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白潋从书案下摸出个软垫丢在蒲团上,“要我说……”
“白潋。”
她话刚说了一半,屁股还没挨到蒲团的边呢儿,就被张执教点了名。
我嘞个阎王点卯啊。
白潋缓缓抬头,正对上张执教冷冰冰看过来的眼神。
“你要说什么?”他的声音也冷,像一把刀一样直直戳向白潋,“都快要上课了,还在闲聊,规矩都学哪去了。”
这不还没上课呢。
但白潋没敢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站直身子,老实认错:“弟子有错。”
“你竟还有闲心在这里聊天。”张执教皱着眉毛看着她,“看来你对明天的文试很有把握啊?”
诶,你别说,这个她还真有把握。
不就考几句诗词嘛,手拿把掐的事。
白潋没忍住笑了一下,故作谦虚道:“还好,还好。”
“那我到时候第一个改你的答卷。”张执教瞪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希望你给新来的师弟师妹做个好榜样。”
“是。”白潋应了声,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等张执教转身去训另一个交头接耳的师弟,才蹑手蹑脚地蹭到蒲团边坐下。
等她屁股刚挨着那凉丝丝的草编边儿,后颈就被人轻轻戳了下。
干嘛?
白潋没敢再说话,只悄悄转了转头,递了个眼神过去。
只见谢俗盈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另一只手却偷偷竖了个大拇指,夸她刚才那句“还好”够胆。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刚要转回去,就听张执教的脚步声从身后荡过来,她赶紧敛了神色,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老实得很。
张执教的目光在她头顶悬了片刻,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直到他的脚步声落定在讲台上,白潋才敢松口气,往蒲团里陷了陷。
——
那几个新弟子都抱团坐在一块,选了后排角落,叶菘蓝这次也亦步亦趋地跟过去,挨着个圆脸姑娘坐下时,还有点紧张。
她昨晚刚把这几个新面孔记熟,此刻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悄悄往人堆里缩了缩。
初来乍到的几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嘛。
直到“明日文试”四个字从张执教嘴里蹦出来,叶菘蓝感觉后颈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
文试?考写字?
叶菘蓝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
她不识字啊。
她现在就会写个自己的名字。
甚至是用手指在沙土、石头上写的,连笔都没握过。
谁能想到,他们这正式入宗第二天就要考写字啊?
她偷偷抬眼,见旁边的圆脸姑娘已经蹙起了眉,小声跟同伴嘀咕:“我在家只学过《千字文》,不知道这里要考什么”同伴也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案面,说了几句话,把张执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几个人噤若寒蝉。
看着走向他们的张执事,叶菘蓝的心跳得像揣了只野兔子,撞得肋骨生疼。
要不……举手跟张执教说?说自己连字都认不全,更别提握笔了?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就在她脑子里反复掂量着“举手”还是“不举手”时,张执教忽然顿了顿,目光扫过这堆坐得笔直的新弟子,声音缓了些:“对了,忘了说,新弟子入宗未满六个月,可暂免文试,先跟着学认字描红便是。”
叶菘蓝如蒙大赫,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像是被人从水里猛地捞了出来,连呼吸都顺畅了。
没关系,她一定会好好学的。
她悄悄把掐着掌心的手指松开,指尖轻轻碰了碰案面,凉丝丝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不少。
——
张执教拿出一叠小册子,让谢俗盈帮忙分发下去,自己拿着另一叠小册子,分给那几个新弟子。
给老弟子的是考前重点,给新弟子的是新生须知。
谢俗盈拿着册子,转身往老生那边走,每走到一张案前,就抽出一本递过去。
老生们接过册子时的姿态都很熟稔,有的随手就翻开,一目十行,有的则先往封皮上吹了吹不存在的灰,才翻开一页一页细细过目。
白潋拿到册子,接过便翻开看,一眼看过去全是自己学过的,忍不住晃晃册子,笑得像小人得志。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拿到新生须知的新弟子们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看过去,就怕看漏了什么,一个个都全神贯注,张执教很是欣慰的看着他们:“有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叶菘蓝把《新生须知》平展在案上,指尖先在封皮上顿了顿。
