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门廊,透过虚掩的、刻着雕花镂空的、做工精细的门,轻声呼喊:“师父,我能进来吗?”
里面没有回应,她又试探着喊了一声,这次音量放大不少:“师父?”
殿内闭眼凝神的男人睫毛动了动,薄唇轻启,“有事?”
门外的人问他:“我可以进来吗?”
殿内又静了下去,没说进也没说不进,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在里面,谢挽秋正琢磨再请求一次。
不理她是什么意思?
如果系统知道她的想法,肯定白她一眼,不理她自然是让她闭嘴、转身离开的意思,一点没有眼力见。
就在她提气的同时,里面的人松口了,“进来。”
谢挽秋于是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打坐的兀然,在上首眼眸淡淡落到她身上,开口无悲无喜,“何事?”
“师父我该怎么修炼啊?”谢挽秋倒是收敛起混世大魔王的姿态,乖巧地站在大殿中间,向兀然请教。
眼神直直地盯着他,欣赏那张白玉般的脸,内心不住啧啧惊叹,这么多年,也就兀然的美色让她忍不住多看一眼,比画纸上的兀然好看不止百倍。
她兀自想着事,突然一声咳嗽令她回神,兀然手一挥面前的案桌上出现几本秘籍,“这是些引气入体的书,你拿去好好看看。”
谢挽秋上前,弯下腰把厚厚的一沓秘籍抱在怀里,随便瞄了一眼,什么《引气入体的原理》、《如何凝神》、《修炼境界全解》,还挺详细。
“我看不懂可以请教师父吗?”她问。
兀然面上看不出对此是个什么态度,但心里着实重重叹了口气,不应松口收徒的,着实是过于麻烦。
“可以。”
“那我退下了,不打扰师父了。”谢挽秋麻利地退出大殿,随手翻开秘籍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一本掩藏在最底下的笔记,记录了兀然从引气入体到结丹的心得感悟,“没想到我这个便宜师父竟然是位面冷心热的,挺有意思。”
她把秘籍丢到储物袋里,轰隆的雷声引起她的注意,她抬头看向天空,淅淅沥沥的雨串落下来,云山雾罩的清修峰在雨雾中显得越发朦胧。
拿过廊下的油纸伞,谢挽秋踏进雨幕里,沿着来时的路往后走,大约十几丈的距离后,陡峭的崖边只剩下泛黄的油纸伞。
不多会儿她就到了崖底,空无一人的草地上横躺着一个人,自暴自弃地睁着眼望着天空,身上的衣衫全湿了,眼眶周围红了一圈,哪怕下着雨,也不难看出是大哭了一场。
雨水掉进眼睛里,砸在瞳孔上,带来细微的不适感,沈寂声却接收不到,只有眼睛下本能地动了动。
一切都结束了,他连内门弟子都做不了,谈何报仇,真是心比天高,不知所谓。
那么多年,自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如今落到这种境地才知他只是地上的蝼蚁,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够不到报仇的门槛。
他信誓旦旦的那些誓言,现在想起来真叫他耻辱,简直是大言不惭。
一场大雨抽去他剩余所有的力气,他从来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淋过雨,没有人间纷杂的声音,只有淅沥沥的雨珠和皮肤碰撞的“啪嗒”声,好像他也成了土地的一份子,受着雨泽沐浴,厚重无声。
好累啊,沈寂声放开死死攥紧的手,思绪恍若走进死胡同,满脑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喂,不会哭了吧。”突兀地,头顶蹲下来一个人,研究怪物一样的目光在沈寂声脸上巡视。
沈寂声头皮一震,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讨厌的女人,顾不得其他,他反驳道:“我没哭。”
“真没哭?”这个女人上手扒拉他的眼睛,眯了眯眼,“怎么眼眶周围红了一圈呢,咋啦,你对雨水过敏是吗?”
她的打趣让沈寂声为自己前一刻存在的想法无地自容,推开在脸上乱揉的手,他赶紧回去坐起来,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小花猫不愿意让人摸,谢挽秋悻悻然放下手,给他出主意,“你现在还有机会。”
沈寂声不明所以:“……什么机会?”
他第一反应就是他还有进入天域宗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不过这个女人会那么好心?
“做我仆人的机会啊。”谢挽秋说。
沈寂声:“……”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眼前的人比起来,他狼狈得过分,浑身湿透,背后爬满了泥水,反观谢挽秋周身干燥,没有拿避雨的工具,但雨水就是触碰不到她,这就是修炼的成果吗。
“我不会做你的仆人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也不只是谁借给他的胆子,竟然敢公然呛回去。
沈寂声出身富甲之家,骨子里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的,他不可能成为谁的奴隶。
意料之中的回答,谢挽秋瞥着他,“你已经失去成为内门弟子的资格,做一个外门弟子和做我的仆人有什么区别吗?”
