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满脸无奈,抬手指着院子里那棵半残的杏树,“你瞧瞧。”
慕怀钦抬眼瞧去,那杏树枝干弯折,枝叶稀稀拉拉都秃了瓢,正值果季,可上头暖黄的果子一颗也没见着。
“宫里的杏树、李树,没一棵能逃过她的‘毒手’。这小公主天天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摘果子打宫人,再不然就跑去爬宫墙和侍卫打架。西周王不许她出宫玩,她就把这股子折腾劲儿全撒在宫里了,弄得上上下下成天鸡飞狗跳的。”
慕怀钦:“…………”这小姑娘日后嫁过来,可够萧彻受的。
说曹操曹操到,不远处的长廊里,其木格摇着小太监的宫帽,大摇大摆地往朝阳宫走,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点头哈腰,一边走着一边劝说:“小公主,咱们去别处玩吧,万不可惊了圣驾。”
其木格满不在乎:“别处有什么可玩的,朝阳宫最好玩,好东西多!”
几人一走近,她便喊道:“大梁皇帝呢?让他出来陪我玩。”
陈公最先跑了过去拦住,“哎呦,小公主,不巧了,今天是陛下生辰,这会儿都在忙……”
“都在忙!不能陪您了呀!”
最后一句,陈公扯着公鸭嗓子喊,冲着寝殿方向。
萧彻又不聋,老早就听见其木格的声音,只是心烦懒得管,昨日颠簸了一天,他又卖力了那么久,一觉醒来浑身有些泛软,睡到晌午才醒。
陈公的嗓门越来越大,甚至有点像求救了,慕怀钦的声音也穿插了进来,“小公主,您真不能进去,昨天陛下骑马,差点让马踢伤了,现在还没醒……”
萧彻听了,噗嗤一下乐了出来。
“混账东西,他算得上马吗?顶多算头驴。”
外面吵闹声越来越重,萧彻便穿上件常袍出了门。
“都吵什么?”
严厉的声音响起,门外庭院里瞬间安静了。
其木格例外,她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一手掐着腰走了过来,“大梁皇帝,你不是要我给你当媳妇吗?那你生辰肯定要收好多好东西,你准备送我点什么?”
此话一出,陈公和慕怀钦纷纷都愣住了。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慕怀钦悄悄对陈公说。
陈公满脸愁苦,心想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萧彻笑了笑,对陈公道:“去,把朕准备的礼物拿来。”
不一会儿,陈公从大殿里出来,手里捧着一锦盒出来。
其木格开心地打开一看,下一秒,一把流光溢彩的短刀映入眼底。
西周公主虽是女儿身,却酷爱刀刃利器,萧彻得知后便特意命内务府去打造了一把短刀,作为见面礼,也算是联姻的示好。
这短刀刀鞘身上镶嵌着数颗璀璨晶石,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哪怕再夜间,但凡有光都会映射的十分耀眼。
其木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她抽出短刀,左一下,右一下比划了一会儿,看样子喜欢的不得了,她道:“谢了!这刀还算趁手,我这就去找那缺门牙的算账,让他拦我不让出门!”
其木格把刀别在腰间,转身就跑了。
“哎……”萧彻还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想想,去折腾吧,别折腾他就行。
转过头来,见慕怀钦一身白衣站在那里。
他怔了一下。
萧彻最喜欢穿白色衣服的慕怀钦,阳光下的那种干净,能衬得那张脸更加的白皙明亮,只是他的喜欢并不表露。
慕怀钦脸上倒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可见萧彻直白的目光,心底发虚。
萧彻一迈步子,陈公很知趣地带着宫人退下,慕怀钦见陈公走了,也跟着想逃。他刚迈步子,萧彻话音传来:“站住,你干什么去?”
慕怀钦步子一顿,转回身尴尬道:“臣……练练剑去。”
“练什么剑?”
“陛下生辰,臣穷,没什么好相送,就想着宴会能送上一只剑舞。”
“穷?”萧彻不满道:“这是说给朕听呢,事后哪次朕没少打赏你?”
慕怀钦马上抬起脸,反驳道:“昨天就没给,还有上次,还有大上次……还有……”
“还有!?”萧彻瞠目,怨道:“你记得可够清的!”
慕怀钦见萧彻脸色沉了下来,便不再说话,倒也不怕萧彻会真生气,只是觉得越说,越感觉自己像来个卖的。
萧彻双手插袖,一点不像皇帝,像个街溜子似的一站,目光略显猥琐地看着他。
半晌,冷不丁道:“朕……很快要成婚了。”
成呗,又不是没成过,跟他说这些在做什么?慕怀钦听了话,非但没生气,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他鞠躬:“恭喜陛下了,喜得西周公主。”
以后有你好受的,这句他没敢说。
萧彻在他满不在乎的神情里,渐渐冷了脸,发觉是自知自讨没趣了,那至高的颜面尽失,分分钟想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他下命令道:“即日起,罚俸三个月。”
慕怀钦瞠目:“凭什么?”
