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轲无言看着颂河。颂河固执的撑住了这段时间的沉默。
“你为什么这么粘着不放?难道你不知道这份感情有多危险吗?”黎轲沉声说。
颂河默然的看了看几个箱子找着,把其中一个箱子的胶带打开,然后放到黎轲面前,找出了几本一看就过了很久了的教材和日记本。
“老师,我现在开电脑,您先看会儿这个吧。”
颂河从箱子里拿出电脑显示器,音响,键盘鼠标然后开始组装电脑。
黎轲看着青年忙碌的背影,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于是他拿起一本翻开。上面是复杂的乐谱,空白处写满了学习笔记,字迹带着几分稚嫩的工整,冷不丁突然冒出尹母的一段话:“乖乖去洗澡。小**和胳肢窝洗干净~”
黎轲忍不住笑出了声,颂河回头扫了一眼,然后红着脸飞身过去把本子抢了过来。
“怎么了,你这是干嘛,不是让我看的吗?”黎轲笑着调侃道。
颂河把本子藏在身后,然后又探身拿起一本递给黎轲,耳根火烧似的说:“拿错了,您看这个。”
颂河把书本铺在鼠标下面当鼠标垫,拿起耳机贴在一边的耳朵上。电脑桌面上,是一堆备注着曲名和演奏时间的文件。
黎轲翻着笔记,看着小时候颂河圆乎乎的字。他把每天练习的曲名和次数还有感受都详细的记下来了:
“星期六,晴,今天我弹了一天的莫扎特,晚上妈妈洗碗的时候,说很吵,说为什么明朗的声音听起来却很难过。我也一样,这首曲子长调有小调的感觉,小调又有长调的感觉。”
黎轲看向颂河,温声问:“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颂河连忙拿下耳机,坐在转椅上转过身来。
“看来你的才能是来自你妈妈的基因啊,对音乐的感受很准。”
“是吗?”颂河腼腆的笑了笑。
“有照片吗?”
“嗯,手机上有。 ”颂河把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翻找着照片。
“这个。”
黎轲接过来,手机里是颂河和他妈妈的自拍合照。
“是位美人啊。”黎轲温声道。
颂河用鼠标继续在电脑上笑着文件,“除了长得好,也没有说的出来的优点了。走路磕磕碰碰的,还容易被人骗。”
黎轲放下手机,失笑:“那也把你拉扯大了啊。”
颂河停下手,扭头看着黎轲笑,“是的,多亏了我妈。我从来没有做过不好的事,朋友惹我生气向我道歉的话,我也不会骂人……每天听着她的牢骚,就像是日常习惯,都刻在骨子里了。我很感谢她,很爱我妈。”
“她一个人把你养大,一定很辛苦但也很幸福。”
“我一直都知道,我妈她不容易。”颂河握着鼠标的手攥紧了,清澈的双眸浮上遗憾和懊悔,“那天晚上我还冲她发脾气了……老师的事情我特别想跟她说的,我说以后会告诉她,可没想到再也没有以后了……”
沉默了一会儿,黎轲道:“颂河啊,为了你妈妈着想,以后也不要再贴到我这边来了。”
“啊?”
“当妈的怎么会接受呢,儿子喜欢比自己大十五岁的人,并且还是同性,知道了会有多难过啊。”
颂河清澈透亮的黑眸望着男人,眸子里仿佛有火焰执着的燃烧。良久,他忽然咧嘴笑道:“老师,我在电脑上选了几个之前自己录的音频,我家附近很安静,直接放出来听,感觉应该不错。”
颂河用鼠标点了播放。
琴声高低错落地倾泻而出,低沉的轰鸣声和清脆的旋律相得益彰,是李斯特极富技巧性难度的西班牙狂想曲。
黎轲面容沉浸的听着,到了华彩乐章的部分,有些愣神。
颂河低声哼着,兴起,一手拿大腿当琴键,手指翻飞,另一只手敲着拍子。
颂河朝黎轲看过去,“老师感觉怎么样?”
