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干了衣服，许溪辰刚将吹风机物归原位就接到了沈桹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对方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今天能准时下班吗？”
许溪辰：“怎么？”
“有空的话就来诊室一趟。”
“这么突然，有什么急事吗？”
“本来预约了今天下午的患者突然说来不了了，正好空出一个名额，我就把他送给了你，感动吗？” 沈桹语气轻快道。
许溪辰心说不敢动不敢动，嘴上还是没忍住吐槽道：“你这就有点像那种找不到患者，于是就在街上随便拉个人按着给治的江湖庸医。”
“随你怎么想，你来做个复诊，或者单纯得谈谈你入职后的感受，都可以。”这次沈桹意外的没跟他计较。
许溪辰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如果沈桹要找他，也会提前两三天告诉他预约时间，虽然他确实已经很久没去沈桹那边接受例行的心理疏导了，但像这样当天让他过去还是头一遭，意外之余也开始猜测沈桹是不是真有要紧事跟自己说。
“怎么有一种强买强卖的既视感...不会是什么诈骗陷阱吧...”他问道。
“我说收你钱了吗？”
许溪辰沉默了片刻：“....那可以顺便管接送吗？”
“...你别得寸进尺。”
“嘁...”许溪辰眼看没得逞便干脆挂了电话，熄屏之前顺便看了眼时间。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
不知不觉间他又划了大半天的水，甚至还睡了个不错的午觉，本来还觉得过意不去，但转念一想这都是在总监的眼皮子底下干的，并且还是总监让自己来休息室吹干衣服的，心里头那点罪恶感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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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临到下班时间又出了点小岔子，起因是许溪辰刚收拾好所有的数据图纸和画本，还未起身徐奕冉就走过来跟他说道：“总监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于是许溪辰只好灰溜溜地放下包，和秋诗桐交换了一个打工人都懂的凄惨眼神，起身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
许溪辰推门进去时叶南烜正坐在办公桌前用电脑检阅设计图。
叶南烜停下手中的工作问道：“衣服都吹干了？”
“干了。”许溪辰下意识摸了把衬衣领子。
叶南烜又问道：“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乘地铁。”许溪辰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鼠标箭头在关机键上踌躇不定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心按了下去。
屏幕一黑，叶南烜抬眼看向他，总算开口说出了叫他来的目的：“我一会儿正巧要去一个朋友那边，可以顺路送你回去。”大概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太充分，他又补充道，“以免你一会儿又倒在什么地方，搞个工伤出来。”
许溪辰心想真巧啊，太巧了，怎么就这么巧早上去客户那儿顺路，晚上去朋友那儿还顺路的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使起伎俩来依然那么幼稚。
他的嘴角微妙地勾了勾，于是赶紧低头咳嗽掩饰了一下。
再抬起头来时许溪辰已然面色如常，背着手认真道：“总监不用担心，合同里明确有写如因我个人的疾病，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都和公司没有关系。”
“.......”叶南烜陷入沉默，大概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再耽误下去就不礼貌了，许溪辰实话实说道：“谢谢叶总监的好意，但我今天已经预约了医生看诊，比起出行安全，我还是更想尽量避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行，我知道了。”既然许溪辰都这么说了，叶南烜也没有理由再留他，只是当许溪辰转身即将出门时又叫住他问道：“你预约的医生，就是要求你清淡饮食，半点辛辣都不要沾的那个？”
许溪辰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趁早换一个吧，再让这种二流的医者治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叶南烜被电脑屏幕挡了半张脸，窗帘没拉，许溪辰看不太清他此时的表情如何，只能从语气中隐隐感觉到，他貌似不太高兴。
稀里糊涂出来，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
从地铁站最近的出口上去左转往一条小街上走大约两百米，私人诊所位于一个远离闹市和机动车道的高级公寓外面，一块显眼的招牌挂在临街的位置，两边大多开着咖啡厅和书屋这类不会产生过多噪音的店铺。
这很符合一个心理咨询室所应该具备的条件，毕竟对于来这里咨询的患者来说，一个僻静隐秘的场所，才会使他们产生安全感，也就更有助于抒发自己内心的郁结。
推开诊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接待台，台子后面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是个生面孔，许溪辰走过去礼貌说道：“你好，我找沈桹。”
后者赶紧放下手机在本子上查询预约记录：“好的，您稍等。”
“没有预约，沈医生让我直接来的，说是先前预约的那位取消了。”许溪辰提醒道。
“啊，您是许先生是吧，沈医生刚刚有跟我说过，他现在还在二楼接待上一位顾客，时间应该快到了，您先在沙发上坐坐稍等一下。”
