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灵耸耸肩，把这堆东西挪到其他空地，打开手环的扫描功能。
自从吞噬过各种各样的记忆芯片后，她对高等级精密仪器更加敏感。
搬动这些物品的时候，俞灵都佩戴着防护手套，她有意讲这些奇怪的东西与自己的触碰隔绝。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声音。
每次将东西搬离地面，耳朵里都会响起很清晰的报价，音质仍然是ai合成的质感。
她蹙起眉头，随即又意识到，这可能是因为她佩戴的耳钉。
黑市是靠这样的方式来完成交易吗？如果她不付钱呢？
俞灵想着，无视付款的提示，将东西再次从地面搬离，很快，在越来越近的倒计时中，她感觉到自己耳后那片神经传来钻心的疼痛。
于是她连忙松开了手。
砰。
东西落回地面，疼痛消失，催款声也消失了。
俞灵长长舒了口气，她没有再轻易搬别的东西。
数据之眼继续在废品堆中扫描。
可能是里面的某些东西感应到了数据的流动，部分显示端口都纷纷亮起灯来。
还有的直接弹起全息影像。
异种探测仪、四季模拟器、仿生植物制造仪、电子花盆……
都是她不需要的东西。
俞灵从这边退出，挤进另一条通道中，刚迈出一步，就被弹开的巨大全息屏幕挡住了脸。
右上角有个水印名为“全息体感影片”，制作画风一股劣质小广告味。
标明晃晃地写着“火爆”二字，旁边还展示了高额点击量。
俞灵无意查看，却在劣质的画面里一眼辨认出那头放荡不羁的黄毛，以及一双碧蓝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比她记忆中要黯淡无光，透露着绝望。
这里……怎么会有关于777的录像？
而且摄像视角明显是在777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的。
然后她就想通了，这里是黑市啊，777说过，什么都可以售卖，包括他自己饱受屈辱时，被恶人偷偷录制下来的影像。
画面刚显示了两秒，俞灵便用火焰枪将全部的影片盒子烧毁了。
她突然意识到，777的经历不止他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烈火只在脚边一小块区域熊熊燃烧，与此同时燃烧的还有她的账户余额。
俞灵觉得胸口疼得厉害。
滴滴，滴滴——
手环疯狂振动起来。
头盔同步出声：“已找到目标仪器。”
＊
温序走进来时，俞灵已经完成了支付程序。
她手里捏着一个精巧的立方体，上面的光还没有完全熄灭。
“仪器找到了，我们可以离开了。”俞灵语气平平。
温序察觉到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抵着铁门，等俞灵走过来。
他等庄聪拉着扬·达勒走远些后，才垂下眼问：“嗯，我有收到关联账户的扣款信息。”
——这是走之前温序提议的，将他的账户关联之后，俞灵就不必担心她的资金会在24h之后过期。
“不过，”他还是对上面的数字感到惊讶，“一台辅助分析仪可以卖到这么贵吗？比第二代研发的成本高了十倍不止。”
俞灵表情仍然平静：“哦，可能还包含其他的小物品。”
温序挑眉：“你又看中了哪样武器？”
俞灵抬起手，轻轻摸了下鼻尖：“不是武器。只是些影片。”
“你还对电影感兴趣吗？”
温序轻轻拢了下眉，似乎抿出能在黑市售卖的影片会是什么类型，猛地把目光移到俞灵平静的脸上。
他有些难以开口：“你……”
俞灵：“我把它们烧了。”
“烧了？”
俞灵淡定的表面下有不易察觉的怒意：“嗯。制作影片的人有些缺德，里面的某位受害者恰好是我的熟人。”
“我又恰好有个毛病。”
她护短。
说起这个，她忍不住又问温序：“这么大的非法交易场所，是怎么避开你们耳目的？”
参天塔又不是人人吃白饭的。
创世主如何能容忍呢？
温序从进入这里后也一直在四处观察，他似乎对黑市的运作方式感到完全陌生。
他试图反推原因：“基地内系统检测不到，因为它们是在基地外面建立的污染程序。当然……也不排除高层里有人刻意隐瞒。”
不过，能够确定的是，黑市的经营者在基地以外的地方。
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庄聪和扬·达勒的对话隐隐约约飘过来。
俞灵听着听着，不自觉皱了下眉。
庄聪此刻站在俞灵刚才翻找过东西的地方，他语气有些隐隐的炫耀。
“哟，我刚放的东西就卖出去了？真好。”
相较于他的自满，扬的表情很失望，他以为这里能发现他哥哥发明的东西。
可是并没有，只有一堆破铜烂铁，和恶趣味的污染物玩具。
庄聪问扬：“你是要找你哥哥？”
