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到了山脚下便跟牧溪分开行动,牧溪赶回墨斋,墨斋掌柜正好把牧溪说的颜料打包成盒 ,看牧溪回来,连忙笑脸相迎,将盒子交给了牧溪。
牧溪看也没看便接过盒子问道:“那个祥官呢?”
“刚才说是手腕疼,去看大夫了。”掌柜摇晃着算盘回答道。
牧溪到底没有问出祥官去了哪家医馆,便问起掌柜祥官的来头,掌柜告诉牧溪,祥官是今年二月份来的墨斋,是调颜色的一把好手,而且为人机灵,掌柜也曾问起祥官家里情况,祥官只是说自己来自金陵,家里父母双亡,本想来洛阳投靠亲戚,没成想亲戚也去世了,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掌柜见他可怜,就腾出墨斋一件库房给他住,他也感恩掌柜,一直兢兢业业干活。
“金陵……”牧溪感觉自己心脏又往下沉了几分,于是要求掌柜带他去祥官居住的房间看看,掌柜只踟蹰了一会儿就带着牧溪来到后院。牧溪刚踏进祥官居住的房间,一阵毒烟就从门内的机关喷出,牧溪连忙屏住呼吸拉着掌柜疾退几步,又将窗子砸开,待毒气散尽之后才小心的走了进去。掌柜被刚才的阵势吓到,连门都不敢进,只在门外远远的观望。
牧溪走近房间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窄床,木桌,已经掉色的椅子,牧溪翻遍了房间所有角落,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看来祥官已经抹除在这里的存在了。
牧溪坐在床上几乎透不过气来,祥官逃走后无疑会将他连同整个思源山庄当作敌人施加报复,怎么办?这事他都没脸跟范衡交待!
忽然,牧溪脚底不远处传来嘶嘶声,牧溪警惕往床底看去,黑漆漆的床底让牧溪心中火气更盛,直接一下将床掀翻,床下的积灰忽地飘起来,灰尘中,牧溪确认了声音来源于墙角的老鼠洞,一个碧绿的蛇头从洞中探出脑袋,牧溪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将蛇从洞中拖了出来。
“竹叶青……”牧溪将蛇甩在床上,竹叶青盘旋着朝牧溪吐着信子,牧溪用床单将蛇裹住防止它逃走,刚才他抓蛇的时候还听到洞内有东西掉落的声音,牧溪找了铁钩在洞内摸索着,不一会儿,一个刻着守宫纹样的戒指出现在牧溪面前。
沧海,牧溪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刚刚因为他的疏忽,居然放跑了沧海的余孽……
祥官不会再回墨斋了,牧溪将戒指跟竹叶青打包好,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思源山庄,范衡还没有回来,牧溪去找范思,范思也不在,范源在玄鸮堂总部,估计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牧溪正想去找流霜看看皓首丘有什么新发现,范衡就跟越红尘一起回来了。
范衡一回来便看到牧溪茫然失措的样子,便低头跟越红尘说了几句话打发越红尘离开。
“阿牧,怎么回事?”越红尘走后,范衡连忙上前问道。
“我犯了大错……”牧溪将在祥官房中找到的戒指给了范衡,并将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了范衡。
范衡听着牧溪的讲述越来越后怕,尤其是知道牧溪吸了一点毒烟后,差点急得跳起来,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确认牧溪没有受伤后才重新坐了回去。
“以后碰到这种事,先跟我说。”范衡板着脸道,“这次只是毒烟,下次要是真有什么致命陷阱你让我怎么办?”
“这不是重点!”牧溪绷紧身子强调道,“重点是思源山庄因为我的莽撞暴露在沧海眼下了!是我连累了思源山庄的大家!”这时候应该认罪领受惩罚才是,在玄鸮堂犯这种错误的话,几十鞭子都是轻的。
“啊?”范衡一脸莫名其妙盯着牧溪道,“沧海一直都是思源山庄的敌人啊,不仅是思源山庄,现在沧海至少明面上是整个江湖的仇人,沧海要是清算,思源山庄跟玄鸮堂都跑不了,我正愁找不到机会跟沧海宣战呢,你这次正好帮我给沧海带个信,思源山庄与沧海不共戴天。”
“可是……”牧溪欲言又止,思源山庄确实与沧海不共戴天,这次的武林大会也是为了结盟对付沧海,可他这么一闹腾,沧海很快就会知道思源山庄了解关于胜晚霞的一切,肯定会将思源山庄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牧溪将自己的担忧说给范衡听,范衡眼中反而多了几分癫狂之色,“知道又怎么样?他们通过毒蛊残卷对我们使用阳谋,难道我们就不能通过胜晚霞事件向他们施压吗?沧海的得意作品胜晚霞并非无懈可击,我们不靠毒蛊残卷就可以毁了胜晚霞,同样也可以靠自己破解玉螳跟逆生,毒蛊残卷丧失诱惑,沧海遗稿丧失震慑,你说沧海会不会怕?”