“没关系。”许溪辰点点头表示理解。
很快，一个身影自二楼缓步走下，在这之后便是沈桹。等笑眯眯将客人送出了门，一转身，他脸上挂着的职业式微笑明显淡了许多。
介于旁边还有人在，许溪辰用口型朝他说道：“挺累的吧。”
“上去聊。”沈桹指了指楼上，一只脚刚踏上台阶又返回来对那个女生说道，“对了，小李同学你打扫下一楼就下班吧，其他的我来就可以了。”
“好的沈医生！”女生立马欢天喜地地开始收拾桌子。
“又招了个新人？”许溪辰跟在他身后问道。
“是啊。还在读大学，出来实习的，发现我跟她是一个学校的后就非我这儿不去了。”
“哟，行啊，你这学长如今也有学妹仰慕了。”许溪辰调侃道。
沈桹回头看了他一眼：“哪比得上一开学就把学弟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啊。”
“......”他就不该多那句嘴。
房间里有点暗，进去后沈桹将窗帘拉开了一点，顺带着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纸笔，然后端起自己见底的杯子掺满了水，又用纸杯给许溪辰倒了一杯。
许溪辰喝了一口，轻车熟路地往沙发上一坐，说道：“所以，找我来有什么事？”
沈桹背对着他站在书柜前，将客户文件一一归纳进档案袋里，随口问道：“怎么样，上班的感觉如何？”
“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如果真要说点什么出来，轻松些了算吗？”
“当然，轻松是好事。”书柜门一关，沈桹面向他靠在桌沿处，端起水杯单手抱臂抿了一口，又问道：“怎么个轻松法？”
“接了个单子，今天上午去客户的别墅那边实地测量，中途发生了点小意外，解决完后回了公司，就这些。”许溪辰一口气说道。
“不错，看来你确实适应得很快。”大概是职业习惯，和许溪辰同处诊室中时沈桹的声音很柔和，他微微挑起半边眉问道，“小意外是指什么？”
许溪辰：“救了窝小猫。”
“展开说说？”听闻这话，沈桹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椅子上，神色中难掩好奇。
许溪辰说道：“我们在别墅外面找到了一窝流浪小猫，其中有一只毫无生息，我们一度以为已经死了，幸好最后被抢救了回来，然后带去了宠物医院。”
“没有生息了？怎么回事？”沈桹舒展的眉头逐渐蹙在了一起。
许溪辰又将事情的原委跟他描述了一遍，尤其是讲到医生问他们救不救时，许溪辰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那只小猫躺在台子上那副可怜的模样，心里不禁一揪。
沈桹点了点头，语气无奈道：“问这样的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猫传腹不是什么小病，死亡率很高，何况又是没什么免疫力的小猫，很容易坚持不过来。”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清楚，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许溪辰闻言苦笑，“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对于那只小猫来说岂不是灭顶之灾。只要力所能及，能救则救吧。”
“尽力去争取一把，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说完沈桹将水杯举到嘴前，看似喝了一口，实则目光一直停留在许溪辰身上。
许溪辰垂着眸子点点头，很是赞同这个说法。
“对了，你那个前任呢，见到他了吗？”沈桹似是不经意般提起道。
“别提了......”许溪辰捏了捏眉心，“他现在是我们的总监。”
“有意思，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要见面。”
“今天就是一起去的客户那边。”许溪辰的语气颇为幽怨。
“看这样子，貌似共事情况不太理想啊。”沈桹替他总结道。
“也不算...”许溪辰张了张嘴，但情况实属复杂，一时间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看他纠结了半天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沈桹看着许溪辰的眼睛淡淡道：“你知道我仍然是最初的那句话，如果你觉得难以适应现在的工作作息，特别是无法与你身边的人正常共事，从而影响到你的情绪时，趁早远离，否则只会对你的心理造成更多负担。”
“我知道，我知道...”许溪辰越说越心虚，最后干脆选择了沉默。
他说不出自己是种什么心态，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想远离叶南烜，那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入职。许溪辰又回想起这一整天叶南烜说的那些话，有的很莫名，有的又让他感觉十分熟悉，但每当他试图深究时，又毫无头绪。
过了好一会儿，沈桹放下杯子说道：“只是一个建议，决定权在你，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得过且过也不一定不是个好的纾解方式。”
“嗯。”许溪辰长呼了一口气，“我现在只想抽根烟，憋一天了。”
“要抽就出去抽，时间不早了，不想耽误你回家休息，我也该下班了。”沈桹起身送客，等许溪辰磨磨蹭蹭起来时他已经穿上了自己的大衣外套。
“话说，你怎么不像刚刚那样送我到门口？”许溪辰发出灵魂质问。
“你要是肯给钱，我同样可以笑脸盈盈地送你出去。”沈桹耸耸肩道。
算了，这花钱买来的服务不要也罢。
许溪辰悻悻地出了门。
“注意你的药，如果不够了就去医院开药。”走前沈桹不忘提醒道。
“好好...”许溪辰老老实实应道。
“还有。”
“下一次来的时候，我想着重聊聊你的梦，和那些缺失的记忆。”沈桹一改工作状态，笑眯眯的看着许溪辰，明明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因那黑褐色的瞳仁显得深邃无比，似要将他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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