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坠落被一声沉闷、粘稠的撞击硬生生截断。不是落在地面,更像是砸进一片巨大、**的沼泽深处。巨大的冲击力震散了她的骨骼,五脏六腑错位般剧痛,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挤压出去,只留下火辣辣的灼烧感。她趴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窒息感比深渊的虚空更甚。
一股难以言喻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将她淹没。那是死亡本身腐烂发酵的味道,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内脏**的甜腻腥臊、以及一种刺鼻的、类似福尔马林药水的化学气息。这气味如同实体,钻进她的鼻孔,粘附在喉咙深处,让她本能地干呕,却只能吐出几口酸涩的胆汁。
她颤抖着撑起身体,手掌下传来的触感让她瞬间头皮炸裂——那不是泥土,不是岩石,而是一种冰冷、僵硬、带着某种皮革般韧性的表面,上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粘液和……冰晶?她猛地缩回手,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极其微弱惨淡的幽光,看清了身下。
尸体。
她正跪坐在一具冻僵的尸体上。尸体穿着破烂的、沾满污秽的工装,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覆盖着霜花和薄冰,面部因极度的痛苦和寒冷而扭曲狰狞,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着她。
惊骇让她猛地抬头。
眼前并非深渊的虚无,而是一片无法想象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景象。
她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尸体组成的森林。
无数具形态各异的尸体,如同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粗暴地“栽种”在这片黑暗之中。它们姿态扭曲怪诞:有的像被冻住的溺水者,双臂绝望地伸向并不存在的天空;有的蜷缩成团,双手死死抠进自己青紫色的皮肤;有的肢体以反关节的角度折断,僵硬地指向四面八方。它们密密麻麻地矗立着,如同这片死亡冻土的森林。
更恐怖的是,它们并非完全静止。极度的寒冷让尸体表面凝结的冰层发出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咔…咔…”声,那是冰晶在尸体僵硬的关节和皮肤上持续生长、挤压、碎裂的声音。这声音无处不在,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黑暗中啃噬着骨头。
那点微弱的光源,来自尸体本身。一些尸骸的胸腔或眼眶深处,隐隐透出一点幽绿或惨蓝的磷光,如同鬼火,微弱地勾勒出这片尸骸森林扭曲恐怖的轮廓。光线在凝结的粘液和冰晶上折射,投下晃动、拉长的鬼影,在尸体之间无声地跳跃、扭曲、舞蹈。光与影的交界处,尸体的面孔在幽暗中显得更加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转过来。
她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已凝固,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咯咯作响在这片死寂中异常刺耳。她想逃离这具“垫背”的尸体,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手掌却再次按在另一具冰冷的肢体上——一只冻得发黑、指节断裂的手。她触电般缩回,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栽倒,后背重重撞上另一具矗立的尸骸。
“呃……”一声极轻的、非人的呻吟,竟从她撞到的那具尸体喉咙深处逸出!那声音干涩、撕裂,像是生锈的铰链在摩擦。她惊恐万状地扭头,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同样覆盖着青紫色的冻痕和冰霜,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半睁着的!浑浊的眼球没有焦距,却仿佛穿透了死亡的屏障,直勾勾地“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女人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无声地重复着一个诅咒。
“走……”一个破碎到几乎无法辨认的气音,从女人冻僵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快……走……”
这声警告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将恐惧推向了顶点。她能“走”到哪里去?这片由尸体组成的森林,根本看不到尽头!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几具扭曲尸骸构成的狭窄缝隙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是尸体冰裂的声音,而是一种……有意识的蠕动?像是一团更加浓稠的黑暗,在缓慢地改变形状。一股比这尸林更冰冷、更纯粹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寒风,从那个方向悄然弥漫过来,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涌到喉咙口的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身体僵硬地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那片蠕动的黑暗,正无声地扩大,贪婪地吞噬着尸体间微弱的磷光,朝着她的方向,缓缓地、不可阻挡地“流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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