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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杯酒

黑云低压,塞外的风像是从冰窟窿里头刮出来的,遍野都是雪,方圆几里之内没有半点儿人烟。

雁无一动不动地站在营寨门楼上,一只手紧握着长|枪,鼻头冻得通红,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隔壁二柱来换班时赶忙问了句:“柱大哥,袁哥怎么还不来?”

“他啊,喝了几口酒,睡死过去了。”二柱打了个哈欠,“倒是你啊,都换过几轮班了,怎么还在这儿。”

她苦笑一声,没有说话,重新打起精神——反正甲衣上的风雪盖了一层又一层,冻习惯就不觉得冷,还能撑撑。

二柱猜也能猜到是袁黑那群人又整她了,看她实在倒霉便劝了句。

“雁绝啊,你歇歇得了,咱们营靠着雪山,底下就是大江,哪个缺心眼儿的会从这条道儿走。”

但见她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管了,嘴里嘟囔一句“缺心眼儿的”,缩缩脖子,竟然靠着门楼柱子又打起盹儿来。

天地间又只剩一片寂静,不远处枯树丫子上积了一团子厚雪,在冷风里晃晃悠悠,眼看就要被压塌了,只是哆嗦了几下,又倔强地弹了回去。

雁无盯了半晌,不知道为啥就想起以往在村儿里的日子。

她记得,自己也做过一段时间闺阁小姐的,只是在十岁左右时被抄了家。

后来就到了那个村子里。

那会儿老爹刚死不久,锦衣玉食惯了的娘卷了钱财跟野男人跑了,她一个人带着弟弟,算得上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平日里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苦是苦了点儿,倒也不算支撑不下去。

过了四五年,给弟弟攒了点儿老婆本,送他上了镇里的书塾,指望他出息,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只是安稳日子没过多久,胡人就来了,杀的杀,抢的抢,放了一把火把许多屋子都烧成了灰烬。

雁无因为跟着车队去镇上采买躲过一劫,回来就只看到火光冲天,尸横遍野。隔壁的娟姐儿躺在大道上,白嫩的身子上布满青紫,下|体全是黑血泥渍,坏得教人不忍再看一眼。

她微张着嘴,眼睛瞪得很大,脖子上一道骇人的红痕,竟然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娟姐儿往日里总吵着要做她家的媳妇,天真烂漫的,像一朵春天的花儿。

她那年才十二岁。

雁无给她好好清理了一番,与隔壁的王家夫妇葬在了一起,托逃命的人给在镇里读书的弟弟带了封信,叫他绝对不要回家来,然后改扮一番,跟着征兵的人走了。

头也没回。

弟弟雁绝十三,那年下场没有考中童生,按例也是要服役的,但现下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上了战场的有几个有命回来?

老许家就他一个男丁了,她舍不得看自己养大的孩子死在沙场上。

死在胡人手里。

幸而雁无身材高挑,眉眼轮廓有几分棱角,又因为从小干活儿,手劲儿也大,竟然真的稀里糊涂代替弟弟成了西北军营里头的许雁绝。

这是她在营寨里头过的第八个冬天,也上阵杀过敌,运气好,凭着狠劲儿提回来几个胡人的首级,立了几回功,从万千下等卒子里头拼杀出来,得了将军青眼,原本是要提拔的。

却不知道挡了谁的道儿,被遣到了这鸟不吃屎的地方。

索庆背靠雪山,营寨扎在山腰子处,脚底下就是大江,是一处天堑,说是重兵驻守,实际上全是从各地军营发配过来的老弱病残,老兵各自有各自的团体,可不管你先前在哪个将军麾下,立过多大的功。

她一个新来的,很不受待见。

袁黑是看不惯她的头一号,从她入营的第一天就开始找她的不痛快,但凡是自己干了任何偷鸡摸狗的勾当,无一不栽赃到她头上,这回新将领上任,拟定换防名录,把她和袁黑排在一处时,她就知道要遭殃。

许雁无原本是个泼辣性子,可在军营里头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了,什么委屈没受过,想想自己在索庆望不到头儿的日子——

罢了,怎么过不是过。

她是个女人,在遍地大老爷们的军营里头就该缩着脑袋做人,万一被抓住把柄,怎么活着回去见雁绝。

倒也有家里有门路的,呆上几个月就能调走,但雁无一个孤女,没钱没靠山,一看就是要老死雪山的,所以袁黑才敢毫无顾忌地排挤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盯着茫茫雪原,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许雁绝?”

“嗯?”回答的声音闷闷的,很没有精神。

唤她的士兵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你在这儿站了多久啊,都冻得没个人样儿了。”

她低着头不做声,没提袁黑那伙儿人整她的事情。

士兵见问不出什么来,便向她摆摆手:“好了,你走吧,我换班。”

“将军找你,你去主帐。”

“是。”

雁无抱着自己的枪,挪开步子,士兵看着她僵硬沉重的身子,不忍地叹息一声。

“真是个死脑筋。”

“怪不得要给人逮着欺负。”

下了门楼,风便没有那么猖狂,手指上生出两个冻疮,又疼又痒,她忍住挠的冲动,把冻到僵直的双手放到手边哈了口气,可连哈出的水汽都几乎要结冰。

真冷。

在索庆的三年,她每逢寒冬时才会鲜少地想起在淮水河畔戍守的短暂日子。

想篝火,想羊肉锅子,想同袍,想烈酒。

唯独不愿想那个人。

即便那时春风拂面柳绿莺啼,少年郎鲜衣怒马,色彩鲜妍到深深刻进了记忆里,其余的事,晃一晃神就抹掉了,偏偏这些,想要忘,却怎么都忘不掉。

“许雁绝?你动作快点,将军有话问你!”

