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关系,慢慢的成了一种极为平和的相处。
冰哥看着愿意陪自己吃饭,偶尔向自己索要书籍的沈清秋,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二月,草长莺飞,万物生长。两人于烟花爆竹中观赏人间烟火,冰哥整治了一大桌满汉全席邀沈清秋吃‘团圆饭’,还非要从沈清秋手上拿走几张画做“新年礼物”。
五月,天色渐长。傍晚过后,沈清秋会拎着几壶梨花白上屋檐赏月。冰哥从一开始的试图灌酒,到后面的喝醉就开打。倒也习惯了陪对方吹晚风、小酌几杯。
七月酷暑,沈清秋贪凉,没事就躲凉处抚琴看书,泡澡沐浴。冰哥看着对方明显因天热而懒散下来的性子,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在山上勤勤恳恳,成为凡人后反倒惫懒逃闲了。”
九月秋风起,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瞬间直降之下,沈清秋生了场缠绵整个九月的小病。原因倒是平平无奇,天渐凉,却依旧喜欢去山间泡澡,身体虚扛不住寒意,受了风寒。
十月北风起,天空飘起了零星小雪。
沈清秋失去修为后再也不能雨雪不沾身,故而乌发叠上白绒,像是一瞬间染上苍老。
冰哥看着对方的‘白发’,脑中闪过一句不知从哪里听到的话语:“大雪纷飞最适合同行,愿与君携手,以青丝结发、直到白头。”
他手中拿着干净布锦,帮沈清秋一点点擦干发尾,看着‘乖巧’任自己把玩发丝的对方,心里柔软一刻。
若是能带他出行,一起从满头乌发走到雪染白发,怎么不算‘共白头’呢?
“师尊,可想踏雪寻梅?”
“不去,冷。”
“弟子陪着您,怎么会冷?”
“寒风冷冽,凡人之躯,如何扛得?”
“您这是怪弟子?”冰哥帮沈清秋披上滚了圈狐狸毛领的披风,悄悄的触碰了下对方的脖颈——确实冷的像冰,体温低的可怕。
“师尊。”冰哥原以为对方在嘲讽,却没想到沈清秋居然难得的诚实。他毫无芥蒂的抓起沈清秋的手腕,探上其脉搏:“您体内的阴冷气息复发了?”
沈清秋甩掉冰哥的触碰,裹紧大氅,让冰哥去取酒来。天寒地冻的,出去寻什么梅,哪有围着火炉饮酒烫锅舒服。
“死者为过客,存活者……为墓碑。”
“您说什么?”冰哥看着脸色端正肃穆、嘴里念念有词、手上还倒了一壶酒于地面的沈清秋,眼里闪过不满,却还是故作不解的询问道。
“晚来天欲雪,煮酒观景确实不错。”沈清秋选择不回答对方的问话,自顾自烫酒饮酒,听风赏雪。
冰哥看着完全不理睬自己的家伙,想着对方近期来的‘乖巧、平和’,决定给对方几颗枣:
“您若喜欢,弟子明日带您出去转转。”
“当真?”
“千真万确。”
————
“师尊啊。”冰哥看着面色沾上三分红润与两分茵醺的沈清秋,总觉得此刻气氛轻松,不问点什么可惜了。
“嗯?”醉酒的人,性情都不大好。不是想打架骂人闹事,就是不理俗世、只想睡觉。
可当他处于刚刚迷茫却还没醉、酒意四散却仅仅微醺的状态时,心情会格外的放松与轻快。自然也愿意回答一些平日里不愿出口的话语。
“您到底如此厌恶我呢?”
“?”
沈清秋有些无辜的看了冰哥一眼,里面的疑惑是那么明显,就像是完全不理解对方问了个什么傻B寂寞似的。他的头脑已经开始迷糊,眼前隐约出现重影和幻觉。就像是,曾经的那些人,在陪他把酒言欢。
虽然。沈清秋并没有几个朋友。
“师尊~”蛞燥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响起,他扭头,看向对方那极为执着、认真到像是研究世界如何形成、又是如何毁灭一般的严肃目光。其神情真挚的,就像是剖开胸膛、想将内心深处最想知道的疑惑问出来求解一样。
沈清秋不太能理解他想知道什么,但又在这样专注的目光下,有点难以拒绝回答。
少顷,他将眼神收回,将酒杯重新填满,有些不稳的举杯,配着窗外的飘雪,敬向外面的明月。
冰哥看着侧身不回答、或者说不太想回答的沈清秋,上前一步,将对方的脸掰向自己,盯着他的眼睛,再次询问道:“您为何,不愿意如对待明帆一样对我呢?”
