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流又坐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莫非他不知梁依山想听什么。
是,大可以在此时剖白内心。
得到了一丝爱,得到了一点甜。
然后腻味了,只需要一个契机,下场就是赵魁然。
他看不清?不知道梁依山什么性子?
忍耐,只能长久地等她决定一个真正的开始。
第二天早上十点,傅西流着手处理展会相关信息,私人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贺钦原的心腹:“傅少,我们收到通知,昨晚有个户头被封了。”
“哪个?”
“收购东荷那家科技公司的,被当地一个支行封了,具体原因还在查,但资金已经冻结,贺主任要我问您有没有什么头绪。”
东荷是钱可许老家,傅西流表示知道了,接着便去联系钱可许。
钱可许一头雾水,傅西流便知会了贺钦原,动用了他的人脉去查。
耗费了不少时间,才勉强拼凑出事情的大致轮廓。
贺钦原同钱可许一起收购了一个在东荷的公司,为了规避上市公司高管必须披露财务的政策,贺钦原是不出面的,依旧是傅西流替他操作。
这家公司在前些年重组过,估计有债务问题,算是钱可许留下的尾巴。
又恰逢打款时机,来得太巧,就算钱可许真不知情,这笔钱也得按着他的头给出了。
事情不能闹得太难看,傅西流赶去贺钦原那边,同他线下谈一谈,贺钦原略一沉吟,派了司机来接他。
在前往贺钦原住处的路上,傅西流见司机不是熟悉的那一个,问他在贺钦原身边多久了。
司机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尬笑不答。
傅西流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之前那个常接送我,人不错。”
司机沉默片刻:“都是讨口饭吃。”
贺钦原住的地方绿化率很高,闹中取静,冬日长青。
他上楼,唐月满开的门,把他迎进去。
“你怎么就回来了。”
傅西流闻言答道:“医院传我妈要醒了,临时赶了回来。”
他话未说完,唐月满嘭地砸上了工作室的门。
贺钦原对妻子的态度毫无反应,问他:“醒了没?”
摇头:“没,运气不好,还是睡着。”
贺钦原了然,问他怎么解决账户被封这事。
“找个律师来处理吧,本来就是抓人还钱,钱总像是不知情,这类遗留问题的确多。”
“你怎么看?”
“不确定,太巧了,刚好这节骨眼上,真打起官司对面也可以不露面,不好说。”
贺钦原笑道:“那五千万就这么被冻里头了,对面要多少?”
“两个亿。”傅西流面沉如水。
“合理吗?”
心中一动,他说:“债确实是欠下了,前期调查工作没做好,当务之急就是得做取舍,时间长了,又有钱总在其中斡旋,官司肯定是能赢的。”
贺钦原叹道:“眼见着要过年了,不是个好兆头啊。”
片刻后,傅西流提示:“其实还有个办法,看看能不能私了,不闹到台面上来,就是这钱还是得让出一部分。”
贺钦原思考,拍拍他的肩:“辛苦你,我来问问钱老板,这笔钱算谁头上。”
贺钦原一发话,事情推得格外快,不知他说了什么,钱可许拿出了五千万,和对面私了,绕了一下午,对面才松口。
傅西流累得不行,留下来同贺钦原唐月满一起吃了顿便饭,饭桌上,又听唐月满说了件事。
“梁家玉京那套房子要卖了,挂了一个多星期,价格定得太高,现在哪能跟从前比。”
傅西流自然接话:“梁依山家里的?”
唐月满点头:“对,她家的,她之前住那吧,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卖?”
他从没听梁依山提起过,略一回想,似乎梁依山最近总住卡美洛,难不成她缺现钱?
“丽景那套中央别墅,还是她们家老一辈留下来的,前几年行情好的时候挂个八千一亿的,多得是人看,现在还挂八千万,很难卖出去。”
唐月满轻声说。
贺钦原用筷子敲了下碗沿:“她们家和戚主任走得近,前些天戚小臣那事西流去看了,梁渠真金白银保下的人,现在生意不好做,估计手头不宽裕。”
傅西流垂下眼眸,很哀伤:“小山喜欢住那边,可惜了。”
“……嗯,梁依山是个聪明孩子,你有空可以多陪陪她。”
吃了饭,傅西流拒绝坐司机车回去,说是要去梁依山那,同贺钦原两口子道别。
散着步,打着电话,问中介。
地段和房型太招眼,一打听就出来了,透露了来意,对方竟直接把梁渠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傅西流觉得这样也好,换个身份问一问,要是梁依山也知道这事,他便做个人情,帮她留下来。
但不能由他出面,还是拜托中介,在中间帮忙传话。
梁渠和中介沟通,只关心钱,没点客套话:“他出多少?”
她心理价位是六千万,挂出去八千万,还有两千万可以还口。
中介拍着胸脯打包票:“这个买家不差钱,刚好和你情况差不多,就是急着住人,你又急着转手,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姓什么啊,说不定我认识,做个朋友生意,给他便宜点。”
中介按照傅西流说的介绍:“西霖来的,姓逐。”
梁渠不认识,问她:“没听说过,靠谱吗?”
“你放心,人家钱都准备好了,八千万,不还你的价,只要你准备好,随时过户。”
梁渠大喜过望,这可真是件好事,解了燃眉之急。
“对方是西霖的,有点迷信,问这房子最近几年住过人没有,想多点人气,我如实答?”