她赶紧拍拍甲衣上的雪,掀帘进账,接着暖意与烈酒的味道便从衣领子里钻进去,瞬间就化了一腔寒意。

主帐就是好啊,这会子还能把炭火烧得这样旺。

先前没有见过这个新上任的将军,听说是从洛阳郡调来的,想不到也是个会享受的性子。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将军行礼。”

雁无赶紧生生地跪下去,甲衣上抖落了一摊雪。

“麾下许雁绝,参见将军。”

空隙间斜眼一瞥,袁黑那一伙儿竟然也被绑起来跪在一旁,脸颊赤红,浑身酒气,看起来还昏昏沉沉的。

啧,果然又聚众饮酒了。

袁黑掀开眼皮时还没有醒酒,看到许雁无斜着眼睛打量他,便咋咋呼呼地在主帐里喧闹起来。

“将军,嗝,都是这个混小子骗咱们喝酒,他说新来的将军脾气好,喝两口也没啥,他是故意的,故意的!”

竟然张口就是把罪名往雁无身上扣。

雁无跪在一旁并没有出声,袁黑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她早已司空见惯,从前的将军总是偏袒他,没少给雁无苦头吃。

现在来了新人,她也没觉得会有什么改变。

辩来辩去都是她错,左右就是一顿板子,挨了就是,免得徒费口舌,反而又招来一顿更毒的打。

她垂着头,静静等着处置,可是这次竟然久久没有回音。

难道这回袁黑又做了什么其它的事,一并栽倒她身上了?

半晌后,桌案后头终于响起低沉喑哑的声音,似乎压抑着浓重的情感。

“雁…雁绝?”

这是她曾无比熟悉的嗓音,在淮水的烈日里头,在烽火狼烟间。

“雁绝,你这一去,恐怕与他…再无缘分。”

那杯千军冢前赠她的清酒,送别之时故人一声劝告竟一语成谶。

她的眼眶蓦然热起来,喉头一紧,双手紧握,十指几乎掐进肉里。

他还能毫无芥蒂地唤她一声“雁绝”,可她却不能了。

许雁绝,现在只是西北边疆,索庆军营里头毫不起眼的一名小卒,断不可直呼将军名姓。

“将军,属下在。”

她双手交叠,低头叩下,行的是最最恭敬端正的叩首礼。

我已不是当年的许雁绝了,清平,你可知道。

沈清平看着消失多年突然出现的旧友,一时竟喉头哽咽,无语凝噎。

容齐说雁绝回乡将养身子,不愿再被外人叨扰,他便不再动去看她的念头,只是偶尔寄一封信问她安好,即便从未得到回信,也不曾怀疑过容齐所说的真假。

那她,缘何会在这苦寒边镇,披着一身风雪,枯槁消瘦地出现在他面前?

容齐,你竟真的没有半句真话!

他看着她,心中无数辛酸悲愤,无数话就在嘴边,可最终还是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能答一句。

“你…先起来吧。”

许雁无这才抬起头,撑着在门楼上冻得僵直地膝盖慢慢起身,向他躬身问道。

“不知将军唤属下来,有何事要吩咐。”

他张口就想问她近况,可是一看她这谨小慎微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贸然亲近她,只会给她招来祸患。

雁绝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咽下满腔苦涩,勉强让声音听得刚正威严些。

“刚刚巡逻兵将抓回三个饮酒作乐,玩忽职守的卒子,他们三人皆称乃是由你怂恿,许雁绝,可有此事?”

只是说完还是不忍,末了又加了一句:“不要怕,若有冤屈只管说来,本将自然会秉公处置。”

袁黑的话他是不信的,雁绝从军以来向来规行矩步,严于律己,是他们几人中最正直古板的性格,断然做不出这等坑害同袍的事。

雁绝只要你说不是,我便——

“是属下的主意。”

阶下女子却语气平静,如此答道。

沈清平握住太师椅靠,努力压抑满腔的疑惑与心疼,又问了一遍。

“许雁绝,你要想清楚,若有人——”

“不,将军,确实是属下的主意。”她平静地说,“是属下因为嫉恨袁黑兄弟,故意诓骗他聚众饮酒作乐,好让将军责罚他们。”

“请将军处置。”

袁黑见她认得这样快,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将军!许雁绝就是故意的,您不信的话可以随便遣人去问问,他平日里这种事情可是做惯了的——”

“闭嘴!”

将领的一声怒喝吓得袁黑栽倒在地,浑身打颤,忙不迭闭上嘴巴再不敢多言。

沈清平的目光冷冷掠过那醉成一团的三人,最后缓缓放到雁无身上。

她身着厚重铁甲,也可见日渐消瘦的身形,竟然再也看不出半分曾经意气风少年将领的模样。

“既然如此,袁黑三人明知故犯,擅离职守肆意妄为,而许雁绝有煽动之责,每人三十军杖。”

“即刻执行。”

许雁无叩首,掀帘出帐。

不一会儿主帐外木板击打□□的沉闷声响,便一下、一下地传进来。

沈清平紧紧盯住门帘,紧握腰间佩刀的刀柄,双目通红,似乎这样便能穿过这短短的距离。

将故友以身代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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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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