“这样的曲子也弹过了?”黎轲深邃的双眸里浮上了悲伤的情绪,被这样悲壮的音乐感染了。
“是啊老师,这是李斯特很难的曲目啊。我打算用作参赛DVD面试的曲目,老师觉得怎么样?”颂河询问男人的意见。
男人眸中悲伤的色彩还未消退,又浮上了情不自禁的欣慰,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此时就是这样复杂的目光,望着颂河,“颂河啊,过来。” 男人朝他开了双臂。
颂河浑身一颤,“我,来抱您吧……”颂河紧紧抱住男人,他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得想哭。
怀抱里,二人相拥着,呼吸渐渐变得灼热。危险的两个身体,在一堆行李,箱子的后面。
颂河紧紧环住男人的腰,鼻子贴着男人的脖子,嗅到男人身上清冽干净的味道,颂河心想:现在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二人没有注意到,此时门外漆黑的楼道,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消失了。
***
颂河拿着钥匙和头盔走出饭店,时不时看着身侧的男人露出甜蜜的傻笑。
颂河将挂在摩托上的另一个头盔取下来,递给男人。“老师,您戴上吧。”颂河温柔的说道。
黎轲接过头盔戴上,将西装外套穿上。二人骑上摩托车,黎轲坐在后面,能看到青年紧张的绷的笔直的背脊,不由得好笑:“颂河啊,这里没有棍子,你的背可以放松了。”
颂河听到男人的话,听话的红着脸慢慢放松着身体,然后双手握把,摩托车启动的轰鸣声响起,摩托车飞驰而去。
“老师,再抓紧点!不是私心!安全第一 ! ”
黎轲用右手臂揽住颂河的腰,另一只手抓住后面,享受着迎面拍来快速的风。他喜欢这种疾速刺激的感觉。
摩托车开出西城区,两边的灯光闪耀的城市景象被快速的落在后面。
天上繁星闪烁,在墨蓝色的云彩里忽隐忽现。颂河载着黎轲咧着嘴偷偷的傻笑,那笑容里的单纯热忱的爱意纯粹得让人动容。
身边的车流被颂河加速的甩在了后面,肾上腺素分泌,黎轲坐在飞驰的摩托车后座,夜晚清爽的风扑面而来。
在繁星下,在车流间,在破旧摩托的后座上,在年轻又宽阔的背后,在青年炙热又纯粹的爱里。黎轲浅笑,黑眸中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待到了黎轲家附近,二人下车。黎轲脱下头盔递给青年。
“老师,这里离我家不远。跑过来差不多四十分钟,我早上可以晨跑过来,然后安静的离开。”颂河双眸认真的看着男人道。
“这个随你,还有,学校的问题要联系徐教授。电话,短信都不能打给我,只有我可以打给你。”
黎轲说完,转身走开。
颂河仿佛突然回到了现实,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心中胀胀的难受。
回到家,黎轲走进卧室,端着保姆倒的咖啡窗沿坐下,从百叶窗的缝隙向外看去,看到了小道入口的颂河。
颂河看着男人家的二楼,那是男人卧室的位置,他一直等到那个房间的灯亮起,才坐上摩托。
夜晚,洗漱完的黎轲靠坐在床上,看到了颂河的短信:
“从我家到老师家再折回去,跑起来大概一个半小时。晨运我会每天跑一圈,老师您每天六点就起来了吧,大约六点半的时候请朝窗外看一下吧。”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黎轲站在百叶窗前,果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运动短袖的挺拔身影从小道拐角处跑来。
黎轲哑然失笑,这个傻孩子,每天五点起来跑过来又回去,就为了让自己看他一眼。
***
日子照常过着,黎轲依旧繁忙。秦方谬自那晚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对他百般的体贴。但是黎轲仍然需要在刘女士和秦智平这两只老狐狸身边斡旋,每天仍旧累得周身疲惫。
颂河在家里,刷碗然后放好,涮好洗碗布,关掉水龙头。又把饭桌折好靠墙放好。
桌面上是吃饭时看的Richter的自传,还有手机。
厕所里,颂河刷着牙,心中很想知道男人此时在做什么,一天都没有联系,他很担心啊。
黎轲的车停靠在颂河家附近的路边,正好看到颂河发来的短信:
“没在忙,也不是不想的话,怎么没有收到您的回复?”
颂河的家里,忽然从客厅那边传来电话声,颂河拿着牙刷跑出来,一手拿着手机,一面在水龙头慌忙的漱口。
忙的喘不过气,擦了擦手上的水,按下接听。
“恩,老师...…”
“颂河啊...”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从电话那传来,仿佛蛊惑了他的耳膜,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涌起甜蜜的喜悦,啊!.... 老师又‘颂河啊’ 这样叫我了。
“你会开车吗?”
“怎么了?”颂河急忙的道:“考过驾照了的。小面包和火车都开过……”
“开的好吗?”
“恩,还可以,但是有什么事情吗?”
