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走至周府门口,池玉便瞧见辆不起眼的马车停靠在一侧,车夫正悠闲地给马顺毛,马蹄有一下没一下刨着树下的松土。
池玉出了正厅便同子川追上了陆珩,而后一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这会见他们二人行云流水上马车,池玉自然是从善如流跟上去。
车内尚算宽敞,显然是特备之故。
池玉自识时务,环顾一圈后调了离陆珩最远的地坐下。
马车缓缓走动起来,城郊这会不少小商小贩都出摊了,但吆喝声却也被阻隔在马车外。
子川一上马车便迫不及待的扑到角落的木箱,聚精会神翻找着。
他们未开口,池玉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什么。
一时间马车内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川从木箱最底下抽出份卷轴,解开上面的系绳摊开了一部分,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句,同时像是好奇般发问,“宋姑娘是幽州人?倒是没什么幽州口音。”
池玉见他拿卷轴的姿势略有些虚掩着,显然是还在防备自己,便刻意别过头去。
“家中做镖局生意的嘛,平日走南闯北的口音便没那么重。”池玉对答如流。
她顶替身份的第一日便想好了这些说辞,此刻自然不会露了破绽。
周边像是有包子铺,肉香透入车帷,池玉感觉自己饿的下一秒就能从马车跳下去买两个包子吃。
不过她现在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这倒是,不过幽州离盛京路远,怎么来盛京投奔亲戚?”
“家中父母都意外离世了,只能来投奔姨母,不过姨母家中也有难处......民女本想回幽州,但盘缠不足,这也是听市井传闻说是报德庙闹鬼,捉住能得五十银两,便来撞个机缘。”
“缺银两也不能......”子川脱口而出,继而又像是哽住了般不再言语,转而看向陆珩。
陆珩依旧是抿嘴不语的模样。
“不能扯谎?”池玉大概猜到子川在看什么了,双眸微眯看向陆珩,“陆大人,二牛并非十四夜里死的,而是十五夜吧?”
并且若是她没猜错,就是林翠动的手了。
子川看的应当就是仵作报告。
子川像是也没料到池玉会突然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愣住,不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只得是将目光投向了陆珩。
“宋姑娘既是知道这么多,方才还袒护那小丫鬟?”陆珩这才漫不经心淡淡出声。
“现在这不是如实招来了嘛。”池玉下意识摸了摸鼻尖。
方才那一出,说是陆珩演给周家看,倒不如详细点说是演给林翠看。
池玉的视角有限,但这三四日调查,她也能感觉林翠身上有蹊跷。
不过她也不敢贸然打草惊蛇。
今日见陆珩故意折腾那么一出,自己当然是要配合下了。
“你是如何得知她在十五日作案?”陆珩抬眸,没理会池玉兜圈子般的贫嘴闲话,继而追问。
“我不知。”池玉很老实的摇摇头,随后又接着道,“但十五日那晚,我将她支开了,今日陆大人提及有人死去,又加上玉扳指一事,十之**便是她做的了。”
“为什么支开她?”陆珩没否认林翠是凶手的事情,敏锐的捉住池玉话中的另一个线索。
“我想见报德庙的鬼。”
是的,她见到了。
报德庙的“鬼”。
陆珩闻言眯了眯眸,还未来得及追问,便听见外面传来浑厚的男声。
“大人?铁匠铺到了。”车夫隔着帘子冲着车内扬声道,刹那间将这略有些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陆珩收敛神色,淡淡瞥了一眼对侧的少女。
池玉见他看向自己,眨眨眼又露出个笑容来。
她很清楚,陆珩不是真的想要自己帮忙。
对于陆珩来说,她就是个突然生出的变数,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鬼”或者林翠的帮凶,所以只能先将她和林翠分开防止突生变故。
哪怕自己表明了立场,他大抵也是不想让自己跟着去的。
但那又怎么样,他不挑明自己就装傻跟上去呗。
在昭平侯府这么些天,她也算是摸透了陆珩这个脾气。
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并且不影响他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拒绝人的。
“陆大人请。”池玉眨巴眨巴杏眼,麻溜的将车帘撩起来,回想着谷雨给自己拉帘的模样,照葫芦画瓢比划着。
“咳咳咳。”子川见状,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又立即咳嗽掩饰。
池玉和陆珩不约而同盯着他,他狂忍笑意,正色道歉,“对不起大人。”
笑笑笑,这么严肃的时候你怎么笑得出来!
池玉故作凶狠地瞪了子川一眼。
她在进行着自己以前最是不屑的谄媚事业,对于这般破坏氛围的举措自然是有些恼羞成怒的。
等她进了大理寺,有你好笑的。
……
二牛家中挂了些白素,但案子还未水落石出,加之也才过去两日,故而也还未大办,只是屋内外皆透着股悲戚之气。
甚至二牛年幼的儿子今日还得去铺子中帮着打铁挣钱。这会家中只剩一位女子,想来便是二牛遗孀了。
池玉几人来时,孙氏正眼眶红红的坐在椅上,手中摩挲着一张竹纸,孙氏的粗布衣裳裁剪的十分合身,显然是家中肯花心思特地裁的衣裳。
见到陆珩,孙氏立刻抬手抹了眼泪连连起身,邀几人进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陆大人来了,可有找到凶手?”
