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光很久没有开过晨会了，还是这种全体会议，这会快九点多，有的人从大门直接到会议室，有的人从办公室走出，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许优刚到，这会正经过镜光水帘准备过去。到会议室门口就见到了面面，她今天穿得单薄，身上是一件短裙套装，腿部穿着丝袜，脚上是一双长到大腿的长靴，没穿外套，南方的冬天没有在室内开暖气的习惯，许优疑惑她不冷吗？今天室外的温度只有12度，室内也差不了太多。
许优走到门口进行签到，面面正招呼着公司里的职员签名。许优走过来，发现面面穿的这身真的很薄。和自己身上的棉袄对比起来，她像在过秋天。
“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少？”排到许优签到了，她先问了下面面穿衣才开始在名单上找自己的名字。
面面一只手臂摩擦着另一只手臂，小声说：“上面要求穿着……”面面说到一半又没再说，许优这时签完名字，站起身来发现面面正往室内看去，她看的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面面转过身来对着许优摇了摇头。
许优没看清是谁的背影，但面面的语言行为不难猜出，今天她穿成这样是什么原因。
许优找到部门的同事，他们基本上都到了，老许、赖嘉俊、小吴坐在最前面，然后是三个前辈，最后一排是江怡然、小黄，许优走到江怡然边上坐着。
“你今天……”许优小声和江怡然交流着，今天他和赖嘉俊居然没坐一起。
江怡然目视前方，知道许优要问什么，他淡漠地说：“没有。”
许优看江怡然这模样，问也问不出什么，就不自讨没趣了。前端部门的位置在左侧靠门，一有人进来就能注意到，那头长发一进门就成了在场所有人的焦点，今日这场晨会的关键人物，她就是其中之一。她站在门口抚了抚面面的肩膀，而后走到讲台上整理麦克风。
在一声声拍打麦克风的回响中，晨会正式开始了。
“各位早上好！”她的声音温和、富有力量，冬天人群聚集在一起，本有些暖和得令人头晕犯困，听见这声音都清醒了些。
“今天是我以设计总监的身份最后一次主持晨会。从明天起，设计部所有决策将由洪海翔接管，我已将审批、预算、供应商权限全部移交完毕。”话音刚落，室内已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
许优看着讲台上的她，她永远神采飞扬，即使这一刻要交接出她深耕多年、热切深爱着的“镜光”总监职位。她似乎在等待台下的人结束私语，也似乎是在为自己离职留下片刻怀念的时间。
不过两分钟，她在讲台上按下ppt，上面是一张清单。
“这张清单，希望大家都能拍摄存档，以便于后续工作对接。”清单上面写有目前跟进的项目进度，以及关键客户的审美、要求，还有政府项目的画面必须提前48小时送审等等。现场的人都拿出手机拍摄下这张照片，许优也拿起手机，在拿起手机拍照的那一刻，她还是带有私心的把相机画面往下移了移，镜头对焦在讲台桌的人身上，手机的像素不算很高，但能拍清楚她的五官，照片里的她、现实中的她永远带着微笑。
“以上清单我已经同步到大群。”她再度按下ppt，大屏幕上写着：三分钟答疑，她说：“现在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问我，时间原因，请在三分钟内向我提出。会后我将不在群里回答执行细节。”
刚说完，现场已经有人举手站起来问：“我手头的天和项目今晚要出稿，终审还找你吗？”
她看向问问题的人回答说：“今晚八点前仍然可以找我。”
一人回答完又是下一个人：“这次政府项目送审材料格式又变了，模板在哪？”
“ZF-Review-Template，1月。”
三分钟结束，何见明摊开双手，以一个极为松弛的态度说：“相逢的意义并不在于别离，而在相逢的每一分每一秒中。天冷加衣，各位同事们。”
这位年轻的却带有传奇经历的总监，就此告别了镜光。
她走向设计部，这是她最后一次和设计部的人坐在一起。许优看着她从讲台上走向座位，周边的同事都围了上去，她们部门的女生今天穿的都格外单薄，何见明两只手各落在两个女生身上。
“各位早啊！今天头一回给大家开晨会，先定个小规矩——冬天到了，别把自个儿裹成粽子。”他身上穿着西装外披长款羊绒大衣，说这话时眼神扫了整个会议室一圈，又继续说：“咱们做视觉的，得让甲方相信我们的审美，对吧？所以女生们腰线该露还得露，裙子该穿还得穿；颜色别太沉，客户看见你们就看见了春天，提案成功率都能高十个百分点。”
