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乐混迹帝京多年，自然听说过这百灵丹，小小一颗能治世间百病，据说只有无极堂能炼出来，所以价格肯定也不便宜，只有达官显贵和豪门大户才吃得起。
这种平常人见都见不到的东西，突然出现在黎乐眼前，还是由一个刚认识不久、被她偷了两次的人递来的，黎乐第一反应是怀疑。
“你……”黎乐张了张口，想问裴牧舟到底什么企图，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都这样了，他能有什么企图。
裴牧舟伸出去的胳膊都有点僵了，见黎乐还迟迟不接，于是把手往回一收，说：“不要算了，我还不想给呢……”
“谁说不要。”黎乐赶紧从他手里夺过药丸。
黎乐拿着药丸，看了看小金，忽又看向裴牧舟：“这最好真是百灵丹，不然我下次撒出去的就不是迷药了。”
威胁的意味简直是太明显，但裴牧舟懒得和她计较，一颗百灵丹而已，他至于拿假的骗她吗？他可不像某些人，谎话连篇。
倒是小金这孩子，对裴牧舟没来由地信任，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未退去，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月牙：：“黎姐姐，这位哥哥是好人，不会骗人的。”
裴牧舟满意地点点头，很受用。
“你才认识他多久啊，就知道他是好人了？”话是这么说，黎乐还是将药丸给了小金。
看着小金吞下药丸，黎乐又补了句：“有些人惯会装模作样，专骗你这样的单纯小孩，把你卖掉。”
“我说你这人！”裴牧舟拔高音量，“不说谢就算了，怎么还……”
“谢了。”
很小声的一句谢，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小金笑着看着两人，适时地说道：“黎姐姐人就这样，她没别的意思，哥哥你别和她计较。”小金说着，轻轻扯了扯黎乐的袖子。
黎乐在小金弯月牙一般的笑眼中，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裴牧舟见状，双手抱胸，微抬起下巴：“当然，我大人有大量。”
“对了，我叫梁百金，大家都叫我小金，还不知道哥哥叫什么，该怎么称呼？”小金说。
“我叫裴牧舟，这个名字你记好了，日后遇到什么事就提它！”
小金被他的气势震了一下，眼里闪起亮亮的光芒：“裴哥哥是很厉害的高手吗？”
“噗。”
黎乐绷不住笑出了声，“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还高手呢。”
裴牧舟面色微窘，争辩道：“你现在没听说过是因为小爷我初入江湖，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他说，“但是过不了多久，这个名字就会传遍整个大成，成为江湖传说！”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金被唬住了，目露崇拜，嗯的一点头：“我相信裴哥哥一定会成为大侠的！”
黎乐翻了个白眼。
“对了，这位是龙龙——龙兄，我过命的兄弟。”裴牧舟指着坐在角落的苍觫向两人介绍。
苍觫从始至终都没插过一句话，一直低头捧着手里那一小包迷药，此时听到裴牧舟说起自己，终于舍得抬了一下头。
小金冲苍觫笑：“龙大哥。”
苍觫面无波澜地看向小金，看得小金的笑容都缩回去了。
“早就想问你了，”黎乐把裴牧舟拉到一边，小声道：“你的这位龙龙兄……什么来路啊？这爱好怎么这么脱俗呢？”
不仅没被她的迷药迷倒，还拿走她剩下的最后一包爱不释手。
“他……”
人是裴牧舟在北山刚捡的，比和黎乐小金认识的时间长不了多少，裴牧舟这才惊觉自己对“龙兄”知之甚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只好说：“龙兄岂是凡辈。”
“……”
黎乐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叫裴什么舟的就是个缺心眼。
“那你叫什么？”裴牧舟问黎乐。
黎乐斜眼瞥了他一眼，看得裴牧舟莫名其妙，然后黎乐才说：“你刚说你要闯荡江湖？”
裴牧舟不明白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回答说：“对啊。”
黎乐闻言一抱手，说：“那我今天就教教你江湖上的规矩！”
裴牧舟：“什么规矩？”
“这江湖规矩一，便是——”
裴牧舟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只听——“萍水相逢，莫问姓名。”
裴牧舟愣了下。还有这样的规矩，他从未听说过。
黎乐：“记住了啊。”
“……哦。”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变得嘈杂起来，黎乐顿时警觉。
这座道观处于东街最冷清的地段，再加上之前这里发生的事，周围能搬走的都搬了，一般也没什么人会来这。
黎乐快速走到墙边，然后推开挡在那儿的一块木板。木板被推开，墙壁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露了出来。黎乐从那儿往外看去。
苍觫就在旁边，探头凑上去。
“怎么了？”裴牧舟在后面问。
“是那些抓我的人吧？”小金把声音压得极低，又对裴牧舟说，“裴哥哥，小声一点，别被他们发现了。”
