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凯尔是被胸口的暖意弄醒的。他一睁眼往下面一瞧，白蛋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他怀里，蛋壳窄的一端贴着他的脖颈，温温的触感像揣着个小暖炉。
“你这小家伙……”凯尔失笑，小心翼翼地把蛋抱起来，发现蛋壳边缘沾着几根他的金发。他找来块干净的软布，把蛋擦得锃亮，塞进布袋里，挂着白蛋往洗衣店赶去。
清晨的洗衣店飘着淡淡清洁的草木香，凯尔到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出羊皮纸和炭笔，在柜台前认真写起寻蛋启事。
他仔细描摹着白蛋的模样，最后在特点处郑重其事地写上：“爱撒娇”。
写完后，他找来魔法胶水，把启事贴在店门口最显眼的木板上，旁边还画了个简易的蛋形图案，细心涂了圈光晕。白蛋从布袋里探出头，好奇地盯着启事上的图案，打量自己的“肖像画”。
“这样就有人来找你了。”
凯尔揉了揉蛋壳，转身开始整理衣物。梅婆婆的羊毛斗篷叠得整整齐齐，几个孩子的魔法校服上还留着泡沫的清香。他挨家挨户送完衣服，回到店里时刚过上午十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贝壳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晃，门口的寻蛋启事已经引来几个村民驻足围观。
“凯尔，这蛋是你捡的？”卖面包的大婶路过，指着启事笑，“会撒娇的蛋？莫不是哪个魔法师的宠物蛋？”
“谁知道呢，先找找看。”凯尔笑着回应，他翻开护养手册，今天的页面用黑曜石粉末画着峡谷的图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黑龙索恩巢穴清洁日”。
他把白蛋从布袋里掏出来，放在柜台上：“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待在这，不许乱滚。”
白蛋“咕噜”滚到他脚边，用蛋壳撞他的靴子，银光亮了亮，显然想跟着去。
凯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塞进布袋子里：“好吧，跟紧点，索恩那家伙力气大，别被它的尾巴扫到。”
时空之门在黑曜石峡谷边缘打开时，凯尔立刻闻到了熟悉的硫磺味混合着岩石的气息。峡谷深处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他刚走过去，就看到一头漆黑的巨龙正用爪子推着半块玄武岩，尾巴甩得呼呼作响，把周围的碎石扫得满天飞。
“嘿！索恩！”凯尔大喊，跟黑龙打招呼。
黑龙恩索的领地在黑曜石峡谷底部，说是巢穴，其实更像个堆满杂物的“男生宿舍”。
索恩精力旺盛却不爱整洁，散落的火山岩碎片、啃剩的魔兽骨头、从隔壁领地叼来的枯树枝，还有被它当枕头的巨石，乱七八糟堆了一地。凯尔的任务很简单：给这位“不爱收拾的黑龙”大扫除。
黑龙闻声转过头，琥珀色的竖瞳一亮，立刻丢下石头朝他跑来，巨大的爪子落地时震得地面发颤。它在凯尔面前停下，用脑袋亲昵地蹭他的肩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尾巴尖还不忘把一块亮晶晶的黑曜石推到他脚边。
凯尔拍了拍索恩的鼻子，指着它身后的巢穴，“你看看你那窝，又堆成垃圾山了。”
才三天不来打扫，索恩的巢穴又堆成了垃圾山：啃剩的魔兽骨头随便一丢，有些还卡在石缝里；从森林里拖来的树干横七竖八躺着。
凯尔头疼，他把布袋放在干净的石头上，白蛋自己滚了出来，径直冲向索恩的爪子，用蛋壳轻轻撞了撞。
索恩好奇地低下头，巨大的鼻孔喷出热气，把白蛋吹得晃了晃。它试探着用爪子尖碰了碰蛋壳，立刻像触电似的缩回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模样变得小心翼翼。
凯尔白蛋捡起来，重新安置在干净的石头上，：“别乱动，今天的任务很艰巨呀。”
索恩见白蛋被拿远，悄悄喷了一口气，破天荒地用爪子勾来麻绳和麻袋，还把撬棍也推到了凯尔手边。
凯尔惊讶，往常可都是他干活，黑龙在旁边休息。
“你也来帮忙？”凯尔接过撬棍，征询黑龙意见，见黑龙点点头，便指了指卡在石缝里的骨头：“先把那个骨头弄出来，卡在里面会招虫子的。”
索恩立刻凑过去，用爪子扒拉石头缝，巨大的头颅低得几乎贴地，琥珀色的竖瞳紧紧盯着头骨。凯尔趁机用撬棍插进石缝，用力一撬，“咔哒”一声，头骨终于松动，索恩赶紧用嘴轻轻叼住，放进麻袋里。
“对，做得真棒。”
凯尔笑着表扬，转身对付另一堆火山岩碎块。这些碎块大小不一，最大的有一个人高，凯尔得用撬棍把它们归拢到一起，再让索恩搬到峡谷边缘的废弃矿坑。他刚把碎块堆成小山，索恩就用爪子推着最大的那块石头往矿坑走，爪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活像个卖力干活的搬运工。
最麻烦的是清理鳞片碎片。黑龙的黑曜石鳞片脱落时边缘锋利如刀，散落在巢穴各处，凯尔得蹲在地上，戴着手套一片片捡。索恩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低下头，用爪子尖小心翼翼地扒拉地面，把碎片往凯尔身边推，只是偶尔控制不好力道，爪子一滑就把碎片扫得更远，害得凯尔还得重新找。
“这里还有一片，在你左爪旁边。”
凯尔指着一块闪着光的碎片喊。索恩立刻停下动作，屏住呼吸，用爪子尖轻轻勾起碎片，慢慢递到凯尔手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真棒。”凯尔接过碎片放进皮袋，索恩被夸奖后更有干劲了，转身就把角落里的枯树枝叼起来，一根根码在巢穴角落，连树枝的朝向都摆得整整齐齐。
太阳升到头顶时，巢穴终于焕然一新。散落的骨头全被运走，火山岩碎块堆进了矿坑，连索恩睡觉的大石头都被擦得锃亮。