沈寂声大声反驳她:“当然有区别,我可以修炼!”
他没说的是外门弟子又怎么样,只不过是资源倾斜程度不同,又不用伺候人,和做她的仆人根本是天壤之别!
谢挽秋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沈寂声还做着美梦呢,不由得讥讽:“醒醒吧少年,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没有所谓的“强者”让路,弱者何来出头之日?
沈寂声没听明白她的话中深意,却不妨碍他生气,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大声嚷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不然我的父母就不会因为弱小被杀害,所以我才要努力修炼,成为强者,为他们报仇!”
他几乎是吼着说完这段话的,身体颤抖着,眼睛里能喷出火。
山谷里回荡着他激越的声音,两人面面相觑,沈寂声不肯会退一步,较劲一般瞪着双眼,半晌等来一句轻飘飘的“哦”。
谢挽秋毫不费力地低头看着他,接收不到他的情绪一样,“所以呢?”
沈寂声心里闷了一口气怎么都发泄不出去,捏着拳头:“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仆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了吗?”
放完狠话掉头就跑,谢挽秋摸不着头脑,“跑什么,我又不会弄死他。”
系统:“……”
“做我的仆人不好吗,兴许我高兴了还能教他两招,这不比当一个扫台阶的外门弟子来得轻松?”
系统:“……”它一点也不关心这个。
谢挽秋自言自语后,问系统:“我可以杀了沈寂声,那是不是代表现在我做的一切都会影响未来的走向?”
系统谨慎地反问:“你想做什么?”
谢挽秋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我记得这个时间的我,好像还在苦苦寻求突破吧。”
她可以提供天灵地宝,数不清的灵药,届时小谢挽秋不出半年,就能达到她现实世界的境界。
系统打破她的美好幻想,“你想多了,这次回溯只能改变沈寂声的命运,其他所有人,无论你怎么加以掺和,都不会改变现实世界他们的命运走向。”
它这十几年苦心在白云大陆潜行,就为了集齐能量抹杀沈寂声这个人,维护这个世界存在的核心,至于其他的人,并不在它能左右的范围内。
谢挽秋脸一垮,“所以哪怕我祝她提升修为,也会发生其他事打压她是吗?”
系统:“是的。”
谢挽秋:“好了,你退下吧,我想静静。”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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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入山门的所有内门弟子,第二日都会在广场进行集合,统一发放校服,谢挽秋懒洋洋站到末尾,排着队往前移步。
“挽秋姐你怎么才到啊。”林无虞拿着校服过来跟她说话。
谢挽秋:“兀然仙君的院子离这太远了,走路废了点时间。”
她拿过校服一看,面料不错,颜色并不花哨,是淡淡的蓝色,中规中矩还不错。
等她拿到校服后,应师兄要求所有人都需要换上校服,谢挽秋懒得回去山上,跟着林无虞去她房里换的。
换好衣服后在广场集合,开始跑操。
师兄师姐们拿着剑进行操练,他们这一批新生在外围跑步,不只是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也在其列。
内外门弟子校服不同,外门弟子是浅灰色的校服,夹在人群中很容易就将他们认出来。
沈寂声那个小个子都不用刻意寻找,一眼就能看到,站在外门弟子队伍最前面,目不直视,双臂规律地摆动,就数他跑得最认真。
外门弟子数量是内门弟子的几倍,宗门没有强制要求他们留下,但他们仍然站在了这里,只为了那个微小的可能——有一天被提拔为内门弟子。
这场跑操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结束后几乎所有人累得坐在地上,师兄一个个提醒他们,“起来,刚锻炼完不要坐在地上。”
沈寂声看着同门们被师兄拍肩膀叫起来,抹了抹额头的汗,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他脚边累瘫了的人一边咳一边道:“我说你至于吗,那么拼命,跑慢点多好。”
不止他,其他人也唉声载道,“就是啊,都是外门弟子了,随便跑跑得了,这么认真装给谁看?”
他们这些人选择留下来,百分之八十也不过是想在天域宗镀镀金,等三年时间一到,回到家乡还可以凭借宗门弟子的头衔找个好营生,娶一位好妻子或嫁一个好人家。
至于进阶成内门弟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天赋这种东西,一开始没有,那便代表着一辈子都没有。
迄今为止,天域宗就没有任何一名外门弟子进阶成内门弟子,与其肖想这种不可能实现的东西,还不如踏踏实实度过这三年,然后早日归家过自己俗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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