孙氏梳着方便行动的发髻,如今却也略显凌乱,想来是这两日都没心思整理,语声已是有了几分沙哑。
思及此池玉便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还未,但已有些眉目,夫人且安心,大理寺定会让凶手伏诛。”子川叹口气,率先走上前安抚,虚扶着孙氏衣袖在桌边坐下,出声道。
“夫人节哀,此番避人相见非为质问,只是想向夫人再了解些细节。”陆珩也放缓了语气,在孙氏对面坐下。
屋内位置并不多,圆木桌围着摆了一圈,这会三人皆是落了座,池玉也是很有眼力见的挑了个离孙氏近的位置坐下。
“大人且问,民妇定然知无不言。”孙氏擦了擦眼角,端坐好,努力抑制着泪意。
“他为何会去大理寺报官?”陆珩问。
见陆珩开始询问,子川便从腰间开了青囊记录孙氏供词,池玉是头一次见,故而觉得有些新奇,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
报德庙并非是在城郊街区,而是城郊相对偏远的地。
二牛一家离庙不算远但也说不上近,要去祈福本就需要绕路,更别提最近闹鬼,大部分百姓是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去祈福的。
二牛几乎不可能遇见“鬼”。
那他也确实其实没理由去报官。
“他同民妇说过,说那日他正打算收拾收拾回屋,有个姑娘找到他,说是给他些银两,也不用做别的,只需要帮忙去大理寺帮着报官即可。
他起初还没同意,想着此事有蹊跷,便回来同我们商量,可铺子近期收成不好,加上小儿那段时间咳疾不断,咬咬牙还是答应了,若是我没有让他答应......”
孙氏讲着讲着又掩面哭泣,珠泪顿时如断线之筝簌簌滚落。
池玉一惊,手忙脚乱的从旁边木柜上拿了方帕子递过去想让她擦擦眼泪。
谁料孙氏看见帕子更是止不住的哭,小声哽咽道,“这帕子还是他前日买的,还未来得及赠给我......”
“啊?抱歉。”池玉吓得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将帕子叠好,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斟酌着开口,“夫人,事已发生,还请节哀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真凶捉出来绳之以法。”
真凶已经知道是谁了,但还得继续把整个案子查完才行。
不对,前日买的?
那岂不是案发当天吗?
【系统,记录一下。】池玉想明白后赶紧在脑中提醒了一句系统。
虽说不一定用的上,但还是有备无患。
【好的宿主,已记录~】
闻言池玉稍稍松了口气。
冰冷的机械音此刻是如此的温暖。
孙氏拿衣袖草草拭了泪,语声哽咽断续续的,“我们想着报个官而已,就算没银两也不会怎样,报德庙的事城郊一片的都知道了。
他报官回来后就带了那个玉扳指回来,我本想着哪日闲下来就去典当了换钱,但一直忙着便忘了……
后来,也就是前日罢,二牛同小儿说晚些归家,说是那女子又找了她,还说周府发了悬赏,想让他帮着捉鬼,事后银两对半分。”
听见悬赏,子川下意识看了一眼池玉。
池玉此时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生怕说了什么煽情的话又将孙氏惹哭了。
孙氏继续说着,那日晚上她几乎一宿没睡,见二牛接近黎明也没回来便隐隐有些不安。
结果清早便有人敲她们家门,说是发现二牛死了。
下午陆珩他们便来了,但当时孙氏直接哭成泪人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故而只能约在今日再来。
池玉听完后,狐疑看了眼陆珩。
一晚上便能查出是林翠做的案,看来陆珩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些怀疑林翠与闹鬼案有关了。
只是查的着重点不在二牛这边而已。
二人又问了些,子川将孙氏的说辞一一记录下来,直到陆珩没再继续开口。
“既是如此,我们大概清楚了。”子川颔首,将黄麻纸簿略吹了墨迹,收卷妥善后束以皮绳。
“我能问么?”池玉见二人都没有要继续的意思,怯声问道。
其实不用说她也知道陆珩是会允许的,不然也不会允许她跟上来了。
但总归能见到孙氏还是沾了大理寺的光。
“嗯。”陆珩敛眸,惜字如金但也是允了池玉的条件。
“夫人,你听说过,周府四小姐吗?”池玉思索片刻,正色问道。
此话一出,池玉便见子川瞪圆了眼看着自己,陆珩眸中也是稍有些惊讶之色,但却倏忽而隐。
池玉了然。
自己猜对了。
陆珩他们果然查到了周府四小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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