麻纸的糙面蹭着她的指腹,比晒药的石板更细腻些,带着点淡淡的草木浆味。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几个字上,指腹反复碾过那几笔弯勾,把这几个字都看得眼熟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要是让白潋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就一句——
太监逛青楼,有心无力。
叶菘蓝没什么文化,她字也不认识,又没敢问张执事,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太凶了,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她打定主意,在她自己摸清楚册子上都写的是什么之前,紧跟着其他人行动。
散课时,张执教的戒尺在案上敲了三下,老生们起身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新生们也赶紧盯着前排的师兄师姐,见他们先拱手再弯腰,也慌忙跟着学。
众人鱼贯而出,叶菘蓝攥着那本《新生须知》,跟着他们走,稀里糊涂的就走到了一处有很多木人桩的空旷广场上。
叶菘蓝偷偷抬眼,见老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有的走到木人桩前,活动着手腕脚腕,有的则蹲在地上,用手指在石板上划着什么,像是在记招式。
他们自己有自己的练习节奏,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去告诉新生他们要干什么。
这时候,天边飞来一道剑光,张照拎着一捆木剑来了。
“是张师兄!”圆脸姑娘先认了出来,眼睛一亮,拽着同伴的袖子就往前凑了半步。
叶菘蓝也跟着抬头,这才看清青年的脸,剑眉星目,额角有颗小小的痣,正是入宗那天领着他们去爬问心阶的张照师兄。
张照跳下昙光剑,把手里的木剑往地上一放,剑捆“哗啦”散开,露出几把打磨得光滑的木头剑来。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咧嘴一笑,看着比讲台上的张执教亲和多了:“我来给你们送剑。”
像看到认识了很长时间的朋友,新弟子们一下子围了上去,拘谨一扫而空,叽叽喳喳的说话。
“这是给我们的吗?”
“为什么这个剑不是铁的?”
“新手练剑,先用木的。”张照弯腰解开绳结,随手抽出一柄递给最前面的圆脸姑娘,“铁剑沉,没练过的容易伤着自己。这木剑轻,就算脱手了,也不过疼一下,不碍事。”
白潋原本在旁边砍木桩呢,这时候看到张照来送剑,多看了几眼。
当她看见那小姑娘毫无防备的接过那边,在张照手里看着轻飘飘的、像小孩儿玩具一样的剑,没忍住笑了一下。
只见圆脸姑娘笑着伸手去接,她的手刚握住剑柄,张照就松了手。
“咦?”她惊呼一声。
木剑意料之外的重,她赶紧双手抱住,胳膊肘却不由自主地往下坠,手腕被坠得弯成道弧,指节都绷出了浅淡的青筋。
原以为是根轻飘飘的木头片子,没成想入手竟沉得很,像攥着块浸了水的老松木。
她咬着下唇使劲往上提,脸都憋红了,但只听见“哐当”一声脆响——她终究还是拿不住那把木剑,从她怀里滑了出去。
剑柄先磕在青石板上,随后剑身“啪”地拍在地上。
圆脸姑娘“呀”了一声,脸瞬间红透,手忙脚乱地去捡,指尖刚碰到剑脊,又被那重量坠得踉跄了半步,反倒把剑推得更远了些。
周边看热闹的人不止白潋一个,场上一下子爆发出低低的笑。
叶菘蓝也愣了愣,刚才看张照拎着那捆剑时轻轻松松,怎么到了姑娘手里,竟像扛着块大石头?
“笑什么笑。”张照弯腰拾起木剑,用袖子擦了擦剑身上的灰,递给圆脸姑娘时故意晃了晃,“没事,他们第一次拿剑都没拿稳。”
他说着,眼角余光瞥见谢俗盈站在木人桩旁,正低头用靴尖碾着地上的木屑,嘴角却也和别人一样翘着抹浅淡的笑,便扬声喊:“谢俗盈,你当初第一次拿木剑的时候,是不是也把自己砸了个趔趄?”
张照入宗时间久,老资历了,看过很多届新生初次拿剑的糗样,很不巧,谢俗盈就是其中一届。
谢俗盈直起身,冲他挑衅一笑:“那也比你剑都没拿稳,直接砸了脚强。”
“?”张照被噎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被戳中旧事的无奈,“你从哪儿知道的?”
谢俗盈关系网多广啊,女孩子凑在一块儿聊天什么消息都能拼凑出来,她的朋友还广泛分布在宗门上下,对于张照的疑惑,她只是哼了一下。
白潋在旁边看热闹看得兴致勃勃,只恨手里少了点瓜子。
但这人就是不能太高兴,容易乐极生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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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识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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