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片有一股馊臭味,像是食物残渣发酵后产生的刺鼻味道,但多细闻几下,就能嗅出这臭味下隐藏着的另一股淡淡的怪异味道。
那味道不明显,甚至可以说很淡,但人多闻一会就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目眩。
“千金乐。”秦一鸣用小刀将木片劈开,细细刮下一层表面的木屑,从中挑出微红色的部分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说出了这三个字。
“千金乐里有一味红鸠果,对肠胃刺激性极大,通常人中了千金乐后,都会伴有腹痛,呕吐的症状。”
“这上面有红鸠果残渣。”
“应当是中了千金乐后吐在上面的。”
这番言论让林若草肯定了之前的猜想。
千金乐和谢景召仵作验状里显示的低温,都指向了左边的棺材。
那口棺材里肯定躺过柳文书和谢景召。
但杀他们的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他们弄到这里来?还是喂了千金乐知晓他们必死无疑后还要弄到这里来?
她手指轻点在膝盖上,回想着自己在棺材内摸到的名字。
水水,婉婉是谢景召和柳文书在永乐居万春楼彻底冒头那年捧的姑娘。
在他们豪掷千金留下财大气粗的名声后,这两个姑娘因病去世。
紧接着的是永乐居的白玲姑娘,她在水水走后一月,凭一舞名动京城,被文人墨客以京城之花相称,她在永乐居的那一年,风光无限,无数达官贵人为一睹她风采相争,。
柳文书和谢景召便是这其中争的最厉害的两人,那一年柳文书连万春楼都不去了,日日住在这永乐居,与谢景召针锋相对,那一日上两人攀比砸下的银钱,够普通人好几年的生活。
永乐居的宁妈妈是笑眯了眼,只可惜这朵京城之花花期太短,只盛开了不到一年,就在年末宴上被刀子意外扎穿了脚,从此了无音讯。
白玲之后永乐居沉寂了数月,万春楼的心悦借此机会崭露头角,她样貌清纯秀气,如同刚露出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秀丽的同时带着股惹人怜爱之美。
只可惜这朵花花期更短了些,才开了三个月,便从那屋顶摔进了泥潭里。
是真真实实的摔进了泥潭,摔进了后院荷花池的泥潭里,有人说她是借酒消愁一时没有站稳才从屋檐上摔下去的。
但那时她风头正盛,又有何愁要消,还非得三更半夜的爬上屋檐去消呢。
之前听人讲起这些事时林若草还在想,永乐居和万春楼是不是时运不济。
从水水婉婉到心悦再到现在,不过两年,两年送走了四个头牌,现如今还有两个在榻上躺着呢,现下来看只怕她们通通都丧命在了这里。
不,不止她们。
林若草突然想起了茹霜,她那个立了衣冠冢的姐姐。
茹雪。
她的名字也在那口棺材的背板上,她也曾趟进那口棺材里。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写完自己的名字,棺材里只留下她写了一半的字。
茹?。
棺材里那被血染红的木头再次出现在林若草眼前,那深褐色的红朝着她靠近,她注视着那块木板,木板也静静的停在她的面前,仿佛要告诉她些什么。
她看着它,越看越觉得奇怪,这血色的形状,是不是太大块了点,整个背板连带着侧板有些位置都被染红了,若只是指甲扒棺材盖流出的血,能流出那么多吗?
在这个问题浮现的同时,木板动了,它朝她砸了过来,砸进了她的体内,她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再清醒时她躺在了那块木板上。
她的腿被折断,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潺潺流向背后的木板,被它吸收,而她的生机也在一点点被吸收。
她试图挣扎叫喊,用尽全力想要推开盖板,但伤痛和虚弱造就了她的无力。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的血一点点流干,流尽,流逝。
是了,若非全身遍布伤口,活生生放血而亡,那棺材板上绝无可能有那么大那么深的血色。
虐杀,这是一场虐杀。
林若草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靠着大口呼吸平复着自己起伏的情绪,但那股子窒息感却不是单纯靠呼吸能够缓解的。
所以把谢景召和柳文书弄到这来是报复,对他们虐杀姑娘们的报复。
那出手的除了茹霜之外,还会有谁呢?
“豁,这是什么?婚服吗?”穆熊梦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一二三……十五。”
“做这么多套一模一样的女子婚服做什么?”
她俯下身将婚服一套套拿出来,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在最后一套婚服被抱出来时,一个小册子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穆熊梦咦了一声,将衣服放在一边,捡起了册子:“花材损耗录?诶,怎么是空的?!”
