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聪还在赶他走：“那边人多，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邱燃：“那边人满了。”
庄聪：“这里人也满了！你新来的懂点规矩，不要抢单啊！”
“我没说我要抢单。”邱燃语气平平，瘦削的身板竟然能背起这么重的背包。
“那你过来干嘛？空跑？”庄聪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邱燃：“接不到单，随便逛逛，扫扫一些不常走的区域，顺便买东西。”
庄聪轻蔑地哼了声，不再管他，重新把脸朝向俞灵时，已经切换成了满脸堆笑的谄媚表情：“二位，考虑好了吗？时间可不多了哦。”
俞灵说：“考虑好了。”
庄聪面色一喜。
俞灵却指了指身后的背包客：“考虑好了，我们要他。”
“？”
庄聪愣住，都没来得及发火。
俞灵又转头询问背包客邱燃的意见：“能接单吧？怎么收费？”
邱燃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被选择，沉默好一会后，才闷闷地打开全息屏，上面是已经设定好金额的个人收款码。
“那给我两百吧，晚饭我想吃肉夹馍。先说好，我只负责带路，不负责陪你们玩。”
俞灵爽快地点点头：“成交！”
庄聪原地破防，他上去推了一把邱燃：“喂，你别破坏我生意啊！”
邱燃无语地甩开他的手：“他们要选的，你跟我发什么火？”
庄聪的眼底被怒气染的发红，他恶狠狠地盯了邱燃几秒，转身离开。
俞灵以为这个烦人的家伙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离黑市通道开放还剩下一分钟的时候，庄聪拉过来一个令俞灵意想不到的“客人”。
她无从掩饰自己的惊讶，揪起来人的头发左右打量：“你是那个卖假发的小孩？”
“别这么叫我了，我有名字好吗？”小孩捂着脑袋挤眉弄眼地说，“我叫扬·达勒，你喊我扬就可以的。”
“小扬同学，你怎么跑黑市来了？”俞灵回忆这小孩天天在群里冲浪吃瓜，论坛一有什么风吹响动，他总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印象里就不是一个很稳重的形象，怎么会只身一人闯黑市？
而且，他年纪也不大，尽管声称自己已经成年，可长期营养不良让他看上去就像个中学生。
样貌虽然不算出众，但也在中上水平，俞灵不免会把他跟另一个人放在一起联想。
777。
关于黑市的大部分信息，俞灵都是从777口中得知的，那段被777恨不得埋进地里的痛苦回忆，全都与黑市有关。
她有点担心扬会不会遇上777当年的危险。
“这里什么都可以成为商品，包括你自己。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她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
扬只嘟囔说他就是为了来找人，具体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庄聪粗鲁地打断：“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跑单也就算了，还想赶走我自己拉来的客户吗？真没素质。”
俞灵无语至极：“你也太敏感了吧！”
她还想跟庄聪理论几句，天空却陡然暗了下来，原本还晴朗的天气瞬间乌云幕布，层层黑云聚集至园区上空，形成了一片混沌的漩涡。
邱燃压低声音，提醒道：“黑市的通道开启了，请跟紧我，不要走散。”
他一边说，一边往耳朵侧面放了枚金属耳钉。
俞灵也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耳朵，余光看到温序的耳侧也闪过一丝光亮，他朝自己伸出一只手，温和道：“我们也抓紧点，不要走散了。”
“好。”
进入未知的空间里，毫无规则可循，俞灵此时能够信任的，只有她亲自选出来的导游和身边的伙伴——温序。
一股强烈的冷意扑面而来，像是从雪山上飘来的阵阵寒气，空中出现了无数道不同颜色的线条。
邱燃走在队伍最前面，头顶浮动着风格简洁的全息屏，画面里显示的是一种接近于冰川的淡蓝色。
“我们需要找到这个颜色线条包围的区域。”俞灵说。
温序轻轻应了一声，他的数据之眼能力虽然被颈环所限制，但分辨数据条还是很好用的。
他稍稍往俞灵身边靠近了些，手指落在头盔侧面，轻轻点了一下。
“别忘了，这个功能你也有。”
俞灵后知后觉地应了声，随即启动头盔内的功能。
差点忘记，早在温序寻找到她之前，就已经向头盔同步了数据之眼的部分功能。
透过头盔的视角，周遭景色似乎更黯淡了，像是褪色的图像，不过那些线条的轮廓却变得清晰起来。
庄聪把扬拉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落后人群，俞灵在抓着温序跟随导游进入同一片区域时，耳朵里还依稀能够捕捉到庄聪对黑市介绍夸夸其谈的声音。
