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崎长年在外工作,但他在庆宜也是有房的,就在庆宜最早开发出的那片别墅区。
距离严修家那片老城区大概有四十分钟的路程,他是走着过去的,一路上刺骨的风直往袄子里吹,他冻僵的手摸着口袋里更冰凉的刀具,伴随着急速的心跳往前迈步。
他其实想的很清楚,需要采取一点剧烈的,挽回不了的行动,来告诉赵世崎他这种状态的决心,他还想让康眉和其他人知道,他说的一直是认真的,并不是在和赵世崎搞什么小打小闹的叔侄玩笑。
他并不是想要赵世崎的命,杀一个人的结果他也承担不起,严修打算再去赵世崎家时借机捅上赵世崎,那他必定去医院,这事情不会善了,他就能在警方调查时借机说出赵世崎企图性侵他,那他的行为也只能算正当防卫最多算过失伤害……
严修向来是个思维缜密的人,他又想:要是他没有控制好力度,直接把赵世崎杀死了怎么办?要是赵世崎愤怒暴起,夺刀把他反杀了怎么办?
冰冷的风吹得他的脑袋也不甚灵光,目的地快到了,严修拍板做了决定:要是出意外就出了吧,谁管得了那么多!
到地方时按门铃,赵世崎给他开门,侧身让他进去,屋子里很温暖,严修鼻子里的冷空气骤然蒸腾,刺激着他的鼻腔粘膜,让他忽地有了种酸涩的情绪。
赵世崎穿着一件贴身的长袖,抱着手臂斜靠在玄关处,看着严修换鞋,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严修穿上拖鞋,拎着书包站起来,赵世崎递了杯水给他,“喝点水。”
严修看了看透明的杯子,无声地拒绝着他。
“怎么了,还怕我下毒?”赵世崎不尴不尬地自己喝了,他笑着说,“放心吧,不会让你死的。”
严修推开他,看了眼前面烧着的壁炉,昔日的记忆盘旋在脑海。
冬天的湿冷空气像钝刀子刮过裸露的脸颊和脖颈,康眉骑着自行车,严修坐在后座,一个不注意,脚就伸进哪个地方卡住了,他拔不动,叫了声:“妈妈,我的脚,卡住了。”
“脚怎么了?今天在学校玩疯了疼啊?”周遭不时有汽车经过,康眉正开到上坡处,化雪时路滑,自行车爬得有点吃力,“先别闹,等我骑上去。”
她卯足了力气站起来往前蹬,立马就听到自己儿子的惨叫声,立马停下来,看到严修一只脚以奇怪的姿势别在链条里,棕色的皮靴被链条压出一道印子,上面还带着脏污的泥水和机械的润滑油。
康眉“啊”了声,立即把严修的脚从链条里拽出来,不住地道歉,“儿子,对不起对不起啊!”
严修哭着喊脚疼,康眉又脱开他的靴子检查,这么一看,靴子的脚背处已经被绞出了一条口子,严修穿的短袜子,这会儿已经不在脚上,团成一团,他的脚背到脚踝处起了几网白花花的皮,脱皮的地方红红的,依稀能看到一些渗着血珠的肉芽组织。
康眉顿时有点慌神,她把严修的坏靴子扔进车前的笼子里,一边安抚着严修,好在严修是个省事的小孩,脸上还挂着泪水,已经不哭出声了。
康眉不知道怎么处理,但是袜子肯定不能穿了,她把严修抱到车上,“儿子,你上去把脚翘起来,不要再伸进去了知道吗?”
严修点点头,康眉又继续骑上车子往前走。
风继续吹,这下不止脖子和脸冷了,脚上的伤口处又疼又冷,脸上流过眼泪的地方已经干了,但是非常硬,严修感觉自己的脸成了一张硬纸片,稍微做做表情就干得疼,他想回家洗洗脸,便出声问:“妈妈,还要走多久啊?我们要去哪?”
康眉穿着白色的高跟长靴和紧身长裤,每次一蹬脚踏板,长腿就划过一圈,特别好看,“马上到了,我们去一个叔叔家里,你爸也真行,什么都不管,白捡个儿子。”
车辙压过一条条**的痕迹,严修适时闭了嘴。
又听康眉说:“不过没事,我送你去赵叔叔家里,他们家的别墅可漂亮。”
严修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把康眉吹起来的帽子往下拉拉,“什么是别墅啊?”
