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辰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客厅里因游戏胜负而凝固的空气，也瞬间击穿了林柚努力维持的平静外壳。
“……为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压得林柚几乎喘不过气。刚才在游戏里极限操作的手指此刻有些冰凉，微微颤抖着。她避开他那几乎要洞穿人心的视线，低头看着键盘上已经灰掉的游戏界面，屏幕上“胜利”的图标此刻显得如此讽刺。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决胜关头用出那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性操作？为什么当年要在他们距离职业梦想仅有一步之遥时，毅然转身离开？
这两个问题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藤蔓，紧紧缚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戴上了一层故作轻松的面具。“什么为什么？打赢了而已，难道我还要站着让你杀？”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不以为意，甚至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陆大神，输不起啊？”
陆星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预料中的怒气，反而是一种更让她心慌的、近乎悲哀的审视。他看得太专注，仿佛要透过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内心深处那个蜷缩起来的、满是委屈和无奈的真实自己。
“你明白我在问什么，林柚。”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刚才那个侧步接控制，是我们当年训练了上千次，用来应对刺客切后排的保命连招。你说那是肌肉记忆，好，我信。”
他往前倾了倾身体，目光锁住她闪烁不定的眼睛。“那当年呢？我们说好了一起去青训，一起去打职业，拿下属于我们的冠军。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你连一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就那么放弃了？你放弃了我们……放弃了我。”
“我们”和“我”这两个词，他咬得极重。
林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日夜不息的训练、彼此鼓劲的誓言、他对未来蓝图的畅想、以及家里打来的那通混合着母亲哭泣与父亲强硬命令的电话……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她能解释什么？说她的父母以断绝关系相威胁？说他们认定打游戏是不务正业，甚至用母亲的健康状况来逼迫她？说她在梦想和亲情之间被撕扯得遍体鳞伤，最终选择了妥协？
当时的她，年轻又骄傲，觉得这种被迫放弃的姿态狼狈又难堪，更不想用家庭的压力来换取他的同情或怜悯。那点可笑的自尊心，让她选择了最决绝也最伤人的方式——沉默地离开。
可现在，时过境迁，那些激烈的情绪沉淀下来，她发现那些理由依旧难以启齿。它们像她心底最柔软的伤口，暴露出来需要莫大的勇气。
“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她最终只是偏过头，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回避，“我赢了，书房归我。至于其他的……我没义务向你解释。”
她站起身，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快得几乎有些慌乱，仿佛这样就能切断他那令人无所适从的目光。“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快步走向自己的客房，背后那道沉甸甸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直到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将她与外界隔绝。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柚才允许自己松懈下来，疲惫地闭上眼。赢了游戏，却好像打输了一场更重要的战役。陆星辰的质问，像一把钥匙，重新打开了那扇装满遗憾和伤痛的门。
而客厅里，陆星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游戏笔记本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映出他有些模糊而冷凝的面容。
她没有回答。
她的回避，她的慌乱，都像是在无声地印证着他这些年的某种猜测——她的放弃，或许并非出于本意。但这个认知，并没有让他感到好受多少，反而让一种更复杂的、混合着心疼、懊恼和无力感的情绪充斥胸腔。
他当年，是不是也太过年轻气盛，只看到了她的“背叛”，却没有试图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如果他当时能再耐心一点，再坚定一点……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将笔记本放到一边。这场Solo赛，没有赢家。他们之间横亘的那道深渊，似乎因为今晚的对话，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难以跨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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