萧彻:“就凭对朕大不敬!”
慕怀钦满脸的迷糊,他哪里不敬了?
“朕生辰,你非但不贺寿,还穿白色的衣服,干什么?吊丧吗?”
慕怀钦:“…………”无理取闹。
说完,萧彻扬起下巴,背去手,歪着脑袋走了。
慕怀钦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萧彻的背影,忽地眼眶泛酸。他想象不到,如果萧彻知道他彻底离开了,会怎样?会四处寻找他,然后彻夜难眠地难过吗?
他明白,萧彻近日与他亲近,是对那日的凌辱后悔了。
但不论怎样,这种悔不是三言两语,几句温柔以待,就能抹平伤害,他们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
他望向天际,拼命地眨着眼睛,天边的云,悠悠飘荡,似追随,又相离,一段一段,被岁月剪断。
这世间聚散,大抵如此吧。
傍晚时分,百官前来贺寿。
今晚行动,全无病早早就来到了朝阳殿,本想先勾勾萧彻的魂,晚上好来缠住人,没曾想摄政王也在,他便不好太过放肆,摄政王老奸巨猾,怕再被看出端倪,他只笑模笑样地帮着换衣梳洗。
没多久,陈公来报:“陛下,宴会一切都准备妥当,百官已在兴庆殿门前等候。”
“舅父,朕准备好了,走吧。”
萧彻牵着全无病举步出门,沈仲微笑示意,跟随其后。
门外候着一排小宫人,萧彻粗略扫了一眼,没见慕怀钦的身影,便对陈公问道:“慕怀钦呢?”
“回陛下,慕大人好像去了方统领那里。”
萧彻沉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生气,生辰宴,不陪在他身边伺候着,一天天瞎跑什么。
他沉声道:“命他回来,今晚哪也不许去,就在一旁侍奉。”
闻言,全无病眉头深深蹙起,陛下突然在他面前这么说,明摆着就是告知今晚不用他伴驾,是他太高估了自己,突如其来的状况,这是没预料到的。
今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百官贺寿,刑部官员都在宫中,防守懈怠,陈零已经偷到了刑部手令,随时可以带慕老将军带出去,可若是慕怀钦出不去,那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
就算救出慕老将军,也无济于事,萧彻定不会放过慕怀钦,他会被永远困在宫中严加看管,介时想救出他就更难了。
一旁的萧彻发觉全无病的手越握越紧,手心里都是黏腻的冷汗,不由侧过脸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全无病猛地回神来,脸色略显苍白,“臣……没什么,刚只是一时走了神,臣想今晚……”
他话还未道尽,萧彻便拍了拍他的手,宽慰道:“既然不舒服,今夜回宫休息就是了,朕不会怪你。”
看来今晚陛下是铁了心,不让他陪了。
全无病没再说什么,说多了便太过刻意,他笑了笑道:“臣陪陛下喝一杯便回。”
“也好。”萧彻没拒绝,继续往前走。
此时的慕怀钦正在深受方大胜的软磨硬泡,方大胜双手合十,像拜祖宗似的哄着他,“老弟,好老弟,你就帮我偷两瓶宫廷玉液好不好?百年陈酿啊,我真是一口都没尝过,不白帮,有好处!”
方大胜的禁酒令还没解,这心里馋的直痒痒。
慕怀钦:“有好处?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只要解了我的心病,今晚随你指使。”方大胜嘿嘿笑道:“你就算让我脱光了,在你面前跳舞都行。”
“去!谁要看你光屁股。”慕怀钦也是服了他,便道:“酒好说,你只要别缠着我就行,还有,告诉你那些手下,别见到我就凑上来献殷勤,打我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手下留情过。”
自从河边那件事后,方大胜曾告诉过手下那些兵痞,不管什么时候,见到慕怀钦都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谁若有半分不敬,他就阉了谁。
“妥了,成交!”方大胜笑道:“我让我手下那些人离你远远的,绝不烦你。”
慕怀钦听了话,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必须确保自己万无一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接下来就只等着唐宁发信号。
很快,他就会见到父兄了,永远离开这里。
带着难以平复的心情,他目光望向宫门方向。
唐宁正在那里摆放烟花,宫外的陈零以烟花为准,若是放红色烟花,廷尉昭狱那边就会立即行动,若是黄色烟花此次行动便是有变故。但愿今晚不要有任何事发生。
这时,一宫人忽然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两人肩膀撞了一下,唐宁一痛,接着忽感手心里被塞入什么东西。
他走到一僻静之处,摊开纸条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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