俞灵耸耸肩，没再管他们，将防护服调节为自动恒温模式后，迈脚踏入一片混沌的虚空之中，
那些凌乱的数据线条瞬间包围了她，不过并没有触碰到她，只是环绕在她的手臂四周，似乎在对这个外来者表示好奇。
她抬起一只手，轻轻触碰那片虚光。
刷拉——
光的边缘如波一样散开，眼前的景象如开了灯一般，在俞灵眼前展开。
她原以为污染空间不是诡异恐怖，就是恶心肮脏的场景，但这里意外地明亮、宽敞。
完全想不到，这个空间地背景建立在覆盖着冰雪的海岸边。
一切都不是她熟悉的环境，至少在城防区找不出一模一样的景色来。
不过她环顾四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垃圾销毁站。
为了减少消耗，温序踏进来之后便关掉了数据之眼，幽幽的蓝色正逐渐从他眼底褪去，如视线里逐渐后退的冰山。
俞灵回头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她短暂地欣赏了会儿，直到温序露出疑问的表情，才说：“你对这个地方有印象吗？”
要知道，所有的污染程序空间，一定都有场景的建立基础，只要知道它来自哪个区域，空间内的规律自然会被找到。
“除了那儿，其他地方都没在基地内见过。”温序排除的地方跟俞灵一样，只有垃圾销毁站是熟悉的。
邱燃方才一直蹲在地面，似乎在辨别某种声响，他起身时神色恢复如常，对两人说：“这应该是基地外面的景色。”
基地外？
温序在俞灵身旁蹲下，抓起一把沙子，用指尖轻捻，里面夹杂着冷灰色的雪粒子，接触到温度偏高的防护服时，自然而然地融化了。
风是从海面上吹来的，海洋的颜色要比俞灵在城防区见过的要更浓郁一些，是从灰蒙蒙的地方渗透出来的蓝黑色。
回身眺望远处，能够看到淹没在丛林之外的高耸雪峰，山脉绵延，犹如一片冻结的浪。
这完全是超出俞灵认知以外的景象，她没有急着去感知周围的物体，而是盯着邱燃的动作。
他刚才听完从地表传来的动静后，现在又开始轻轻地嗅闻气味。
就像个人形猎犬。
“你说你来过这里一次，这个污染程序主要是什么样子的？”俞灵问他。
邱燃没有立刻回答，他维持着附身蹲下的姿势，停了很久才起身，就在俞灵以为这个话少的导游不会回答“带路”之外的问题时，他开口说话了。
“这里应该是异种生物的地盘，虽然不知道是谁发现的，不过，污染芯片上大概染了它的血液，所以能够与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通道。黑市很多人都喜欢这样干，因为正常人是无法联想交易场所会开展在第九基地以外的世界。”
人类从首次末日降临到地球上时，就已经逐渐失去了主宰权。
现在，人们勉强能够通过系统建立自己的庇护所，可在这庇护之外，人类不过是渺小和脆弱的存在，那些无论从外形还是能力上都高于人类的生物们，轻而易举就能将人类碾碎。
失去生命什么的，还算是有“尊严”的，大多数人类只会逐渐变成异种的样子，基因在变化，甚至想要攻击同类。
又是一股强风吹来，俞灵毫无准备，被风扑了个趔趄。
邱燃在这里做了个大胆的举动，他摘下了防护面罩。
温序出声提醒他：“就算这里不是人类世界，但空气中也难免会有污染成分。要知道，基因的变化是不可逆的。”
邱燃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看穿着，您大概是基地内的某位指挥官吧？这个地方我可以确定，空气中并不包含任何污染，你们可以摘下面罩自由呼吸。”
“上次我来的时候，被感染者袭击，防护服都被抓烂了，讽刺的是，我在这里没任何感觉，反倒是回到城防区时，立刻生了场大病。医生说，我呼吸了城防区未经过滤的空气，导致了肺部感染。”
说着，他还偏头咳嗽了几声。
俞灵将信将疑地抬起手，触摸向自己的头盔，一般出任务时，她都习惯使用防护服内提供的氧气，这样最保险。
不过，听邱燃这么说，她忽然很想试试。
温序也看出她的意图。
“你也想感受一下自然的空气？”
俞灵浅浅点了下头：“嗯，反正不会死。”
她没有完全关闭过滤系统，但是关掉了防护服内部的供氧模式。
正好一阵风吹过来，不需要她多用力地呼吸，鼻腔灌满了冷冽的空气。
她在城防区呼吸惯了那些污浊的空气，猛然到嘴的新鲜竟然令胸口都疼痛起来。
才坚持了不到十秒钟，她便重新开启了防护服的供氧模式。
温序关切的目光看过来：“怎么了？”
俞灵可能是感到荒谬，也笑了出来：“这儿的空气对我来说可能太干净了，不太习惯。”
温序扬了下眉，随后也抬手调试自己防护服的设置。
隔了十几秒，他也重新启动了之前的模式，对俞灵说：“确实，太干净了。”
邱燃在远处呢喃的声音恰好飘来：“连雪的成分都那么纯粹。”
洁净到连人类的脚印踩上去，都觉得有些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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