扬点了下头：“我来之前就说过好多遍了，你非要带我进来。这里肯定没有他的踪迹，我还是趁早放弃吧。”
他整个人都丧丧的，脸色也死气沉沉，仿佛头顶飘着一朵实时乌云。
“哎，这简单啊！”庄聪忽然拔高音量，试图调动扬的积极性，“不就是找人？你先给我付一万晶石的定金，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想在黑市找个人，那不是轻而易举嘛！”庄聪拍拍扬瘦弱的肩膀，“振作点，小子，黑市的信息网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别说是基地内的消息了，连基地外甚至外太空的都有呢！”
扬显然已经不太信任这个家伙了，他后退一步，躲躲闪闪地寻找借口：“可是我账户里只剩下一万晶石了，那是要负责我全家花销的。”
俞灵低头轻嗤一声。
用自证的方式找借口，是拒绝别人最愚蠢的办法。
果然，庄聪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双手抓住了扬的肩膀：“别这么轻易放弃啊！想进黑市的人每天有多少个你知道吗？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很可能就再没有了！我今天是破例带你这个小穷光蛋过来的，难道你要让我空跑一趟吗？你说你只剩一万晶石，可我损失的是整整一天的收入啊！”
庄聪两只手力气很大，扬被他摇晃得晕晕乎乎，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抱歉：“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如果真能随随便便挣到钱，我哥哥哪里还需要去世特骏给人打苦工？我还来黑市碰什么运气？”
他越说，埋怨的情绪越重。
庄聪见状，赶紧缓和了语气，进一步劝诱：“或者你卖点东西呢？总会有人想买的。”
俞灵抱臂倚在铁皮门边，温序则身姿挺拔地站在另一侧。
她跟温序交换了一个眼神，释放出信号：你说，我要不要管这个闲事？
她可不是路见不平就掺和一脚的性格，但这个庄聪实在是太吵了，说起话来像失控的抽水马桶，不停倾泻废料。
“其实挣钱很容易的，你模样还算不错，不如我带你去另一个交易所，不要在这群垃圾上浪费时间了。”
庄聪说得口干舌燥，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晃晃自己的手环，仿佛铁了心要让扬信服。
“你看！这是我刚才卖东西挣的！”
扬看到那串数字时，眼睛一花，惊讶道：“你卖了什么？”
“很简单啊，有手就行的。我卖了几部影片，你看，这是交易记录。”
上面显示，就在刚刚完成的交易。
卖家想要出的商品会在不同的空间里随机刷新，庄聪在展示交易记录时，有怀疑过是不是跟他同行的那两位“门神”，可他没胆子去问，也觉得俞灵不像是会对这种龌龊东西感兴趣的人。
他扶着扬的肩膀，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点评道：“要是你的嘛，虽然不会有他那么抢手，但可以靠数量取胜。”
“知道我刚才那些为什么能卖那么贵吗？因为那位男主角失踪很久了，我估计是不会再回来拍了，真可惜，如此漂亮的人就那么没了……现在这些影片可都是绝版的，用不了多久还能翻倍！要不是我也缺钱，还想把它多压在手里一阵子呢！”
而刚刚拍下那个订单，并且还把如此“珍稀”的货品烧了个精光的俞灵，放下了环在胸前的胳膊。
她垂下来的手指朝温序的方向动了动。
这是一个行动的暗号。
温序轻轻抬起下巴，望向庄聪的后背。
扬还迷迷糊糊地问问题，他完全被绕进去了：“你是要我去当演员吗？”
“演……员？”庄聪想到了什么，恶趣味地笑了下，他吞咽着口水说：“对，很棒的演员。”
他再度拿出收款码，催促道：“先交押金吧，我怕你反悔。”
对上扬不舍的眼神，他又补充：“不是要收你一万晶石，等你什么时候赚够了钱，可以来我这里取回。”
扬只好将信将疑地拿出手环，随着人像识别成功，他轻轻点下支付确认。
几乎是瞬间，从他手环弹起的全息屏幕里，哗啦啦吐出一堆虚拟影像的金币。
而庄聪却忽然把头仰了起来，仿佛被那钱币的声响触发了本能，他张开大嘴。
哗啦啦——
那些金币仿佛全都灌进他的肚子里。
精致的西装下摆像尾巴一样随动作摆动，扣子被崩开，露出里面白白的衬衫。
他的肚子也逐渐变得圆鼓鼓，像富有弹性的气球膨胀起来。
就好像一只……快撑破肚皮而翻白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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