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着她吹着自己的头发,许优低着头看着脚面,看见自己的脚边还有一双脚。那是何见明的脚,白白净净、血管清晰可见。
“我自己来吧。”许优要求。
何见明没有给她,继续吹着她的头发。
此情此景,很难不想起一些往事。
“我自己来就好。”她拿过晚明手中的吹风机,何晚明看着她对着镜子吹着自己头发的样子,那张脸上的表情淹没在黑色的发丝里,只能看见她富有血色的艳红嘴唇,以及脸颊上的部分红晕。
“你放假怎么没回家?”何晚明在她身后问。
“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总有个理由。”何晚明转过身靠在浴室外的墙壁上。从撞见她翻墙之后,再遇见就是在奶茶店里。
彼时,她以为从高中翻出去的学生,大多都要跑到隔壁那家网吧里边,最多就是经过她兼职的地方买杯饮料,好等下边喝边玩,她还经常要去给网吧的高中生送饮料。
眼前的少女扎着短马尾,两侧的刘海估计是刚才从围墙上跳下来被震乱了,她随意地将它们扶到耳朵后面,什么也没说,慌乱地跑开了。
何晚明想着,不会也是要去抢网吧的机子吧。少女跑走,流动的风带动了周围的空气,一股桂花的香味飘在空中。快到兼职的时间了,不再多做停留。
兼职的店里今天周五还不到放学的时候,人不算很多,何晚明打扫好了店内环境之后,便站在吧台收拾器具,窗户外的阳光反射在银色的器具上,何晚明往玻璃外看了一眼。
外边站着的不正是刚才遇见的少女吗。
她似乎在犹豫着进不进店,看着店门迟迟不进,她穿着定海高中的蓝色校服,这件校服穿在她身上正正好,照常理来说,学校会考虑学生的身高发育问题给学生定做大一码的校服,看来这名少女应该是高二或高三。
高二高三还逃课吗?何晚明正思考着,店里的门铃响了。是她走了进来。
何晚明看着她,她也看着何晚明。
那时候两个人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诡异。”
何晚明觉得许优那时候一定想着怎么退出去。
许优也确实这么想的,怎么又遇见了,好不容易刚才跑掉。
两个人最终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许优走到吧台前,随便点了一杯手摇奶茶。店里这会就两三个客人,刚点完就开始给她制作手摇奶茶。少女找了个角落坐下。
何晚明给她上饮料的时候,许优正横屏打着游戏,游戏的声音开得不大,凑近她的时候能听见。
“你的手摇奶茶好了。请慢用。”何晚明放在她桌上,少女点点头,目光没有移开手机。何晚明只当她是个手机游戏上瘾的学生。送完就回到吧台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一直坐到放学。
坐到定海高中的大门关上,里面变得冷清。这个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店里经过一波放学人流量之后,晚饭点人又少了,何晚明才注意到她还没走。坐在座位上,手机握在耳朵边,似乎在和人打电话。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她的家长终于来了,是个短发女人,身边牵着一个小孩。店里人不多,何晚明听得见他们对话。她后来知道那是许优的阿姨。
后来许优又来过几次,不过都是正常的上下课时间,只有第一次来她的店里刚好被她撞见逃课。
何晚明一个人靠着墙想了许多,许优依然没有应答。她只好问起别的:“你很喜欢喝饮料吗?以前在店里兼职都没怎么见过你来。”许优似乎就是从逃课那天起才开始光顾学校对面这家奶茶店的,何晚明自认记性很好,店里的客人她能记个七七八八。
“还行。”许优的头发吹得差不多了,这会就剩发梢一点点的水珠,听到声音从浴室外面传来,发现她已经退出浴室了。
“喝了这么多,你最喜欢哪款?”何晚明想知道,给许优做了这么久的奶茶她最喜欢哪个,虽然目前来看,最常喝的是冰摇黑加仑。
“你在做售后调查吗?”
