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历三百三十二年,恒国,六月廿八,大暑。
皇苑大内,漪澜宫。
赵兆缓缓睁开眼,以手扶额,揉搓眉心的剧痛,适应着穿越而来的身体,这副身体的记忆涌向她,她处理着庞杂的信息,大概知道了身体原宿主是什么人——
赵安歌,当朝公主,宠妃之女,长于深宫,野心勃勃,喜好权势,贪慕皇位。
骤然的信息量让她意识恍惚,若是男人书写的史书工笔下,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角色。
但在赵兆的视角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只是太想进步了。
赵兆回首过去,自己是小镇做题家,一路重点本硕,早年成功上岸,兢兢业业,一路遴选历经三省四市,穿越之前还在一线带头检查施工现场,不慎被塌方埋了,好像是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真是人生无常。
赵兆本来就是求稳求进思危思变的人,在原来的岗位上八面玲珑文笔绝佳,是领导心腹和同事倚重的人,处理政务驾轻就熟,为人绝对的沉稳低调,遇事敢做敢为有手段,再加上一点玄学,岗位空缺刚好轮到她,所以提拔飞速。
然后把自己埋了。
不过重生一回,既然以前的基层公仆做得,现在这个公主怎么做不得?
她微微伸展四肢,觉得这身体不错,比自己原本的好多了,年轻就是好,约莫就是二十岁不到吧。人不能同时拥有年轻,和对年轻的感受,但她拥有了。
这感觉非常微妙,看待事物的角度,又多了一层。
身体、精神适应以后,她转身轻抬双眸,见两名妆容整肃的宫女垂侍,似在等她示意服侍洗漱。
按照赵安歌原本的生活轨迹,洗漱完要去给母妃请安。
贤德妃南斐是赵安歌的母妃,敕封一品妃嫔,赐扶摇夫人号,仅在皇后位置之下,独居栖霞宫,是宫内最得宠的妃嫔。
十数年前,瑞国亡国,身为公主的南斐自愿堕身殉国,为当时的皇子现在的皇帝赵琰所救。
而赵琰,正是发动战争亡了瑞国的首魁。此人心狠手辣,为了皇位,把所有手足几乎都杀了。
南斐身不由己岂能不恨,这种仇恨,自然而然转嫁给了赵安歌。
且宫中流言蜚语传出,说南斐当时孕身嫁给赵琰,赵安歌实非赵琰亲生。
不是亲生?
赵安歌觉得自己即将见到的母妃南斐是个人物,堂而皇之的给皇帝戴绿帽子,带球进宫。
那么她凭什么获得皇帝的宠爱?
享这红墙绿瓦中独一份的尊荣?
皇帝会是恋爱脑?
她一万个不信。
至于她生父是谁,曾经的赵安歌不敢问,现在的她也不敢提。
赵安歌摸了摸这白皙细腻的脖子,她不想死得太快。
在众人随侍下,前往栖霞宫,在亭台楼阁和曲折宫巷中,这些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越发真实。
原本她以为是自己进入了《楚门的世界》,毕竟死后重生在别人身体里,对于她这个唯物主义坚定信仰者来说,实在是荒谬,结果时间越长越发现,好像自己真的又再一次活了。
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历史上哪一段历史,时间上的哪一段时间。
脑子思绪乱飞,脚步已经经过数个宫巷,到了目的地。
栖霞宫周围花朵团簇如火龙一般摆动,艳艳如烧,无数花瓣飘落,似每一寸芳菲都坠在赵兆心里。
冷不防在转角处,遇上一个人——
那人身形挺拔,肩宽窄腰,棱角分明,眉目如峰,乍看之下十分高大健硕,持重冷峻。可这样极具威仪的脸上有着两道浅涡,笑起来一双冷目也含情。
这是皇帝唯一没有杀掉的手足,朝中唯一的亲王,赵玠。
赵安歌心头猝然慌乱,嗅着他身上淡雅竹香,退两步,脸颊微红,就连自己的礼仪都忘却,低声道:“见……见过皇叔。”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赵玠那隐于宽松衣衫下的腰身。衣衫随风轻摆,如同流水般轻柔地贴附于他的身体,他的腰身在宽松的衣衫下若隐若现,不同于一般男子那般粗犷,而是坚韧有力厚薄适中精窄有力,让人不禁浮想联翩,心猿意马。
这是原宿主的本能反应。
赵安歌心想,哦?爱上没有血缘关系的皇叔?有趣。
赵玠信手将她发间的花瓣捻去,低沉好听的嗓音说到:“可是给你母妃请安?”
赵安歌抬头迎上赵玠的目光,原主脑内大量讯息涌来,过去的回忆开始浮现——
几日之前,山庄之内,赵玠搂住她的腰身,往怀里送,她心乱如麻,沉溺于这一刻的温柔缱绻中,温热的气息蔓延在赵安歌的耳后,赵玠却不慌不忙地咬住她的耳朵低语几句,然后揽她入怀,绵密而温存的轻吻她,她被赵玠吻得发软.......
赵安歌心神大荡!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垂下眼帘不和他对视。
在赵安歌身体里的赵兆心想,这原主也太如狼似虎了,重色重欲,估计是家族遗传,跟赵琰一样色令智昏。
赵玠也觉得她有些与以往不同,她闲庭信步的姿态,双手背于后的谨慎,眼神流露出的审视,像是个老谋深算的臣工。
二人神绪回转在脑内方寸之间,赵安歌先回应道:“是,不知皇叔是去哪?”