凯尔坐在石头上擦汗，看着索恩兴奋地在空地上打滚，尾巴甩得呼呼作响，特意避开清理干净的区域，生怕弄脏了刚收拾好的巢穴。
白蛋滚到凯尔脚边，蛋壳上沾了点灰尘，凯尔用软布擦干净，把它抱进怀里。
索恩慢腾腾走过来，见白蛋没有动静，才敢用脑袋蹭蹭凯尔的后背表达谢意。
没等凯尔喘口气，养护计划手册片刻不停地显现新内容：杂草丛生，速来。
是尊贵的绿龙大人发起的召唤，凯尔马不停蹄打开时空之门穿梭到常青谷。
翡翠峡谷的云雾带着湿润的草木香，凯尔站在千年古木下，仰头望着枝桠间那抹翡翠色的身影。绿龙奥瑟恩趴在最高的树杈上，鳞片在斑驳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作为拥有皇室血统的古老龙族，它极少露面，凯尔很少能与奥瑟恩正面遇到。
“奥瑟恩大人，我受您的召唤来处理过度生长的藤蔓。” 凯尔微微欠身，目光落在古木西侧，那里的藤蔓已经缠成了乱麻，甚至压弯了几根粗壮的枝桠。
树杈上的奥瑟恩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竖瞳扫过乱藤，声音低沉如古钟：“兰圃周围的藤蔓，快漫过石栏了。”
凯尔得到指示，顺着石阶来到兰圃，用白玉石围起的花园里种满了珍稀兰花，翡翠兰的叶片泛着荧光。疯涨的藤蔓一旦爬过石栏，便会缠上花茎，伤害花苞。
“这些藤蔓得修出弧度，不然会一直往花苞上缠。” 凯尔拿出银剪刀，这种工具刃口极薄，专门用来修剪细嫩植物。
他刚要动手，奥瑟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离那些兰花远些，别误伤了它们。”
凯尔抬头，看到这位绿龙正微微侧着身，用翅膀为兰圃挡住斜吹的风，金色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株即将绽放的兰花，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忽然想起村长提过的传闻，奥瑟恩有一位十分相爱的的恋人，却在千年前失踪了。或许这片兰圃，就是那段往事的痕迹。
他小心地拨开藤蔓，剪刀碰到枝条时发出 “咔嚓” 的轻响，修剪得格外仔细，连藤蔓的断口都尽量避开兰花的根系。这样留长的藤蔓刚好能在石栏上搭成个小小的弧形，既不遮挡阳光，又能为兰花挡住狂风。
正将兰圃的藤蔓修剪完，凯尔擦着额头的汗等待奥瑟恩的下一步指示。一片带着水汽的蕨类叶片就轻轻落在他肩头，顺着叶片指向的东侧望去，隐约能看到心形溪流的轮廓被一层绿意覆盖，显然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凯尔提着耙子走到溪边，看到整条溪流像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绿绒毯，浮萍密得连水流声都变得沉闷，叶片层层叠叠，有些已经开始发黄腐烂，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水下的鹅卵石被完全遮蔽，连阳光都透不进半分，岸边依赖溪水滋润的青苔都蔫了大半，难怪兰圃的土壤会干燥。
“这些浮萍再不清理，怕是要堵死水源了。”
凯尔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水面，就被一阵凉意激得缩回手。浮萍下的水流几乎停滞，水温比正常溪流低了许多。他握紧耙子的手柄，轻轻插入浮萍层。
这些浮萍的根系缠得极紧，一耙下去能带起一大片，叶片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和水草，沉甸甸的。他将捞起的浮萍堆在岸边的青石上，这些浮萍刚离开水面就开始微微收缩，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须根。
清理到溪流中段时，木耙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凯尔小心翼翼地拨开浮萍，发现是一块半浸在水里的巨石，石面上爬满了湿漉漉的青藤，藤蔓的根系像网一样扎进石缝，连水流都被分成了两股细流，在石后积起一小片死水。
“难怪浮萍堆积得这么快，原来是水流被挡住了。”
阳光渐渐西斜时，溪流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水面上的浮萍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清澈的水流，月光石在水中泛着柔和的白光，串珠草在石缝里轻轻摇晃，几条银色的小鱼从石后游出来，游姿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度。
凯尔将最后一堆浮萍堆在岸边，这些浮萍会被转化为肥料，为兰圃的土壤提供养分。
他刚把木耙靠在岸边的古木上，就见一道翡翠色的光影从树顶飘落，轻轻落在他脚边。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绿晶石，在暮色中闪着温润的光。
“谢礼”。奥瑟恩说完便藏匿在绿荫里不见踪影。
凯尔弯腰捡起绿晶石，指尖刚触碰到表面，就感受到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指尖蔓延全身，后腰的酸痛瞬间消散大半。
这是奥瑟恩用龙力注入的治愈能量，比任何药膏都管用。
“谢谢奥瑟恩大人，清理完毕。”凯尔对着树顶轻声说道，虽然知道绿龙大概率不会回应。果然，枝桠间只有叶片摩擦的轻响。
凯尔没看到，金色的竖瞳在绿荫中闪了闪，布袋里的白蛋也隐秘的亮了亮。
回到洗衣店的凯尔发现自己写的寻蛋启示仍无人提供线索，见天色也暗了下去，便关了店，打算带白蛋去村长家碰碰运气。
村长是他认知里最智慧的人，说不定知道白蛋的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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