他笑着，颇以为自己有着老派的幽默，又忽然拔高声音：“先从设计部开始，就这么定了！谁反对？形象、效率、结果，一条都不能掉链子。”
现场沉默一片，大家都忌惮着这位天降领导，就在他以为无人有异议，准备说散会时，有人站了起来。
“洪总监。我有个小建议，现在天气寒凉，如果因为风度失了温度，导致生病，那太得不偿失了。”是何见明，她站起身来，语气中很是恳切，谁也不会觉得何见明是故意挑事。除了洪海翔，他尴尬失语。缓过来后本想张嘴回击，忽然又有人站起来。
“近期甲流严重，经常是一个感染者传染好几个。”前端部门的人都看向许优，从来没想过许优会在这种会议上发言，老许点点头和赖嘉俊对视，前面的三个前辈摇了摇头啧啧许优这是自毁前程。好在这时，其他部门也有人站起来反对这项规则，隔着人群，许优望向何见明的视角，她正在和同事们聊天，忽然像感觉到什么，转过来和许优对上眼睛。许优眨巴眨巴地看着她，远远看着，她的脸上有一抹欣慰的笑。
她的脑海中回响着何见明的告别词，相逢的意义，在于相逢中的每一分每一秒。这一年，她对何见明有过怨恨、回避、试探，在相处中不知不觉，居然早已把这些放下，她面对何见明时越来越坦然，也越来越好奇，她好奇她的经历为人，允许自己摆脱过去正视自己对她仍然持有着的那份感情。
只是她们之间隔得时间有些太远了。时间让她们都变成有些陌生的人，许优曾恨她见得光明却将自己抛弃，何见明无奈她们之间无法跨过的鸿沟。
她现在想离何见明近些，再近些。于是思考她的思考，跟着她的步伐，找到能够理解她的一切方式，直到她们再次相爱那天。
晨会散去，最后走的是设计部的人，他们围在何总监身边，过去工作上的一切玩笑话在此时都成了难舍的回忆，大家轮番道别，直到只剩何见明一个人。她站起来朝着门口的面面走去，这是她在镜光认识最久的人，也是她最得力的下属，她们站在门边，出了这道门又要忙于工作，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伤感充斥在空气之中，面面准备开口，那句欲语泪先流竟成了此时最好的写照。
何见明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说：“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
面面很努力地不让自己继续哭，说：“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再做你的助理。”
“快去把衣服穿上吧，我的助理要求身体健康。”何见明故作幽默，试图让别离的忧伤减淡。
面面点点头，门口忽然有人走进来，二人望向门口，许优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准备退出去。面面看着何见明，何见明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面面走出会议室，许优走了进来。
“你找我？”何见明问。
许优犹豫了半会，而后一把抱住何见明。何见明被她这一抱微微惊动，她们隔着衣服紧紧贴合在一起，许优抱得很紧，何见明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
“门外好冷。”许优说。
何见明没话说了，任由她抱着自己。她像还没学会说话表达感情的小孩一样，只是抱着她却不说话。但何见明要考虑的太多，只打算让她拥抱一会儿，就决定让她赶紧回到工位上去。会议室虽然来的人少，但还是有可能被看见的。
“你教我好不好？”许优问。
何见明问：“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让你爱我。”她说完，腰上的手似乎环得更紧了。
何见明的双手也环抱住她，许优的脸靠在她的肩膀上，水汽化成实体，有了形状，泪流向下。
“成长吧。勇敢地茁壮地成长，直到我们的‘距离’不需要拥抱也可以感觉到很近。”
是告别也是告白嘿嘿[猫头][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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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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