“别墅就是很大,很漂亮的房子,有花园,有游泳池,冬天的时候还有壁炉。”
受伤的脚不舒服,严修想挪挪位置,把那只脚收进裤腿里,又怕再伸进链条里,便停止了动作,小声地问:“什么是壁炉啊?”
“壁炉就是,冬天的时候可以在里面烧材火,可以在外面取暖,特别暖和。”
严修的整张脸都冻得通红,一双手紧紧拉着康眉的棉衣,揪成一个褶,刚好把冻得失去直觉的小手藏进去,他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只是吸了口空气,觉得那一定是个最好的东西。
那时,他们家在庆宜的条件不算很差,但严修是康眉未婚先孕生下来的,他意外出世,两个绣花枕头就这么勉强凑在一起当了别人的父母,严新材什么都不管,康眉倒是管,但是糙得可怕,经常忘了给他做饭,想起来就会给他一笔钱,忘了时严修身上也会身无分文,甚至比如这会儿,她自己倒穿得漂亮暖和,压根儿想不起来儿子到底冷不冷。
不是穷,不是抠,就是存粹想不到上面去。
那是严修第一次被送到赵世崎的别墅去,这片的别墅区刚开发出来,赵世崎在外面混了些年,返乡置业,和昔日的老朋友康眉联系上,邀请她带上自己的儿子到家里玩。
这位叔叔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也经常给他买新衣服,严修收到了很多新衣服,热衷于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球,那个冬天没再冷过。
他还在那天看到了传说中的壁炉,跟还没上学时在奶奶家里看到的一样,都是往里面添柴火,但是没有浓浓的呛人的烟味,也比奶奶家的干净多了;可以让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温暖起来。
严修很喜欢这个地方。
妈妈送他去赵叔叔家的次数越来越多,赵叔叔不像爸爸妈妈那么忙,还有爱心,会给他吃零食,还给他塞进书包里,让他带到学校给同学,送他能达到电话的手表,还带他看动画片。
严修那时的朋友还很多,他跟别人吹嘘叔叔家里有多漂亮;同学们说那有不是你家,他回去跟赵叔叔说了这件事,赵叔叔看着他笑着说:“小修你想把这里变成自己家吗?”
严修喜欢这个房子,他立即点头。
“等你长大了给叔叔做老婆,这里就是你家了。”
严修哈哈笑了两声,说好的好的。
严修觉得赵叔叔家里就是最安适的地方,他看完一部动画片就会让赵世崎给他播新的,在这里终于认识到了同学们经常提起的奥特曼和葫芦娃。
有一次,赵世崎拿着新下载好的片子给他,“小修,今天看这个可以吗?”
严修兴致勃勃地接过接过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壁炉边,双眼盯着眼前的画面。
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在说话,说了很长时间,说话内容他也听不懂,严修把电脑推回,“叔叔,我不喜欢看这个。”
赵世崎摸了摸他的脸,“小修别着急,你看看你和这个男孩子谁漂亮点?”
严修想:现在学校里男孩子都不比漂亮的,男生都比谁比较帅的。
不过就是“谁比较好看”的意思,他没有纠正赵叔叔的这个错误。
他耐着性子看下去。
直到他看见年轻漂亮的小孩子被高大的男人嘴对嘴地亲住,后面的事情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他觉得自己很想吐。
这时候赵世崎又像电影里那样来捏他的腿。
他觉得赵叔叔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他的身边做着令人作呕的事情,他的手不断动作,一边粗喘,“我觉得还是小修更漂亮,你长开了肯定比现在更漂亮。”
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康眉,“妈妈,赵叔叔摸我的屁股。”
康眉豪爽地笑了一声,摸了摸严修的脸,又拍了把他的屁股,“是这样摸的吗?我儿子真可爱,果然谁见了都想摸两把。”
“妈妈,我不想再去赵叔叔家了。”
康眉笑呵呵地答应,过了两天还是把他送了过去,严修又哭又闹,两个大人在门口笑着打招呼,他被赵世崎领了进去。
赵世崎把他放在壁炉前,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甚至还带着笑意,严修恍然觉得前段时间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个赵叔叔又回来了?
但那个人一开口还是把严修拉回了现实。
“小修,你这么怕我啊?”赵世崎双手抱臂,低头打量着他,“你跟你妈说了?”
严修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他只觉得自己曾经很喜欢的这个房间充满着恐惧的气氛。
“她不信,是吧。”赵世崎说,“我早跟你说过了,叔叔就是跟你开玩笑。”
“而且你在叔叔家待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报答报答叔叔。”
这句话把严修说得愣住了,他在这里光吃了不少零食,得了不少礼物,折成钱算也是一笔数目,他该怎么报答啊?
