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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命轨偏斜暗流生

时轩背对着南渊,身形依旧笔挺如松。他沉默着,没有立刻转身。洛瑜却清晰地看到,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指关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微微颤抖着。他垂下的眼睫在暮色中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南渊见世子沉默,心中更急,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因愤怒而拔高:“世子!三公主如此……如此放浪形骸,视礼法如无物,更是将您和侯府的颜面踩在脚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何不……何不趁此机会,向陛下陈情,请求废除这荒唐的婚约!她根本配不上您!”

洛瑜的目光瞬间被这名叫南渊的侍卫吸引。方才在演武场凉亭外站岗的似乎就是他。她不由得飘近几步,仔细端详他的面容。那眉宇间的坚毅,那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的、超越凡俗的精光……一个名字电光火石般掠过脑海——南渊!时轩在天界最得力的副将、凤凰族的精锐战士!他竟也随世子一同下凡了?!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洛瑜的脊背。一个南渊下凡,意味着什么?太子云霆在天界的帮手,又有多少早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人间?他们此刻又潜伏在何处?扮演着什么角色?云霆编织的这张针对“洛瑜”(傀儡)和她本人的网,远比她想象的更庞大、更周密!

“住口!”时轩猛地转身,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之怒,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南渊:“皇家之事,岂容你妄加置喙?公主如何行事,自有陛下圣裁!再敢胡言乱语,家法处置!退下!”他必须维持表面的冷静,绝不能让情绪失控暴露更多。

南渊被时轩眼中罕见的厉色慑住,满腔愤懑堵在胸口,脸涨得通红。他死死咬着牙,最终也只能抱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属下……遵命!”说罢,带着一身不甘的怒气,转身大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廊中渐渐远去。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

就在门扉合拢的瞬间——

一直挺直如标枪的时轩,身体猛地一晃!仿佛支撑他的所有力量瞬间被抽空!他眼前一阵发黑,脚下虚浮,不受控制地朝旁边一个趔趄!

“时轩!”洛瑜心中惊呼,下意识地冲过去想要扶住他。然而,她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踉跄的身体,什么也触碰不到。

砰!

时轩的一只手重重撑在了沉重的紫檀木书案边缘,骨节因为用力而更加惨白。他勉强稳住了身形,没有狼狈摔倒,但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颓然地、缓慢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仰起头,紧闭双眼,胸膛剧烈起伏,紧抿的唇线透出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茫然。那身华丽的宝蓝绸衫,此刻也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洛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泛起细密的疼。她默默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身,视线与他痛苦紧闭的双眸平齐。她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看着他褪去所有伪装的脆弱。

“傻凤凰……”洛瑜无声叹息,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人间八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哪一个不是刮骨钢刀?你舍弃仙骨,甘入轮回,所求为何?若因此坏了道心,岂非……太不值了?”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峰。但在触及之前,终究还是化作了虚影。

她收回手,转而做了一个轻轻拍抚他头顶的动作——就像之前在演武场那样。然后,她索性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侧的地板上,虚虚地“坐”了下来。一神一人,一虚一实,背靠着同一面冰冷的墙壁,在昏暗的书房里,分享着这沉重的寂静。

“三公主强掳状元郎……”洛瑜的思绪飞速运转,将震惊压入心底,开始冷静分析,“司命的命簿里,绝无此节!”

她脑中飞快闪过自己篡改过的命簿内容:赵璃(傀儡)的命格,应是经历深宫倾轧、爱而不得,婚约波折,最终在及笄之年与时轩完婚,表面风光,实则隐忍。之后更会被敌国掳走,被迫和亲,尝尽屈辱与分离之苦……这是她为傀儡设定的、必须经历的“八苦”主线!她篡改的只是降生地点和身份,规避了云霆的追查,但该经历的苦难,她一丝不敢删减!因为唯有尝遍八苦,才算“功德圆满”,才能骗过天道与天帝的监察!

命簿中的“赵璃”,应该是一个在深宫中如履薄冰、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不敢有半分逾矩,更遑论主动争取的可怜人!而非如今日这般——如此主动、如此张扬、如此……惊世骇俗地当街强抢状元郎!

“失控了……它真的失控了!”洛瑜的心沉入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绝非简单的行为偏差!

她猛然意识到一个被她刻意忽略、却至关重要的核心设定:这傀儡,并非完全由她操控的木偶!它承载了她的半身修为和造神杵神力,投入往生池后,轮回法则赋予了它一个全新的、独立的灵魂!这个灵魂虽然诞生于她的计划,承载着“赵璃”的命格框架,需要经历既定的“八苦”,但它终究是一个新生的、拥有自主意识和选择权的独立个体!

它不再仅仅是“扮演”赵璃,它就是赵璃!它有它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思考,甚至……自己的反抗!

“是时轩的凤凰之力持续滋养,催化了它灵魂的独立?”

“还是云霆那无孔不入的窥探与恶意,扭曲了它的心性,提前引爆了‘怨憎会’或‘求不得’的劫数?”

“又或者……是这个新生灵魂本身,在知晓(或感知)了自己既定的、充满屈辱与分离的悲惨命运后,不甘被摆布,从而做出了最激烈、最叛逆的反抗?”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精心制造的“替身”,这个承载着她“历劫”希望的关键棋子,已经挣脱了她预设的轨道,开始以独立的意志搅动风云!

这意味着她利用皇权构筑的屏障出现了巨大的、不可控的裂痕!意味着云霆极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意味着她试图安稳度过的十三年缓冲期,提前、且以一种最不可控的方式,宣告终结!

承影剑镯在腕间发出极其剧烈、带着强烈警示甚至一丝惊惧的嗡鸣!冰冷的剑气不受控制地溢出,将洛瑜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出细小的冰晶。洛瑜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寒冰利刃,穿透书房的墙壁,死死锁定皇宫的方向。那里,已不再是她计划的避风港,而是风暴最先肆虐、足以颠覆一切的漩涡中心!

她必须立刻去公主府!必须亲眼看看,那个“赵璃”,那个由她亲手创造却又失控的“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失控的灵魂,究竟是灾难的开始,还是……命运给出的另一种残酷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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