她随手将册子抛到一边,册子滚落到林若草的脚边,她捡起打开,空白一片,刚准备合上之时,却眼尖地发现册子线状的地方似乎略有松动,她轻轻掂了两下,一角残页从中间脱落,残页断裂处是明显撕扯痕迹,有人撕下了这册子上的东西。
她将那角残页收好,抬起头看向谢俞,秦一鸣和穆熊梦:“我想见见茹霜。”
-
秘事处暗牢内,茹霜倚在墙边,借着那一点微弱的烛火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她身后传来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有些不耐烦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连头都没回:“我都说了,都是我做的,是我趁乱色诱柳文书到暗间迷晕了他,再将他转移到吴阿姐的屋子里,也是我提早埋伏在攀星阁,不管你们问多少遍,我都……”
“茹霜姑娘。”
一气呵成的话被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打断,她转过头对上了林若草的脸。
“是你,你来做什么?我都被你送到牢里来了,还不肯放过我吗?”
林若草将牢门关上,听着她夹枪带棒的话笑了,她坐在地上和茹霜平视:“我不是不放过你,是不想放过真相。”
触及到真相两字,茹霜坐直了身子:
“真相?什么真相,你不已经查出来了吗?我就是凶手,真相已然大白了,还有什么放不放过的?”
“你为什么要杀谢景召和柳文书?”
茹霜顿了一下,极其流利的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假话:“他们捧芳如和雪灵那两个后来的什么都没我强的女人,让他们踩在我头上,我嫉妒,我恨,我想要他们死,他们死了我就能出头了。”
林若草打量着她脸上实打实的恨意,挑了挑眉勾起一抹笑来:“这个故事你编的逻辑不太对,不如换我来讲吧。”
“讲一出为姐报仇。”
她拿出刀,一点一点在地上模仿着划出了那个刻在棺材盖上的名字。
茹?,雪字还没写完,茹霜捏紧了手,她颤抖地扑了上来抓住了林若草的手,小声且急切的问道:“你在哪看到的?”
“一口棺材上,一口放在冰库里,冰库外还摆着喜堂的棺材上。”
“茹霜姑娘,这个故事,还需要我继续往下讲吗?”
茹霜如同受到莫大刺激一般跌坐在地,她垂着头不言不语,似乎想就这样逃避一切。
可林若草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将刀收起,缓缓讲着棺材里的惨状:“好多的名字,好多条人命。”
“你们是该恨的,那么多的血,换谁能不恨呢?可谢景召和柳文书是权贵之子,你们想报仇无异于蚍蜉撼树。
可仇不能不报,那该怎么办呢?”
“谋略,沉下心来谋略,最好谋略出一个能让你们都全身而退的方法。”
“鼓里助兴的香粉,掩盖在香粉下的洋金花是你们的第一步,灌下千金乐后再将他们放进冰库内另一口棺材里,用簪子戳出伤口放血而亡是你们的最终报复。”
“我知晓你们的痛苦,理解你们的举动,但此案绝不是你一个人能扛下来的,告诉我,告诉我同谋还有谁,我替你们周旋争取……”
“够了!”茹霜厉声打断了林若草的话,她通红一双眼瞪向林若草:“你既然能查到那冰库,就应该知道他们有多可恨,多该死,为何还要过来步步紧逼呢?”
“就让事情了结在这不好吗?说到底,不就是想靠此事巴结,做那朝廷权贵的走狗!我呸,知晓,理解?说的好听,你们哪里又会理解我们,哪里又能知晓我们?”
“在你们眼里,我们怕是连那花圃里的花都不如。不,不,没有什么你们眼里。”
“你们就从未看见过我们。”
“滚!滚出去!”
一字一句椎心泣血。
茹霜起伏的胸膛,因气愤而憋红的脸都随着这段话吼进了林若草的心里。
她看向她,平静中又透着一股不平凡:“不是因为巴结,是因为公道,真相。”
“我曾经为这个问题在雪地枯坐一夜,百思不得其解,临近天亮之时,我看到了我的兄嫂。”
“他们质问我,为何还未替他们查明真相,问我为何虚度光阴,问我难道能无视阿娘因他们烦愁无法入睡的眼吗?”
三个问题,一问比一问激烈,在茹霜的注视下,林若草也悄然红了眼。
“真相太重要了,无论如何,不管死者如何坏,凶犯又是如何可怜被逼无奈,真相都不该被掩埋,这是公理是公道,不止是死者的,还是死者家人的……”
她停顿了,一口长气被呼出,那双满是执拗的眼盯死了茹霜:“同样也是你们的。”
“也是给被他们虐杀的那些可怜女子的。”
林若草(歪头):我想见见茹霜,你们帮我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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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公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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