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坍塌，元康帝重伤。
这两件事传出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明。
几位朝廷重臣得了命令匆匆入了宫中，只能听到殿内的呻|吟声，据太医说，那是皇帝的肋骨断了好几根，虽然已经竭力医治，可是……
那意有所指的话，自是清楚。
这些多年的老狐狸到了这时候，也不免变了脸色。
要是元康帝出事，那当朝只有太子，局势还需再言？可再一细想昨日发生的事情，就算皇帝没有出事，太子竟再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样的兵马，要是他真的有心，不也是早晚的事？
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这样的词语，是得元康帝活着的时候，才能说。
可要是皇帝死了呢？
太后和皇后齐聚乾元殿，熬了一宿的脸色有些煞白，太后的身体摇摇欲坠，在旁的皇后忙搀住老人家，怒视着为首的太医。
“尔等忙碌一宿，就只能交出这样的答案，难道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为首的太医满嘴苦涩，与阎王抢人的事情，也不是这么好做的。如果陛下伤了四肢，哪怕断手断脚，救回来的可能都大过现下。
毕竟陛下此刻断掉的肋骨，极有可能已经穿刺了肺腑，不然不会一直呕血不止。哪怕他们用尽各种办法，也只能缓解，却无法遏制住这种趋势。
眼下乾元殿弥漫开来的血气，直叫人不寒而栗。
太后稳住心神，缓慢开口：“哀家要你们说实话，不许支支吾吾，陛下的情况，究竟如何？”
太医长身一礼，叹息着说：“断裂的肋骨应当扎穿了脏器，陛下吐出来的血里也有少许碎肉，以臣等的医术，强行金针施为，能留住三五日的性命。”
说完这话，太医院这些人齐齐跪倒。
能说出这番话，的确是豁出性命也不要了。
几声细微的抽气声响起，太后也无暇他顾到底是谁的反应，而是抓紧了皇后搀扶着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云真人何在？”
那声音低沉、暗哑，活似要生撕了他。
漫长的一个夜晚，足以叫太后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倘若要将一切罪责推脱到太子身上，那或许也能够，可罪魁祸首，却应当是那个推动了摘星楼的人——云真人！
太医嗫嗫地说：“云真人摔断了胳膊与大|腿，臣叫人看过，虽说伤势重，要是医治得当，应当能活下来。”
“好，好！”
太后怒极反笑。
她的儿子要死了，偏偏这罪魁祸首，却还能活！
太后正要下令将云真人处死，却听到在边上一直不说话的闻人晏漫不经心开了口：“太后娘娘，要是这么轻易处死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所犯之罪过，应该昭告天下，任由天下人唾弃才是。”
太后蹙起眉头，可要是如此行事，岂不是也要将皇帝做的荒唐事也都揭露出去？
“太后娘娘，摘星楼坍塌一事乃京城皆知。这许是天谴。”闻人晏那俊美的脸上流露出某种冰凉的讽刺，“堵不如疏，若是什么都不说，那只会惹来更多流言蜚语。”
到底是江山社稷重要，还是一个将要死去的皇帝声名更要紧？
太后脸色青白交加，一时间说不出话。
太子却已经看向那些太医，平静地说道：“保住他的命，他要活着上刑场。”
那些太医见太后的脸色虽然难看，可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反驳，便叩头接旨。
这一出天家争执落在那些朝廷重臣的眼中，无疑已经有了各自的算计。而太后在犹豫许久后，终于还是允许了太医施金针，就为了保住皇帝三五日的清明。
不论如何，元康帝不能如此匆忙去世。
只要能拖，就能用种种办法修饰，哪怕是用急病去世这样的说辞，都好过皇帝是死在摘星楼的坍塌之中。
天谴，这二字，足以叫元康帝死后都抬不起头！
等太医施针完毕后，他退出来，只道到下午，元康帝便能醒来。
眼看还有几个时辰，在太子的劝说下，熬了一宿的太后与皇后都暂时去歇息，而进了宫来的几个大臣都被带到偏殿去商议此事。
其实还能怎么商议？
面对着闻人晏那张俊美的脸庞，他们仿佛在这时候变成了应声虫。
凡事只会说“是”与“您说得对。”
等到闻人晏将他们也打发了出去时，伪装成太监的奚幼安慢吞吞抬起头，像是蜗牛一般慢吞吞挪到了太子的身旁。
闻人晏抬手抱住他的腰，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脸：“在想什么？”这慢悠悠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只笨拙的小鸟。
奚幼安只是在想，变了天呀。
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在闻人晏做来，仿佛十分简单，只在于他想不想做。
一时间，便叫他有些好奇起来。
奚幼安伸出手去碰闻人晏的眉角，紧接着是鼻子，最后摸了摸他的嘴唇。男人任由着他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暗沉。
温热的，细腻的皮肤。
就算摸来摸去，那也是人，不是妖怪变的。
奚幼安：“总觉得殿下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也有些事情，是我做不到的。”闻人晏抱着奚幼安的胳膊用力，将人搂得更近了些，“比如，你现在在想什么？”
奚幼安笑了起来：“殿下会猜不出来吗？”
“人心难测。”
闻人晏也学着他的模样，慢悠悠地说。
奚幼安摸着闻人晏的手臂，总觉得男人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蕴含着力量：“我只是在想，要是依着殿下的脾气，应当不至于这么早发难。毕竟叫他们在志得意满，自以为得到一切的时候重重摔下来，方才最痛快……为何殿下会变了主意？”
这里头有些是系统剧透的，也有些是奚幼安自己猜出来的。
闻人晏听了这话，只是笑。
近来，他在奚幼安的面前经常会笑。
他戴着手衣的手指摩挲着奚幼安的指尖，轻声细语地说：“因为幼安呀。”
什么？
奚幼安微微瞪大了眼。
怎还与他有关系？
闻人晏和奚幼安十指相扣，将他的手指攥紧拖到了自己的心口，仿佛通过薄薄的血肉能听到扑通跳动的心声。
“想要幼安能恣意地活，就得尽快除去碍眼的荆棘。”
闻人晏低头亲吻着少年的指尖。
“这只是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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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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