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昕。”
“林水昕?”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视线聚焦,林水昕回神:“我听着,王老师。”声音没什么精神气。
王磊放下泡好的绿茶:“刚开学没适应,犯困了啊?”
“昨天睡晚了。”
办公室的挂钟滴答走着,指向7:20。
现在虽是补课期间,但重点班已经按开学的作息走了。因为突发事件,她折腾到凌晨才睡着。今早刚到校,就被请来了办公室。
王磊:“你初中不在云江,新环境嘛,不适应很正常。我看了你的分班成绩,在年级里排的上号,不过放到重点班……”他一推眼镜,“不够亮眼。语文英语底子不错,数学是弱项,这块一定得多花时间。”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王磊抿了口茶,看向面前的女孩。校服扣子规矩地扣到最上,双手拢在身前,标准的乖学生。
带了十多年的班,他一眼看出林水昕是踏踏实实的类型,不像她那同桌,叛逆又顽劣,不让人省心。
林水昕正琢磨王磊叫她来干嘛,就听他开口:“你也知道,能进咱们班的都是静心学习的孩子,纪委这活儿其实不难干。”
一本硬壳本递到手上,其上印着“纪律检查记录”,“以后就用这个记分,每周结束交给我。”林水昕翻开本子。全班的名字都列在表格里,后面还有扣分细则。
“25分看着多,真扣起来一下就扣完了。同学犯错,适当提醒就好。”他咳嗽了声,“只是原则性问题不能含糊。比如带手机,走读生带情有可原,但公开拿出来玩,不行。”
界限模糊的事最难办,她试图挣扎:“王老师,其实我不想……”
“老师相信你,可以做好吧?”王磊慈祥地看着她。
……
他随即从抽屉里翻出一部手机,“这是严皓的。你观察他一个月,表现好就还了,本来是要扣到学期中的。”不知想起什么,王磊神情好笑又无奈,“陆西铭那臭小子,昨天跑来和我谈条件,说什么当数学课代表加罚站一周,把这玩意换回去。”
他摇摇头:“真被这种学生磨得没办法。”
林水昕一愣。
该说的说完了,王磊挥挥手:“去吧,以后有困难随时来找我。”
教室里读书声朗朗,林水昕刚从后门踏进去,就看见角落里罚站的某人。
陆西铭靠在窗台上,端着本英语单词书,不读只看,手指挑弄着绿植的叶子。阳光照进来,他微微偏头,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没有表情,眼神冷淡。
林水昕径直走过去,把盆栽抱了起来。
陆西铭一顿,再抬眼,她已经把绿萝挪到了阴凉处。她歪头观察着叶片,喃喃:“……缺水了。”继而看向他,语气严肃,“你别动它了。”
绿萝是上届留下的,在暴晒下蔫了好几片,被他手指一弄,更是摇摇欲坠。
陆西铭耸了耸肩。他把单词书抬高,挡住整张脸,意思很清楚:无所谓,没兴趣。
林水昕在他身边忙活起来。
“这是干什么呀?”后排几个女生听到动静,好奇转头。
“绿萝快枯了,试试能不能救活。”
“纪委一大早就这么忙,好辛苦哦。”女生轻笑,“班上的绿化靠你了。”
林水昕也笑:“小事。”
十分钟过去,窗台上的四盆绿萝都挪了位置,浇水的浇水,剪叶的剪叶。林水昕蹲在地上,拿袖子擦了擦汗。
单词书忽然放下。陆西铭瞥向离他有几米远的植物,冷笑一声,“不愧是林纪委,什么都懂。”
这语气,不像是真觉得她懂得照顾植物,更像……阴阳怪气。
林水昕抿唇,对他稍有所好转的印象退回零点。
平时,冲突她能避则避,避不了也愿意讲道理——可这人好像天生在道理之外,总和她不对付。
她呼出一口气,撑腿起身。
“再怎么样。”陆西铭抬眉,似乎意外她会接话。
林水昕平静地迎上他目光。夏风吹起白色的窗帘,两人一高一低,气势有了微妙的变化。
“也比你懂得多。”她轻声说。
你个二百五。
轻浅的声音混在读书声里,也不知对方听见没有。
林水昕扭头回了座位。
严皓两手抓着一本大书,脑袋贴在桌面上,睡的昏天黑地。王磊从前门进来,进行日常早读巡逻。
林水昕想起王磊的叮嘱,探身戳他:“醒醒,老师来了。”要是连续两天被抓现行,他那手机怕是真拿不回来了。
可她的笔像戳在石头上,人纹丝不动。前桌陈子凡朝她使了个“看我的”眼色,坏笑着掐向他腰侧。
“嘶!”严皓一个扭动弹起,“你他……”吃一堑长一智,还没骂出口,目光便扫到班主任。
王磊经过周围,没发现异样。
严皓看他出去了,长舒一口气,对两人抱拳:“江湖中人最讲义气,这救命之恩,来日小弟必有重谢。”动作幅度一大,撞倒了林水昕的笔筒。
“对不住!”他赶紧扶起,定睛一看,“嚯,水星同学,你这桌面够丰富的。”
昨天放学,林水昕花了很久收拾。米色笔筒,计时器,还有贴着标签的笔记本,一应俱全,整整齐齐,和同桌形成鲜明对比。
那桌面干净得像无人区,只有一只黑水笔。
林水昕:“嗯,我是极繁主义。”严皓被这个说法逗乐了,“极繁……水星这个行星确实复杂啊。”
“你是说,水星?”没听错的话,他用了后鼻音。
“对啊,你这名字太特别了。在整个太阳系里,水星是公转速度最快,也是目前人类探索最难到达到的行星。”他严谨地补充,“之一。”
林水昕了然,抽出草稿本写下自己的名字,推到他面前。
上面字迹娟秀,笔锋柔韧。
“是这个昕。”小时候经常有人读错她的名字,前后鼻音不分,对她不算新鲜事了。
这时铃声响起,早读结束,第一节是数学课。陆西铭罚站了半个多小时,从后面回到座位。
“原来如此,”严皓眨眨眼,“那就,水昕同学?”
