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罕见的冷战还是冯月出主动和好的,事情是这样的。
“这个给你。”
在宋行简住到书房里的某一天,冯月出进去,把一个绑着粉红拉花的长方形小盒子推了过去,并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宋行简。
宋行简慢慢打开,是一根墨绿色笔身的钢笔。
这小小的一根钢笔可太贵了!冯月出在百货大楼越逛心里头越嘀咕,能买好几斤猪肉了,而且还有更贵的,14K金尖的,竟然她三个月工资都买不下来!
但想到是宋行简过生日,冯月出还是咬咬牙买了,毕竟一年就一次嘛,宋行简其实已经很好了,人大方,经常给家里添置东西,以前她偷偷去人家书房看书,把铅笔头落在笔筒里,人家也不生气,除了脾气有点古怪,真没什么大问题。
“祝你生日快乐啦,你经常看书写字什么的,就给你买了根钢笔,别嫌弃便宜,也很好的呢,售货员说了,这个笔尖……”
冯月出绞尽脑汁想着售货员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其实并不是对她说的,是对旁边国企采购的人讲解的,她在旁边也竖着耳朵听了。
冯月出知道宋行简不缺,他好像什么东西都不缺,但毕竟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虽然她过生日他也没什么表示吧,不过没关系,谁让她是个大方不爱斤斤计较的人。
“谢谢。”
宋行简有点奇怪,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盯着那钢笔,安安静静的,让人发毛。
“好,那我周末请你去镇上下馆子好吗!我们逛一逛,我工友说有一家理发店手艺可好了,她们都去烫卷了,我也想去……”
冯月出很少会跟谁长时间冷战,她是个记性很不好的人,有什么仇什么怨睡个觉就忘了,再说,她跟宋行简这种关系,更没什么可生气的了,说了半天,她终于绕到了正题上。
“那你今天有时间教我骑自行车吗?我已经能蹬半圈了,但还是不太敢坐上去蹬一整圈,掌握不太好方向……”
这几天冯月出一直在自己学自行车,虽然因为考虑到她的身高家里没买那种带大梁的自行车,但自行车依旧是个大物件,不好操作,她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但宋行简不是别人。
“行,等我换件外穿的衣服。”
在家和去外面还要穿不一样的衣服,冯月出觉得宋行简规矩毛病多,但从不会说什么,人家自己洗的,她可没有权力管。
“没事你慢慢来,我把着呢,别怕。”
宋行简握着自行车后座,冯月出努力盯着前方,宋行简说了,朝前看,不要只想着脚下的车轱辘,一咬牙,就蹬了一整圈,真厉害!
“哎,稀客呀,很少看你们小夫妻一起出现呢。”
有人忽然凑过来打招呼,冯月出不免被打扰到,眼神一瞥脚下就乱,脚下一乱方向就歪,然后人咚的一下。
人被宋行简提溜住了,自行车狠狠地摔到地上了。
“我的车!”
冯月出凑近了看,又蹭掉块漆,一天天地,怎么这么倒霉啊。
“买自行车是为了方便,节省时间,本来就是消耗品,拿来用的,你不用这么小心。”
话是这么说,但新车就摔了,谁不心疼,冯月出每回学完连车轴上的土都要好好擦干净,搭话的人都走了,冯月出还是闷闷不乐。
“等冬天的,大河冻上,我教你滑冰,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冰鞋?”
“冰鞋是什么,为什么要穿冰鞋,直接滑不就行吗,我玩过冰车,可好玩了。”
小时候杜辉给冯月出做的冰车,用旧抽屉板,还绑上了棉布,从来不硌屁股,别的小孩都羡慕冯月出有一个什么都会的哥哥。
“穿了能滑得更快,可以转圈,也没什么区别。”
话题过去冯月出又开始慢慢蹬,好像摔了一跤人忽然就通透了一样,冯月出的车把越来越稳,正巧一个小下坡,风呼呼地从她脸边吹过,她觉得自己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宋行简,我厉不厉害!”
“喂……”
忽然意识到宋行简早放开手了,冯月出心慌一下又很快握住车把。
咔噔。
车停下,冯月出得意地回过头,已经离宋行简一段路了,他都变得小小一个了,她又掌握新技能了。
两个人推车回家时候正巧碰上太阳下山,入秋之后似乎一天比一天冷,冯月出侧过脸发现宋行简的耳朵边都被冻得通红了,这个人怎么跟瓷捏的一样。
她盘算着可以买几斤毛线了,给他织个耳包,织件毛衣,自己也添个围巾,这儿的冬天也很冷的呢,不过得问问宋行简喜欢什么颜色,他可不像杜辉哥那样,傻乎乎的,只要她亲手做的什么都是好的。
不过,哎。
可能因为天变凉了,季节交接时候人就容易多愁善感,冯月出缩了缩脑袋。
“冷?”
宋行简把手覆到冯月出耳朵上,冯月出被凉的一哆嗦。
“你血也太冷了,跟冰块一样。”
冯月出就血热,她也不知道什么是血热,只是以前别人都这么说她,不管多冷的温度,她手和脚都是热乎乎的,以前小孩都爱跟她牵手,她跟杜辉哥睡觉就像两个火炉一样,大冬天的还得把脚伸出被窝儿去。
冯月出抽出一只手握住宋行简的指尖,冰冰凉的。
“哎——”
自行车要倒,宋行简忙握住把,挺大一个人竟然显得有点手忙脚乱了。
“对不起……我那天情绪不好……”
太罕见了,宋行简这个人竟然主动道歉了,冯月出其实也没大放在心上,毕竟宋行简性格就是这样,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
而且。
“原谅你了,你们小布尔乔亚就是这样弯弯绕绕的,有什么话也不直说。”
冯月出仰着下巴,非常大度的模样。
“你……你……”
宋行简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东西来。
“不像我们工人阶级干什么都直来直去,从来不把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
冯月出还在那滔滔不绝,忽然发现旁边人没音儿了,她扭过头,发现宋行简正塌着脖子在那无声地笑。
“你还笑,你有什么好笑的你那个狗脾气!”
冯月出气的脸红了,用手哐哐哐照着宋行简的后背垂,宋行简也不躲,还在那笑,等笑的差不多了。
才清了清嗓子。
“跟你讲过,少跟别人学说话,你这又是听谁吵架学来的。”
还真是冯月出跟人学的,她们车间有人趁着午休时候偷偷听邓丽君的歌曲,被巡查的领导发现大骂了一顿,好多领导都是搞阶级斗争出身的,嘴里那一套一套的可顺了。
冯月出其实也竖着耳朵听了,但她可不敢光明正大的,她是一个极其谨小慎微的人,不只怕给自己惹麻烦,也怕给宋行简惹麻烦,虽然宋行简书房里就有能放磁带的录音机,但她从没拿出去炫耀过。
可却把骂人的话在心底记下来了,冯月出的好学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等回到屋里,两个人已经没有隔阂了,等到晚上睡觉时候,两个人已经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了。
“其实今天不是我生日。”
冯月出睡的迷迷糊糊时候,宋行简忽然说这样一句话。
“啊……哦……我身份证上的日期也不准……”
“没有必要过生日,这一天没有任何纪念价值。”
“哦……”
“生命的延续没有意义,我们不要孩……”
“快睡吧困死了……”
冯月出手动闭上了宋行简的嘴,该说话的时候哑巴不该说话的时候叭叭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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