赵玠将疑惑收进心里未露分毫,目光如还未融化的暖雪,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微风,舒适惬意,“陛下宣旨进宫,正准备去集英殿商议。”
赵安歌只要一听他说话,就会不合时宜的心头慌乱,元神出窍般魔怔,她只能尽量克制原主身体的情丝,垂目恭肃道:“那就不打扰皇叔要事。”说毕,疾步进去栖霞宫。
赵玠停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栖霞宫重重花影之下,微微偏头,若有所思,噙笑离去。
赵安歌走在栖霞宫,穿花拂柳间来到了南斐的寝殿。
以赵安歌脑中故旧片段来看,母妃沉溺于亡国往事,对赵安歌的照拂十分有限,而赵琰膝下子女十分之多,既有家世耀眼仁和宽厚宽厚的太子赵元晋,又有双生如花的安和、安如,父爱已经被稀释的如烟如雾,取而代之的是君臣的威仪。
唯有这位亲王,对原主关爱有加。
原主心有异动,她可以理解。
但,此时的赵安歌认为,赵玠得到皇帝的信任,又是正统皇室血脉,具有无可比拟的政治优势,若是有他支持,自己未来位置能更稳固顺利。
继承原主的玩弄之余,何不巧妙利用一番呢?
赵安歌眼神变得十分狡黠,重活一次,就是要玩火。
走过院子,她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中,远远看到了南斐。
赵安歌深深呼吸,心跳漏了一拍,明白了赵琰一定要霸占她的原因。
容光绝世,国色倾城。
南斐听闻了宫女通传,正在翻阅书籍,见赵安歌来了,懒懒道:“免了请安,过来坐。”
赵安歌心旌摇曳的坐了过去,不论是赵玠的男色,还是南斐的女色,她脑子同样乱作浆糊,心思浑浊,需要反复克制自己的邪思靡欲。原主还真是个小色批。
南斐对此习以为常,合上书,把周围的宫人都遣散,信手拨弄着桌上的茶水,眼神望着远处,话却是对着赵安歌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水患肆虐,国库没钱,昭国狼视,权臣内斗,你的那个半死不活的父皇,正急得团团转。”
南斐和赵琰在政治上算是死对头,她这么说算是客气了,于是赵安歌顺着南斐的意思说到:“是啊,他把亲王宣进宫,多半是商议解决之法。”
南斐听到“亲王”二字,顿时脸色沉沉,“你又去跟他私会了?”
赵安歌矢口否认,“女儿哪敢,我刚巧在门口见到亲王。”
南斐冷哼一声,戳她脑袋,“收敛一些吧,你都快嫁人了。”
说到“嫁人”,赵安歌脑海顿时浮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着粉衫,笑满面,金抹额,玉骨扇,风骚多姿,金玉满身,就差把“花开富贵”刻在额头上。
细看之下,果然衣袖上绣着牡丹。
真·花开富贵。
他醉眼如丝,捏着酒杯轻晃,游画舫,就着夜色迷离,在湖中泛舟赏景,饮酒听曲,搂着四五个美人,好不快活。
皇帝为她挑选的驸马,就是这样一个酒色之徒,纨绔子弟。
梁缨,字衔玉。
皇室看中梁家不纳妾的祖训,又顾及梁老太君一介女流立下的军功,且梁府几十年兢兢业业为皇室卖命,所以选中他。
赵安歌被训斥也并无愠色,他名字都叫咸鱼(衔玉),有趣,赵安歌满目笑容,“是,母妃。”
南斐见不得她这幅没皮没脸的模样,起身走到院子外,漫无目的扔着饵料喂池塘里的各色锦鲤。
赵安歌觉得这个尊贵的女子孤独而落寞,即便面上带着微笑,眼中却又弥漫着无奈与痛苦。即便游鱼再多,她也只看最近的那一只,并没有真正地在享受群鱼围绕的快乐。
这宫里只有赵安歌在,她才会说几句话,其他时间都在默然抗争。就算这样,赵琰还是极尽宠爱,把这里弄得跟洞天福地似的,让她尽可能的舒适,锦鲤都是挑了最好最鲜活的。
赵安歌觉得有点可笑,金丝雀的笼子是黄金打造,那也是禁锢和私欲的象征,南斐只会更恨而已。
“我刚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南斐扔完饵料,看着她。
赵安歌表现出一副乖巧温顺模样,“听进去了。”
但她脑子里闪回的还是和赵玠温存的场景——在滢水山庄激烈的亲吻拥抱起来,伸手脱他的外襟,细腻嫩白的肌肤触指升温,泛起点点红白翻浪,势如疾风骤雨落在百花深山中,一片狼藉绯红。
事后赵安歌贴脸靠着赵玠身侧,她深深吸吮着赵玠身上的体香,感受着他躯体内的心跳,搂着他的脖子慢慢亲上去,直至与他交颈缠吻。
再然后呢?
赵安歌继续回忆——
那夜,赵玠伸手握住她的手,温软相触,伏在她胸峦上,软语道:“你喝了这碗药吧。”
赵安歌依言喝了。
然后几天之内暴毙。
赵兆也就重新活在了这个身体里了。
所以,皇叔啊皇叔,为什么要杀我呢?明明我们很相爱的。
登基前:
“我反复强调,女尊男卑的不良风气不是从我这里歪的,我说了皇位是统治者赋予自己的权力,而从今天开始,我要赋予自己同样的权力。”赵安歌面对记者采访如此说道,表示非常愤怒。
登基后:
“我反复强调,女尊男卑的风气就是从我这里歪的,我获胜了!现在给我写,赵安歌天下第一,还有谁敢不服!?”赵安歌称帝后面对记者的采访时如此说道,表示非常愤怒。
——《女帝时报》为您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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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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