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明居然忘了自己是个高个子，一个劲往班级公示栏前挤，对自己吊车尾的成绩不关心，从上到下一个个去找严修的名字。
严修，班上 十四名，年级二百多名，语文成绩零分。
游弋明在人堆里问：“他怎么没考语文？”
大家自然知道他说的谁。
有人说：“语文移到周五晚上考，学霸不会忘了吧？”
移到了周五晚上考？严修周五晚上被他“绑架”了，难怪严修那天看了几次手机，但自己固执地要给别人钱，把人扣着，耽误别人考试。
可是严修后来不是走了吗？他没有回考场？他回家了吗？
他回去了还有哭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游弋明的脑子里盘桓，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不是，为什么把语文移到周五晚上啊？不是周四早上就考了吗？”游弋明找补道。
周边的同学听到他的牢骚，“你不是也睡懵了吧游哥，周四早上临时举行了消防应急演练啊!你根本就没来，知道才有鬼。”
游弋明想起了周四早上的事，顿时觉得自己真就是个青年傻逼，长了年纪没长脑子那种。
宿管阿姨也不是个靠谱人。
游弋明被这些负面情绪驱使着，才在周五堵住严修，想跟他要一个说法，又听到严修在跟他的赵叔叔亲密打电话，才怒不可遏说出那些混账话。
可是严修不是他的所有物，即使跟别人有私密关系，那也只能怪自己没有早点参与他的生活。
想到这里的游弋明后悔不已。
可是他本意也不想影响严修的成绩的；他知道严修在学习上有些发了疯似的努力，所以即使很生气，也足足熬了一天半快四十个小时。
唉……
游弋明心中百味杂陈，他回到座位，尽量放轻动作，一边偷偷看严修的脸，又不敢跟他说话。
严修低着头在看书，他又恢复了那种平平淡淡的表情，仿佛大家谈论的不是他，周五傍晚，那个被自己刺激得情绪崩溃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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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会课上，葛中齐捧着一大摞资料走进教室，他把资料扔在课桌上，脸色很不好看，“高三压力大我们是能理解的，有些人以为自己的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了，对自己不严格要求后果显而易见的。”
就差报严修的身份证了。
下课后，老葛还是让严修过去一趟。
严修微垂着头，在一个班级的注目中离开了。
游弋明跟着赶到数学办公室时，严修正低着头被老葛批评——准确来说，也不算是批评，老葛号称从来不会打骂体罚学生，只会说理，此刻他坐在宽大的皮质椅子上，一边苦口婆心地跟严修说话。
皱着眉，情绪激动，持续输出，像是个苦心孤诣的良师。
面前的少年垂头站着，这是他一贯的动作，严修个子很高，身形瘦削，背对着游弋明，校服套在他身上，勾勒出微微隆起的肩胛骨。
老葛说：“多少人盯着我们班，多少人盯着你，你的每一次成绩都被市教育局拿去研究分析，巴不得咱们市能出一个省状元。”
严修看着水杯里泡胀的茶叶发愣。
“你得给个理由吧，你考成这样你父母不闹？你叔叔作为青枝在庆宜的代理人，为我们学校投了多少钱，他知道了又会没有意见？还有学校的领导，学校的学生们，你得给出一个能让我们信服的理由。”老葛又重复了遍，“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吗？”
“如实说吧。”严修攥紧了衣服，微微抬起头，波澜不惊地回答：“葛老师，我状态不好。”
“如实说什么？状态不好？”老葛敲了敲桌子，“你状态不好，不知道调节？现在搞成这样，那就是学校也有问题了？怪学校没有给你做疏导？老师没跟你交心？你这个一直考第一的人考不了第一了什么原因，谁会觉得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多少人会觉得是学校没有关注到你们？还有说句实话，赵经理，他对你的学习盯得多紧，你下降了几分，我都要打好草稿怎么跟主任交代，怎么跟他交代？严修，你都快成年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呢？你的成绩不是一个人的啊！”
严修微微挪动脚尖，那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他似乎很想摆脱这种状态，想逃离这些诘问。
游弋明也听得皱了皱眉，心说三粒这小老头还真会PUA。
“别念了老师！”他不假思索冲进去站在办公室里，左看看又看看，说道：“他有正经原因，他周五晚上跟我在一起。”
严修短暂地瞥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老葛一个头两个大：“又有你什么事？”
这种联系上特殊学生的事情最不好弄，当初是人游弋明非要来他的班上的，他看过这人以前在滨城的成绩，无功无过，接受个这样的学生不是很大的负担。
可是游弋明只是看着好相处，实际是个笑面虎；威逼他不吃这一套，利诱他看不上。葛三粒一早就没有制服这个学生的想法，只希望井水不犯河水地把人送到毕业。
游弋明像个不会撒谎的人，说出的话有种小学生似的蹩脚，“他跟我在学校的后街，有个人掉湖里了，我们小小地帮助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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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修安全逃离了数学办公室，坐在教室里，还是感觉游弋明的话很魔性。
他，严修去拯救跳河的同学，怎么不说他要扶过河的老奶奶呢？
三粒听完还问他：“是吗？”。
是个头，怎么可能！
可三粒迫切地想要一句是不是。
严修知道，他听出了游弋明在撒谎，但也知道，三粒和他后面的校领导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去向赵世崎交代。
想到这，他迎着葛三粒探求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谁掉河里了？怎么样了？”葛中齐得到严修地答复后才随口一问。
圆谎的人自然是游弋明，他笑了笑，“不知道是谁，没事儿了，爬上来自个儿回家了。”
现在撒谎的人就坐在他身后，睁着一双大眼睛，仿佛要把他的脊背盯出个窟窿。
严修忽视掉这抹灼热的目光。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语文试卷，光洁如新，只有左上角打了一个大大的“0”，扼住心里的担忧，开始从头做题。
游弋明戳了戳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严修，你不用担心，我那天是真的看到有人浑身湿透地从后街出来。”
严修自然没理他。
游弋明又戳了戳他的肩胛骨，身后传来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
严修微微侧目，见游弋明双手举着一张草稿纸，上面写着：对不起。他微长的头发戳在自己的耳侧，毛茸茸的，形状像鱼腹的流线型。
这个人每次道歉都很诚恳。
他又瞥了一眼草稿纸，字迹笔锋处不那么张扬了，整个字体在透露主人的委屈。
游弋明双手合十，拱了几下，贴在唇边，“严修，对不起，我错了。”
可真正想改错的人不会触类旁通，规避下一次错误吗？
严修无所谓原不原谅游弋明，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
改了下前面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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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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