他自然是没有办法的。
那天之后,他坚决拒绝再到这个地方来,还是会被哭着嚎着送过来,康眉总会说:“我没时间照顾你,你爸又不管你,赵叔叔愿意看着你,你就偷着乐吧。”
之后那样的事情就时常发生,赵世崎工作回来,会对着片子作恶心的事,强迫严修在一边看着。每次他一靠近严修,严修就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躲进房间里。
他初一那年甚至去找过警局,说要告自己的叔叔,别人问他:“小朋友,你叔叔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严修只能摇摇头。
那时候的他还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不喜欢赵世崎,但是他也有错,他确实花了赵世崎不少钱。
后面他不再去那里,好在他长大了,父母觉得他能照顾好自己,也不再强迫他去。
可赵世崎还是有新的方式,他给自己钱,让全校的人都知道。
他看过青枝的评奖细则,明明他的成绩很优秀,他是有资格拿那些奖的。
结果大家都觉得他是靠赵世崎走后门的。
……
严修看着壁炉,火正烧的旺,他叹了口气,把书包放在地上。
赵世崎看了他一眼,弯腰提起他的书包去翻,他翻得很仔细,还看到了严修之前收到书包里的一张试卷,数学卷子,145分,他轻轻地笑了声,“成绩真好,以后去我的公司上班吧。”
严修没回答。
赵世崎把试卷放回去,又把书包放回沙发扶手,问:“你回去拿的东西呢?”
严修把手腕伸出来给他看。
赵世崎拉着他的手臂端详片刻,“就这个?这个是衣服上的带子吧?”
严修没说话,只把手插进了口袋里。
赵世崎喝了口水,笑着说:“你跟那个大个子小男孩儿玩过这个吗?”
严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肯定没有,你肯定不敢跟他说。他还得谢谢我不像其他人一样喜欢对小的下手吧,不然不会被他抢了先。”赵世崎摸了把严修的手背,那里还有个红红的烫伤痕迹,“你知道吗?豢养一只宠物最好在他小的时候,锋利的爪牙还没有长出来,就给他套上绳子,他能长成你希望的任何样子。那些猴急的,肯定弄得两败俱伤。”
赵世崎不知为何,对他那套豢养理论十分自信,即使严修揍过他,他也是觉得小宠物需要磨磨爪子;在他看来,生性懦弱的严修不敢反对,最多也就是存了点钱想逃走而已。
是的,在他们看来,严修只会读书,能考第一,也是个书呆子;但是,读书上的困难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他能忍受深夜不睡的苦,能忍受克制自己**的苦,能忍受思维上找不到队伍的苦——他今天就能告诉赵世崎,他的驯养想法有多可笑。
严修没有陪他在这自我陶醉,他环顾四周,强迫自己去凝视这些几乎能让他惊恐发作的环境——开阔的落地窗,干净的沙发以及隔得很远的餐桌和半人高的壁炉。
赵世崎忽然问他,“去你的房间还是我的?”
严修小时候在这里还有个单独的房间,“不用麻烦了,就这儿吧。”
赵世崎看了看落地窗,嗤笑一声,指着沙发发出指令,“过来。”
这个命令让严修十分不适,他顿了顿,还是走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给你时间回家拿,结果你拿的什么东西。那大个子不愿意陪你玩,叔叔愿意啊——我早就说过了,除了赵叔叔,不会有人陪你玩这个的。”赵世崎解了窗帘带子,拿着绳子,往他手上绕,看到他的手上绑了个红的蝴蝶结,笑了笑,“还挺有心思。”
“别解这个。”严修手一扬,避开了赵世崎触碰他绳结的动作。
赵世崎摊摊手,没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严修把双肩一开,双手往后挪,把口袋里的的裁纸刀移到自己的双手间。
随即他感觉自己厚重的外套被剥掉了,室内的空气并不冷,他还是微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后是他的卫衣,加绒的衬衫,全都团在手上又成了一道束缚;直到最后一件贴身的长袖t被撩开,一双手碰到他薄薄的腹肌。
严修咬了咬牙,借着衣服的遮掩把窗帘绳子割开。
豢养宠物是吧?
不敢反抗是吧?
把他的警告当成宠物磨爪子是吧?
他攥紧了手里的刀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不要乱答应要给别人做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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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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