“所以我才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就像对巫山派那样……”牧溪道。
范衡安抚的亲了亲牧溪的唇角,“游戏才刚刚开始,放心,思源山庄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相反,动思源山庄等于掀翻整个棋盘,只要沧海敢对思源山庄出手,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他们在阴暗处待了那么久,才舍不得那么快出来呢。”
“沧海之所以敢对巫山派出手,是因为巫山内部本就四分五裂,巫信义更是个胆小怕事唯利是图的小人,更何况巫山派是原沧海余孽,本就做贼心虚,不敢将事情大肆宣扬,还有,玄鸮堂和思源山庄本就同为一体,沧海没那个胆子动手。”
上一世,沧海为了解决掉玄鸮堂,先是让卧底阿一杀了身为堂主的二叔,让父亲为了报仇迷失心智,囚禁牧溪,暗杀兀鹫断了玄鸮堂手脚,最后煞费苦心给自己扣了个弑君谋反的帽子,使得思源山庄和玄鸮堂后世永远不得翻身,这笔帐说什么也要好好算算。
牧溪不安地抱住范衡问道:“我们该怎么办,或者,需要我做什么?”范衡嘴上说的很嚣张,可多多少少有安慰他的成分,沧海在暗处,暗箭难防范衡想必比他还要懂。
范衡抚摸着牧溪后面的长发道:“流霜不是去皓首丘查探了吗,要是有消息肯定会告诉我们的,你要实在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牧溪本来不想让范衡再奔波,可究竟还是担心流霜那边的进展,便和范衡一起去了皓首丘,白鹇和流霜正率领附近联络点的杀手们在山上搜寻蛛丝马迹,流霜失望地摇了摇头,范衡怀疑皓首丘本来就是祥官为了支开牧溪故意找的借口,白鹇也点头表示同意,皓首丘上的樱花花期刚过,之前许多人都来过这里赏花,皓首丘山体本来就不大,沧海想要藏什么东西也很难做到。
眼看夜色已深,范衡等人也放弃了搜索,各归其位,牧溪回山庄后,总算发现范衡带回来的盒子,里面装的正是之前在墨斋买的颜料,牧溪也没了心情临摹牡丹,倒是范衡兴致勃勃地将颜料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其中那盒胜晚霞被范衡回山庄时顺手交给了妙仁医馆查验,见牧溪仍然愁眉不展,范衡仿照白鹇行礼的样子恭恭敬敬对牧溪道:“牧首领请宽心,属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祥官,这么晚了牧首领要吃点东西再安寝吗?”
牧溪不禁轻笑出声,“别在这搞怪了,还是想想明天怎么跟堂主交待吧。”
“我来交待,现在玄鸮堂已经进入警戒状态,思源山庄也有父亲坐镇,事情发展成这副态势,我们该担心的不是沧海出手,而是他们再次龟缩。”范衡直起腰身边说边打开牧溪的书柜,取出里面宣纸平铺在桌面上,又检查了一遍牧溪笔架上的毛笔数量是否够用,最后将砚台跟颜料放在桌角,方便牧溪随时取用。
牧溪将镇纸压在宣纸上,晚上光线不好,等白天见了堂主再忙活这种小事也不迟。范衡见牧溪面露倦色,宽慰几句后边识趣地离开。
第二天一早,范思和范源同时来到范衡的院子,不等范源质问,范衡就将一方木盒摆在范源和范思面前,里面的竹叶青懒洋洋趴在角落,牧溪也将守宫戒指交给了范源。
范源早就从白鹇和流霜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明白现在不是苛责牧溪的时候,便收起来找茬的态势,认真跟范思商议起怎么才能将藏在洛阳的沧海成员揪出来,如今的线索就是守宫的图腾,范思表示自己会告诉江湖中人小心提防,现在的沧海已经有可以不知不觉灭掉一个帮派的能力了,巫山派就是例子,现在正是需要团结江湖势力共同抗敌的时候,一旦对抗发起,肯定会比上次对沧海的清洗更加彻底。尔虞我诈,至死方休,平静已久的江湖又要见血了。
“要不要把立冬和霜降叫回来?”范思提议道。
“立冬远在岭南,怕是来不及,霜降倒是可以让他先回来,还有……”范衡将坠有流苏的锦袋拿了出来,顺便将祥官的戒指,齐阿猛的官牌和硫磺圈放了进去,“让霜降离开前将这个锦袋送给莫如歌。”梁袖清要是现在还不知道沧海截胡过毒蛊残卷的话,安插在梁袖清身边的沧海内应极有可能是梁袖清的亲信,希望梁袖清更早日察觉吧。