他知道自己不是幸运的‘冰妹’,也不可能匹配到温柔的‘沈垣’。所以,他只想得到和明帆一样的,被他看在眼里,正常吩咐、偶然指导就够了。
“你叫什么。”被他‘强行’掰过来与之对视的沈清秋、突然问道。就像是喝醉后头脑不清晰一般,露出有些温和、有些整懵、有些分不清状况的礼貌微笑。
“?”冰哥先是一愣,接着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确定他真的醉到有些不记事了。有些哭笑不得的回复句:“弟子洛冰河。”
“哦。”沈清秋脸上微笑收回,换上一副酒醉之人不想管事却又被逼干活的了然之色:“那个奸细杂种啊。”
“???!!!”
冰哥原本想着对方醉了,他要迁就一点。而且看他醉的不轻的状况下,说不定还能亲密接触一番——可现在发现,对方有一定可能是真醉了,但性子好像更恶劣了!
他当即将对方手里还在喝的酒杯一把夺下,又将酒壶放到沈清秋够不着的桌边,捏着对方飞上大片红晕的脸颊和明显有些涣散的眼睑。
真好。看起来是真醉糊涂了。
冰哥看着将平日里的冷漠、警惕、平和等伪装都撤去的沈清秋,觉得自己这顿酒喂的真好。
若是这家伙的回答令他不满意,今后这个宅子也不需要存在了。这家伙的归宿,只适合地牢。
“师尊啊。”冰哥紧盯着对方有些犯困、里面敛了一层水雾的眼睛,第三次问出他的疑惑:“您为何对弟子如此不喜?”
当然,若是这次还得不到回答,那就干脆别回答了。割去舌头或身体力行赔偿比什么回答都好用。
喝醉的沈清秋并不在乎对方问什么,也不在乎自己的下巴被人牵制,咽喉岌岌可危。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眼里浮起一层困意聚集的泪光:“好困。”
“所以,您是拒绝回答?”冰哥声音有些危险,眼睛眯成一条线,心中已在思考要不要先睡再扔地牢。毕竟养了这么久,直接扔牢里,可惜了。
沈清秋看着执着的冰哥,伸手将对方抓着自己下颚的手打掉,脸上浮现出冰哥熟悉的,曾经的清净峰峰主惯常使用的上位者威严、与冷漠:
“一介奸细,本尊已给过一次机会。如今还敢出现,是觉得本尊性子好?”
“……”冰哥有些无语。他看着酒醉后‘威严’不少的沈清秋,以及对方到处找床、准备施展清洁咒打理睡觉的举动,越发觉得——他是不是将人养的太好了?
且不说是不是因为对方醉了,警惕心降低后,胆子大了不少。
就他这‘理直气壮’的骂他‘杂种’,说他是‘奸细’,还说什么‘给过机会,不知道用’...
沈清秋是真忘了,此时他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峰之主,只是自己的阶下囚、俘虏了啊。
不过……对方说的,也确实不错。
人魔混血。如何不是……杂种?
魔族潜伏入修真界大派苍穹山,如何不是……奸细?
而之前的无尽深渊,看似将他踢下去,却并未将他先行杀死。如何算不得……手下留情,给予一次机会?
可,冰哥还有许多疑问想知道。
沈清秋是何时得知他身份?又为何直到仙盟大会,才将他踹下深渊?
看着趴在桌子上,不停念咒的某人,冰哥一时间有点复杂和矛盾:
若说沈清秋错,以修真界的立场,却又算不得错。可若说他对,冰哥这么久以来的‘恨’,又该怨谁?
最重要的是,明明另一个世界的‘沈清秋’和‘洛冰河’能够如胶似漆,为何他却连爱与恨都难以分辨?
爱。冰哥又不是受虐狂,他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对自己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童年阴影的人?
恨。可以对方的立场与地位来说,对方确实并未做错什么;甚至正如他所说,沈清秋一开始的‘没揭穿’与后面的‘没杀死’,都已手下留情。
那么。
他们之间,究竟是怨恨纠缠多一些,还是纯粹的立场界限之争?
地牢里的沈清秋从不求饶,因为他知道,俘虏的下跪服软没有意义。
宅子里的沈清秋从不安分,只要冰哥稍微过火一点点,轻则双方互打互杀,重则对方直接开禁术,以‘弄不死你也要弄死自己’的凶狠来抵抗到底。
烈性与毫不退缩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唯有小心试探,才能找出能让双方‘和平’相处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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