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为非作歹，裴牧舟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当即就说道：“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抓你。”说着，他两步跨出门走到前厅，气势汹汹往大门而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小金根本拦不住，只好看向黎乐和苍觫。苍觫在他可怜巴巴的注视下，站起身。
小金期待地看着他，谁知苍觫却说：“我也去。”
眼看两个人就要走出去了，而他的黎姐姐却似乎压根没打算管，小金急得咳嗽都咳不出来了。
而黎乐已经看清外面的情况，松了口气。外面不是来抓小金的那群人，而是金吾卫。
只不过黎乐有些奇怪，按时间来说，金吾卫还有一阵才巡视到这里，怎么今天提前了这么久？而且来的人还比往常多了近一倍。
但黎乐也没太在意，只要不是抓小金的人就好。于是黎乐转过头来对小金说：“放心，没事。”
而苍觫跟在后面刚走到前厅，就看见裴牧舟一言不发地从门口折了回来，还一脸的凝重。
看样子是没打过——苍觫微眯起眼——他更要去看看了。
然而一条腿刚跨过门槛，苍觫就被一把拉了回去。
“别出声。”裴牧舟简短地说了句，然后迅速拉着苍觫回到后厅。
苍觫被他拉着走，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就像之前被他从河里拖出去时一样。霎时间，苍觫对外面的人更好奇了——能让裴牧舟如此忌惮，看来是相当厉害的高手。
“害怕金吾卫，难道……”黎乐见两人匆匆返回，心中有了猜测。
不过裴牧舟怕的可不是金吾卫，而是和金吾卫一起的那个男人，那人是镇北军左将军陈南之，他爹的亲信。
真没想到，自己才刚跑出来没多久，他爹就发现了，还派了陈将军来找他。而陈将军又和金吾卫在一起，那这么说来，金吾卫也是来帮他爹抓他回去的了。
这阵仗也太大了，看样子他爹这次真气得不轻。
裴牧舟没空理会黎乐没说完的话，急急对众人说道：“各位，千万别出声，让外面的人知道我在这，我就真完了。”
黎乐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声调转了十八个弯，然后慢悠悠地说：“别出声是吧？”
裴牧舟点头。
“好，不出声。”黎乐抬腿往外走，“我就出去看看，帮你探探情况。”
裴牧舟一惊，赶紧冲上去，但黎乐灵活得很，转眼就到了门口。紧要关头，一个黑影从旁边闪出来，挡住了黎乐。
裴牧舟松了口气。
黎乐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惊讶他的速度之快，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现在出去，他就完了。”苍觫说。
黎乐看了看两人，说：“不是他完了，而是——”黎乐伸手点了点两人，“你和他，都完了。”
说完，黎乐侧身躲过苍觫，准备走出去。苍觫立刻又挡住，裴牧舟上前帮忙，一边把人往里拉，一边言辞恳切试图用爱感化该女子。
三人就在门边这样拉拉扯扯，突然黎乐像是看到了什么，动作停下来，轻声说了句：“我也完了。”
裴牧舟以为是自己的感化起作用了，说道：“你看，你还是很善良的。”
黎乐没理他，不由分说拉着两人往里跑。裴牧舟一个没注意，被拉了个趔趄，有些纳闷。
屋外，金吾卫走到破庙门前，和王七八他们一群人碰到了一起。
“站住，做什么的？”
王七八一群人正要转身走掉，被一帮军爷叫住，只能在原地停下。
“各位军爷……”
陈将军旁边的金吾卫将军打量了下王七八等人，对陈将军说道：“鬼鬼祟祟，肯定有问题。陈将军，你看呢？”
陈南之面色严峻：“事关重大，为以防万一先将这些人都带回去。”
金吾卫将军于是一挥手：“带走！”
“军爷，军爷！我们可都是好人啊！我们犯了什么事了啊！”
王七八一群人哭嚎着被金吾卫带走了。
陈南之等嚎叫声远了，对金吾卫将军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要将他找到。”
“陈将军放心，只要那妖物还在帝京，金吾卫就肯定能找到他。”
“若是镇北军出面会引起恐慌，只能拜托你们了。”
“我等自是义不容辞。”
此时，陈南之注意到了眼前的小破观，目光落在半开的大门处。
“陈将军，可有不妥？”金吾卫将军也跟着看过去。
“此处，可是那座闹鬼的道观？”
“正是。”
陈南之抬腿：“进去看看。”
脚步声朝着里面来了，屋子里静默片刻，忽然黎乐跑到稻草堆前，双手并用在上面刨起来。其余三人皆是莫名其妙。
黎乐动作没停：“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稻草被刨到一旁，黎乐在地上摸索一下，“吱嘎”一声，一道和地面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被掀开。
“地道？”
黎乐先把小金塞了进去，然后转头说道：“快！”
裴牧舟一愣，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地钻了进去，他钻进去后，还不忘伸出只手把苍觫也扯了下去。
黎乐也紧接着跳下去，关上地道暗门之前，她从旁抓起一把稻草胡乱地铺到暗门上面。
就在暗门悄然合上，再度与地面融为一体的同时，门帘被人掀开。
陈南之的视线在不大的屋内扫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眉头微蹙。刚才他分明听见了声音。
“这地方闹鬼，莫名失踪了那么多人，不会有人敢藏在这里的。”金吾卫将军看出他的疑虑，说。
陈南之又围着屋子走了一圈，然后说：“嗯，走吧。”临走前，他的眼神在墙边的稻草堆上停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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