只凭一个眼神便能明白。
张祇缓缓喝了一口茶水。
蓝鸠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真意外。
被发现了。
蓝鸠杉眼底多了几分认真，抿了一口茶水，问道：“你是最近上墙的主播，你对这个世界怎么看？”
是问题，也是考验张祇。
张祇抬眼瞥了眼直播刷屏的弹幕，目光与蓝鸠杉对上，勾唇道：“一个秩序崩塌，规则不复。恶意盛行的世界。”
张祇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几天混乱的场景。
一场疯癫幽默的现实火灾、威严不复存在的警察局、爆炸成常态的监狱……
有他看到的，有他没看到的，但它们最终都出现过。
它们被众人玩乐的意愿改变，扭曲……
比蓝鸠杉回答更快的是直播弹幕。
[主播，你说些什么垃圾话！什么叫秩序崩塌！]
[主播你是智障，你就别瞎跑好吗！滚回去！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说主播你是小脑发育不正常啊，实在不行，我雇人把你送会你妈肚子里！]
闻言，蓝鸠杉神情一愣，眉梢一挑，没有做出回应。
[主播，直接把他们赶出去，说的什么玩意！]
她的直播排名在上升，以乌龟的速度缓慢上升。
蓝鸠杉心里一片复杂，面上温和一笑：“天快黑了，我帮你们安排住处。”
脑袋一团浆糊的易弘：“……”
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的易弘：“！！！”
发生什么事？他还以为对方会把他们赶出去。
毕竟易弘的直播间也没逃过辱骂。
蓝鸠杉起身带着两人原路返回，临近大厅时，一股危险气息爬上张祇脑后。
阴影处，一个长形物体以不可拦截的速度砸向前面领路的蓝鸠杉。
张祇：“！！！”
易弘：“！！！”
沉重的闷响从地面传来。
“啧，可惜。”
蓝鸠杉脚边是一张错位的木椅，那人直起身是他们熟悉的清丽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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