洛阳牡丹花会为期七天,七天中来洛阳赏花的人群络绎不绝,即使玄鸮堂在洛阳有着众多联络点,可还是没有从茫茫人海中找到祥官,祥官简直像是忽然从人间蒸发一般。
整个洛阳城鲜花着锦,热闹非凡,来者全是风流宾客,赏的皆是国色天香。
明月楼新任楼主兼花魁南山月最近很苦恼,艳兰躺在阁楼气若游丝,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威胁,南山月借助这次护花使者榜狠宰了“护花使者候选人”们一笔,最后还是任性的将护花使者第一名的位置给了范衡,可身为护花使者头名的范衡却极少光顾明月楼,只是在南山月遇到难缠客人时风一样出现,处理了麻烦后又接着消失。甚至有时候范衡本人不来,直接让牧溪来明月楼处理。
“公子现在有婚约在身,出现在这里不合适。”牧溪一脚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嫖客踢下楼梯后跟南山月解释道。
“就是那个红尘仙子对吧?”南山月不服气道,“我见过她,长得的确有些姿色,可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论起风韵,还得数我明月楼的姑娘们,范衡居然喜欢这样的。”
范衡和越红尘的婚约在洛阳城已经传遍了,人人都说这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南山月怎么瞅都觉得别扭,范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再摆温柔的款也顶多算是斯文败类,越红尘怕不是被这鬼玩意的皮囊给迷惑了。
越红尘颇为可惜的戳了戳牧溪的胳膊道:“我觉得还是你跟范衡更配,你说你怎么就没有尽力留住他呢?”
“我尽力了,”牧溪揉了揉刚才因为揍人而发酸的手腕道,“可事事哪能皆如人所愿呢,能守在他身边我就很心满意足了。”越红尘与范衡只是表面夫妻,对,只是表面夫妻……牧溪指尖微微发抖,这才刚刚定下婚约,他就已经心如刀割了,等成亲当天,他还是不要出现在范衡身边为好。
“他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南山月愤愤不平道,“既然他抛弃你,你也可以报复他,明月楼漂亮姑娘有的是,随你挑,要是你对女人没兴趣,我给你介绍个好地方,折柳巷,听过没?那里边的小倌可是一绝……绝对比你家公子活好。”南山月压低声音暗示,范衡那个不解风情的雏儿绝对会被折柳巷的经验丰富的小倌们秒的渣都不剩。
“我该走了……”牧溪不愿继续听南山月挑唆,既然已经麻烦已经解决,就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美人面已经画完了,他还得找人装裱好送到留芳园参加画展呢。
“南山姑娘,”牧溪在门口认真辩解道,“公子并非那等负心薄情之人,他是有苦衷的,你们不也受着他的庇护吗,这些天你们没收集到半点有用的信息,他却丝毫没有给你们脸色看,这是一个凉薄之人能做到的吗?”
“所以,去折柳巷吧,”南山月摆弄着桌上的牡丹道,“明月楼不会白白领受他人恩惠,三号房,宋儿,他侍奉过浣柳派的大长老,半天前来找明月楼的姐妹借钱,说他不小心打碎了柳伯生的玉佩,要赔偿。”
牧溪道谢后紧急托人给还在跟越华磬会客的范衡传递消息,接着自己只身来到折柳巷,折柳巷,顾名思义,是洛阳城内一条长巷,巷子两边种着成排的柳树,小馆们站在柳树下招客的样子颇有几分风流的韵味。
牡丹花会期间,明月楼宾客满席,折柳巷也不遑多让,里边的欢声笑语从紧闭的大门中传出,牧溪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三号屋,只见外边也是大门紧闭,却没有听到丝竹声和欢笑声。牧溪轻手轻脚跃进门内,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
房门反锁,里边喘息声不绝,牧溪不敢耽误,拿出匕首撬动里边的门闩,不一会儿,门边被打开,牧溪看到被扔在床帐外边的衣衫后惊得差点连刀都没握住,是范衡曾经穿过的雨打芭蕉暗纹的青绿衣衫,帐幔缝隙间透出银质发簪的影子,是属于承欢那一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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