“现在能出来吗?我现在需要个安全的司机。”
慌忙的跑出来的颂河,从铁皮楼梯下来,然后飞快的跑过来,看到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向了副驾驶。
颂河有些紧张的坐上驾驶座,仔细的看了看仪表盘和脚下面,很认真的样子。
男人放下靠背,从后面拿过西装外套盖在身上。
“在家里像在公司上班一样,没法好好休息。”男人淡淡说道,像是在陈述事实。
颂河听得一愣,心中思考着男人话里的含义。
“随便哪里,两小时开个来回。不要说话。”男人淡淡的说道,英俊的面孔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颂河的视线扫过去,认真的说:“恩,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沉默。”
颂河看着男人躺下,想做出成熟的架势,心想现在是为了我的爱人,为了让他可以休息。
“出发了。您睡吧。”
黎轲闭上眼,“嗯..…”
黑色的轿车稳稳的行驶在西城区外的国道上,在夜晚,分外的安静。
车拐过一个弯道,不远处的信号灯是绿灯。
虽然还是绿灯,颂河还是轻轻踩了刹车,当绿灯变成了黄灯,车慢慢的停下来,眼前的信号变成了红灯。
车里,男人闭着眼睛熟睡,轻轻一翻身,往颂河这边翻过来,男人把外套往上拉了拉。
颂河握着方向盘转过头,伸过头去仔细看着男人的面庞,那眉宇间紧锁的疲惫刺痛了颂河的眼睛。
没过一会儿,信号变成绿灯 ,后面的车鸣笛一声,颂河急忙加油门。他满心的疑惑,男人有他没法知道的一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国道休息区,附近灯光闪耀。
“快两个小时了吗?”黎轲缓缓睁开眼睛问道。
“还没。开了快40分钟。”
颂河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盖在黎轲的小腿上。
黎轲四处看了看,窗外是安静的街道,没有行人,看起来是个偏僻的地方。
“在这边呆一下,回去的话应该刚好吧。”男人说着又要睡下去,眼睛已经闭上了。“你去喝点什么再回来吧。”
颂河依言下车,按下门锁,走向休息区。他在24h自助便利店里喝着水,沉思了一会,拿出钱包。里面有三张一百元,两张五十,还有几块的零钱。他又掏出手机确认着银行卡的余额。
颂河按照手机的导航地图,找到了附近的一个宾馆。他小心地走进去,前台站着一个男人摘下耳机看向他。
“几个人?”
“……两,两个。”
“住什么样的房型?”
“这里最好的房间。”
“最好的房间是情侣圆床主题房,一晚八百八。现金还是刷卡?”
颂河听到情侣这两个字时,白皙的面皮发红,心跳的剧烈。他没有马上同意,“让我先看看房间。”
前台的男人用对讲机说了些什么,而后颂河跟着一个服务生上了电梯。
用房卡打开房门,颂河被惊在了原地,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
那个服务生笑容满面的说道:“涡流浴缸,三面镜,按摩椅,水床,还有3D电影投影仪,给力吧?”
颂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够不够干净,会不会让那个男人喜欢。
那服务生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下一个按钮,一片红色的灯从天花板投射下来,一晃一晃的。让颂河的心一阵混乱。
服务生拿着遥控器给颂河介绍道:“亮度按这个,气氛是这个……电视的话成人台是这个,有wifi,密码是酒店的电话……想尝试不同体位可以坐按摩椅上试试。”
颂河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怎么,不满意?女友趣向是五星级酒店?”
“有没有不带这些东西的房间?只要最干净舒适就好。”
那服务生心中诧异,心道这小子哪个星球的。
颂河回到休息区时却发现车不见了,他慌张的四处寻找,给黎轲打了一个电话。
“老师,你去哪了?”
“我定了一个房间。没有奇怪的东西,很干净的房间。您说家里像是在上班,所以想让您休息一下....啊……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我又不是说要上床。”颂河委屈的说道。
他孤身一人站在空旷的国道上,身上穿着很单薄的黑色短袖,因为外套在车上的时候脱下来给男人盖小腿了。此时春夜的寒风呼啸,他被风冻得搓了搓露在外面的胳膊。
“我不是解释过了吗,老师说在家里像是在公司,您没办法休息,我能做的还能有什么呢?”
他伤心又委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剩最后一班公交车了。而男人不光不管不顾的将他扔在这里,而且还质疑他做法的真心。颂河难过的红了眼眶。
“我对老师您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啊!!!!”
男人淡漠的声音:“是吗,真心这东西谁知道是什么?”
“全部!全部都是!!!!!因为爱您,不知道什么时候,但当然会想和您睡在一起,但不是今天,因为您说您很累啊 !”
回到家,颂河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没脱衣服躺在床上,手放在额头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膛处难受得他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漆黑的房间里,颂河没有开灯,倔强的他无声的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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