话说出口,浴室外面的人轻笑一声。
“是啊。”
许优想了想,说:“冰摇黑加仑。”
“我就知道。”何晚明一点不意外的答案,这个其实是今年才推出来的新品。那个时候向许优稍微介绍了一下,她张嘴就说:给我来一杯这个。
“这还是我推荐你喝的。”
“酸酸甜甜的,是很好喝。”许优肯定了冰摇黑加仑。她把头发甩了甩,感觉吹得差不多了。就要走出浴室,何晚明靠在墙边,看见她出来了,头发却没吹得全干,说:“你发尾没吹干。”
“没事,夏天很快就干了。”
何晚明不认同这种做法,这样容易湿气入体,她一把抓住许优的手,许优站在浴室前的砖头上,地面湿滑,一个不稳就要摔跤,一瞬间的事情根本反应不过来。
先感受到的却并不是摔在地板上的疼痛,她闻到一股香气,一股她自己身上也有的香气,只不过这香气在每个人的身上似乎都会有轻微的变化,比如现在,闻起来莫名地让许优感到安心。
她睁开眼睛,何晚明正看着她。她长而卷的头发将许优的整张脸牢牢包围住,许优只看得见她的眼睛。往下看去是她的脸颊、鼻子、嘴唇。
没有触碰过嘴唇,却始终觉得它绵软。许优盯着她的唇瓣好一会儿,她也并不出声,盛夏的假期安静,只能听见阳台楼下花圃里知了的叫声,许优好奇它到底是怎样一种触感。
她用自己的唇去体会。
像她想象的一般绵软,像置身云层,又像沼泽一般,一旦触碰,便无法脱身,她就这样嘴唇碰着嘴唇好几下,停留于最表面最浅层的嘴唇相碰。
何晚明看着她像小鸡啄米一般亲着自己。
许优看着何晚明的笑,产生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温柔、静谧、包容的一张笑脸。许优停止了小鸡啄米,不敢再触碰,出神地看着她的脸庞。
“对不起。。”许优反应过来之后,就是先道歉,刚才做了一件多么多么出格的事。她还倒在何晚明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她挣扎着要起来,这个姿势却不是很好起身,踉跄了两下,她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何晚明一动不动,似乎没打算站起来,也没打算帮扶许优起来。她就坐在地上看着许优的动作,看她的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眼睛里都是刻意的闪躲。
“没关系。”她拉住许优,好不容易离远了一些的许优,又被拉到她身前。
飘飘然在空中,亲吻着云朵。
下一秒,却像是坠落到地面,湿湿热热的触感犹如沼泽一般,许优切身的感受到自己正越陷越深。她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电吹风安静下来,许优的思绪也散了一地。
“吹好了。”何见明对她说,说完之后把吹风机收好放进柜子里,对她说:“晚安。”
何见明转过身,留给许优的只有背影。她的吊带睡裙长长的,裙摆扫过许优的小腿,许优着魔般地扯住她的睡裙。
“怎么了?”被许优抓住没法走动,她正要转身。后面的人把她圈住了。
室内无风,浴室里还有些湿气,两个人站在走廊,空气也在此刻凝固。她能感受到身后的人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伸出手想要摸摸她,最后还是悬在了半空中。
“何晚明。”
听到曾经的名字,两个人的心情各异。何见明没应声,任由她圈住自己,她感觉到这双手将她越圈越近,似要融入骨血一般。
“你有听到知了叫吗?”许优问。
窗外是大雨,根本听不见知了叫声。
“嗯。”
“今天很热。”
这个季节的定海并没有很热,温度保持在26度左右。
“嗯。”
“我的发尾没干。”
应该怎样回答她?任由她陷在过去的记忆里?
“刚刚给你吹过了。”
回忆像是被印在最后一页的答案,想要翻看,发现上面只写了“略。”
她缓慢地将何见明的脸转过来,那头茂密的长卷发下还是那双眼睛。表情平静又似乎波涛暗涌,许优摸着她的脸,找寻着几年以来这张脸的变化。
见到那张嘴唇,她觉得好渴。她说想喝冰摇黑加仑。
“这里没有。”何见明回答。
“有的。这里。”她的嘴边残存着冰摇黑加仑的味道。
两个人的脸颊凑得很近,许优抚摸着她的脸,却看到她的眼睛下面有了些无法退却的黑眼圈,那是她长期工作的结果。明知过去已是过去,情景重现仍无法自已。
何见明看着她的眼睛,她知道她曾陷在过去,又终于回到现实。
“许优……”听到她的呼唤想要回应。
一道开门声响起,门口站着何见明的妈妈。两个人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妈。你怎么来了?”何见明先走开,走到了她妈妈面前。许优站在原地,听到窗外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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