“前段时间都有人住,也没出过什么事,里面的设施都好,要是他买下,回头我可以介绍个设计师给他重装。”
傅西流听她这么说,猜测十有**是梁渠的个人行为,梁依山并不知情。
愣神间,八位数已花了出去,全权托中介签合同。
等了五天,期间梁依山一条消息都没有,越发证实了他的看法。
久违地又去了那套独栋,进了门一看,心就沉下来了。
太空了,一点梁依山曾在这生活的气息都不存在。
软装还留着些,摆出来的奖杯,仓库的小玩意,衣柜里的衣服,全不在了。
这房子该由更合适的人接手,早该交给他打理,现在成了什么荒废样子!
抬眼一看,墙上的画还在,又离近了看,底下的小字扎眼:
起念人赠小山。
从前他就好奇,到底是谁画的这么一幅画。
谁是那个起念人?
梁渠没把这幅画带走,看来在她的认知里不重要。
家里人的墨宝绝对不能流落外头,那就可以排除梁秀。
梁依山和安芮关系好,可安芮能对她起什么念,他也打听过,安芮画画是不错,但不擅长国画。
凑得更近,索性掀起了画卷,看背面。
熟悉的笔迹,很嚣张,每一个字母都倾斜相连,最后一笔必然拉得极长,满不在乎地重叠在一起。
韩九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Quid non mortalia pectora cogis, Auri sacra fames!
El secreto nos une… y los cinco mil millones siempre fueron un destino de dos.
You know where to search.
除了字母,底下还有一条数字,与他从傅不苦那里找到的不谋而合,经纬度,对应着
他开始翻译这段文字。
第一句出自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
“为了黄金,人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该诅咒的黄金之欲!”
第二句他能读懂。
早在第一次见到韩九珠写给梁依山的贺卡时,他便开始学习西语。
看着这句话,他无比怨恨自己的年岁。
他迟了太久,参与得太少,让他人先一步窥见柔软,妄图占有。
他们是否在青春期,在最肆意最野蛮的年纪相依相伴?
是否借着朋友之名,行着暧昧之事?
如果不是安芮妈妈的性命,他们会走到哪一步?
韩九珠都见过什么样的梁依山,为什么会写:
“秘密将我们紧密相连……那五十亿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就好像他们曾密不可分,这世上踽踽独行之人,于他们不过是擦肩过客。
在梁依山看见这段话的那一刻——她感应到了什么,才会把这幅来自仇人的画长久留下。
还是说,仇人,他们对彼此的称呼,不过是又一次心照不宣的**。
善善,你怎么会将这幅画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呢……
五十亿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傅西流想给梁依山发消息,却不知从何说起。
重新拿起工作机——突然发现,从工作账号点进她朋友圈,竟能看见更新。
一时绷紧了脸,两部手机对比着看。
发现她真屏蔽了自己,要么就是把他拉进了一个不可见的分组。
最新的一条,她发的是“大明星探班我”,甚至底下还有晁悠的回复,提示她赵魁然是糊咖。
傅西流笑了,苍凉又苦涩。
原来,直到如今,他依旧是可以替代的,就连已出局的赵魁然,也能够将他取而代之。
也许,只是对她进行失意之时的安慰呢。
她一向怕寂寞,在无法选择他的时候,总得让她尝到点温暖甜头。
可千不该万不该,外面的人怎么能登堂入室,出现在她的朋友圈里呢?
他捏着手机,亲力亲为这么多事,他的甜头在哪?
巴普洛夫都知道摇铃之后给点食物当作奖励,说到底,也得给他来点响动,钱砸下去了,总得听个响儿不是?
他这会儿站起来了,得找人。
看朋友圈,应该是在外头玩。
没关系,他可以去酒店等她回家。
拿起房产证装进文件袋,开车前往卡美洛,丢了钥匙给门童,轻车熟路地搭电梯上去。
酒店内部有群,梁依山嘱咐过,赵魁然找过来得发消息告知。
私底下也议论过新跟着梁依山的那个傅西流算什么,长久不见他出现,这时撞见,拿不准要不要通知梁依山,毕竟傅西流明面上还是梁依山助理。
看他模样,真是个玉面阎罗,一准儿捉奸的架势,来势汹汹,不像从前,见到他们还带笑问候,很生嫩呢。
他坐的是专梯,又是到顶层去的,想了想,底下的员工还是没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梁总人挺好的,倒干不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事,从她管酒店来,没怎么折腾过人。
梁依山正在上头同赵魁然一块看电影。
倒不是用赵魁然来疗伤,是赵魁然找上了她,说要复合。
正巧她心里头有刺,赵魁然说爱她说得果断而坚定,她对傅西流的新鲜劲没过,不好再耽误赵魁然,说还要考虑。
也就是现下能粉饰太平,日子久了肯定得抉择。
梁依山扪心自问,她不算好人,但不坏吧,咋就把日子过得这么失水准。
瞧她的朋友们,哪个不是游戏人间,多快活。
赵魁然也不逼她,赞同她分手了也能继续做朋友,找了部爱情片,不至于连跟朋友一块看电影都拒绝。
晓得赵魁然还忘不了她,这时再和他一块看片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梁依山这心态一开始就是歪的——偷哇,咱不管是不是单身,现在都有种微妙的偷感,让她刺激十足。
更刺激的在后头,她没料到,傅西流这时候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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