“嗯,其实你叫我水星也可以的。”
相视一笑,气氛和谐。
突然一本厚书啪的丢到桌上,陆西铭拉开椅子坐下。两人同时抬头,他把那颗更大的脑袋推远:“耳背了,没听见铃响?”
林水昕默默把草稿纸收起来,陆西铭则把书翻开,边转笔边看。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陈子凡瞄了眼陆西铭的脸色,拉开严皓:“地中海的课,安分点吧。”
话落,王磊夹着讲义走了进来,“上课前先说几件事。”
“本周六是第一次周考,考语数英三门,之后会加其他科目。每一次考试都是检验学习状态的最好方式,还请各位重视。”
重点班,不用老师多说,都有这个意识。
他接着在黑板上画了个座位草图:“位置嘛先这么坐,方便你们熟悉,月考后会根据成绩调整。”粉笔丢回盒里,他拍拍灰,“最后一件事,咱们数学课代表定了。”
众人屏住呼吸。
“是陆西铭同学。”王磊笑了笑。
结果在意料之中,同学们啪啪鼓掌,当事人没多高兴,淡淡地点了个头。
一天八节课下来,内容满满,各科习题册和卷子雪花般把青少年淹没。
林水昕习惯了提前完成任务,作业一多,就利用课间、午休,一切碎片时间写。
然而,有人比她更夸张。
正式开学第一天,陆西铭就边听课边写作业,碰到重点才抬头。他的偏爱也明显:数学课听得认真,唰唰写个不停。到了语文课,就推不动进度了。
看得出是真困,他那清凉油一打开,便有奇异的味道飘出来,邻座都跟着醒神。下课后大伙跑来问,陆西铭大方地翻出备用的清凉油,来者人手一个。
等熬到放学,全班兔子般窜向优味餐厅。
林水昕还在和难题较劲,就见陆西铭把一摞作业和卷子堆到前桌上:“胖子,帮交一下。”
严皓:“啥意思,晚自习你不来?”难怪下午打仗似的赶作业。
陆西铭把包甩上肩,“有事。”
“又有事,你一天到晚哪那么多事?”
话音未落,陆西铭已经迈步离开了座位。
“奇了怪了,这才开学两天,又迟到又缺勤的,以前也不这样啊?”严皓望着他的背影嘀咕,转向她,“纪委你呢,不去吃饭?”
林水昕握着笔:“你先走吧。”
“醉了,原来后面坐了俩卷王。”严皓咂嘴。
教室彻底空了,林水昕看着窗外的晚霞,发起呆来。
昨晚,她突然收到林慧的短信,说新叔叔今晚特意推掉饭局来接她回家,不去也得去,没有商量的余地。
于是她连夜打包行李,联系旅馆退房,今早还差点迟到。
晚上九点,林水昕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出校园。
手机开机,几十条消息弹出来,全来自“林慧”。她翻了翻,找到号码拨过去。
“水昕,下晚自习了?”陌生的声音响起。
“……嗯,叔叔好。”
“我在校门口等你。”男人言简意赅。
林水昕握着手机,一眼看见路边的黑车。接着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跨出来。他身形精瘦,显然保持着运动的习惯。
“你妈给我发过你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男人走来,自然地拎过她书包,林水昕坐进后座。
车里充斥着真皮的味道,和她坐过的、带着汗味的出租车截然不同。
他们先去旅馆取她的行李,再回望舒里。林水昕查过,那是云江市寸土寸金的所在,离二中才八分钟车程。
“之前都是你爸传话,昨天才和你妈联系上。”男人看了眼内后视镜,主动和她聊起来,“一个人在外面住这么久,还适应吗?”
“挺好的。”上了一天课,只剩疲惫。林水昕靠着车窗,看模糊的街景向后退去,“谢谢叔叔来接我。”
刚才她翻聊天记录,知道这位叔叔叫陆成锋。看到那个姓氏,她眼皮没来由一跳,又摇头赶走了荒谬的想法。
世界上总不会有那么巧的事。
陆成锋:“说起来,我儿子也在二中,和你一届,你们……”电话铃声响起,他接通:“喂,嗯刚接到水昕。”
男人对电话低声说着什么,车子拐过一条林荫道,驶入望舒里。路灯下,建筑的轮廓逐渐显现。
他们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前停稳。陆成锋没熄火:“你去前门,我先停车。”
林水昕背着包下车,大门口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她提了提肩膀上的书包带,抬手敲门。没一会,里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往这边来了。
身后,陆成锋锁好车,走上前来:“这几天你婶婶出差去了,家里就你哥在,叫陆西铭。来日方长,你们先互相了解......”
陆,什么?!
林水昕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咔嚓——”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屋里站着个帅气的男生,黑色短发,宽松白T,在头顶暖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精致无暇。他单手抱着一只吐舌的京巴狗,倚在门框上,看到她的瞬间,眉头轻皱了下。
然后,陆西铭冷冷扯起了嘴角。
“你哪位?”
语气又疏离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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