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尖叫声撕裂空气传入季玉琢耳中——是姜远黛!
弓身搬运玉米的季玉琢浑身一颤,三分钟前还在花生田里左扭扭右摆摆伸展筋骨的姜远黛已不见踪影,唯有谭迁模糊的身影仍杵在远处打电话。
编织袋从指间滑落的刹那,季玉琢已朝花生田拔足奔去。
成堆玉米粒如潮水般倾泻而出,鲜黄的果实滚落满地,在扬尘中染上斑驳泥痕。
他鞋底碾过散落的玉米,黏腻汁液在泥土地上拖出凌乱痕迹。眨眼的间隙,那道身影早已掠过层层梯田,抵达被暮色笼罩的田埂尽头。
季玉琢十指死死扣住梯田边缘,颤抖着探身向下望去。不慎摔进小溪的姜远黛已经撑着手坐起来,准备挪到小溪旁的槐树下倚靠着。
“姜远黛!”季玉琢眼眶赤红,嘶哑的呼喊裹着山风坠下,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紧张和控制不住的颤抖。
还在努力向岸上挪的姜远黛蓦然仰头,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入衣领,在看清对方的神情后反过来安慰对方:“我没事,粥粥别担心。”
她刻意放软的声线混着溪水的泠泠声,指尖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按住刺痛的右脚踝。
为了让季玉琢不那么生气,姜远黛拉近关系般叫了他的小名“粥粥”——因为他的妈妈觉得季玉琢读起来很像“鲫鱼粥”,就玩笑般把他的小名定作“粥粥”。
但心急如焚的季玉琢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虚言,直起身体,在姜远黛惊恐的目光中后退助跑几步便往下跳。
他的脚尖先探着松软的泥土地,膝盖微微蜷曲,顺着冲劲在杂草堆里滚了半圈。
枯枝碎叶粘满后背,掌心蹭过带着碎石的地面时泛起火辣辣的疼,手心和衣襟下摆已沾满湿润的黑土。
季玉琢顾不上那么多,双手在外套上简单一擦便去扶坐在岸边的姜远黛:“你怎么样?身上疼不疼?还能站起来吗?”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和他过去着急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啊不,以前气急了眼里还会不受控制的泛出泪花,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这样。
姜远黛望着季玉琢睫毛上沾的草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思绪已经爬上参天的槐树顶端,并筑了一个窝。
“怎么不说话,头疼吗?”季玉琢的喉结重重滚动,问罢便不敢再乱碰,托住她后颈就要放平检查。
"真没磕着头,"姜远黛慌忙抵住他小臂,湿漉漉的指尖在他袖口洇开水痕,"槐树枝桠托了我一把。"她指向头顶交错横斜的枝干,腕骨处的擦伤在阳光下泛着血珠白痕。
季玉琢沉默着搀她起身,扶起姜远黛让她试试还能不能走,待确认能借力行走后才稍稍卸力,将人安置在虬结的树根处。
沾着草屑的指节拂开姜远黛黏在脸颊的碎发,目光锁住那双清澈的杏眼:“扭到哪一只脚了?”
姜远黛蜷了蜷藏在裤腿下的右脚,尚未完全伸出便被温热掌心托住,伸到一半就被季玉琢托起放到自己大腿处。
“诶!”姜远黛耳尖腾起薄红,试探着往外抽了抽,挣动的足尖却被有力的大手更用力地扣住。
季玉琢只看一眼眉头便皱起,脚踝处有些轻微红肿,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骨节宽大的手掌握住雪白纤细的脚踝,肤色微深的手指在姜远黛踝关节附近上下检查:“疼吗?这里呢?这呢?”
“不疼,真的没事,”姜远黛眼皮轻颤,双手推拒着,热意蔓延到脸上,“你知道的,我崴脚从来没有扭肿过。”
在姜远黛的强烈要求下,季玉琢松开手中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复,姜远黛缓缓抬起头。
树影婆娑间,季玉琢垂首凝视着青苔斑驳的泥地。忽而抬手抚上她发顶,还带着玉米香甜味的掌心顺着她的发丝滑落。
他没有说话,只是像以前姜远黛安慰受伤的他一样,轻轻地摸摸她的发顶,顺着发丝轻柔地抚摸,无言而温柔。
山风掠过盛满槐角的枝头,将未尽之言揉碎在斑驳的光影里。
一片寂静中,姜远黛慌乱地别过脸,鼻尖险些蹭过他残留树枝划痕的小臂,半是认真半是转移话题地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季玉琢闻言顿了顿,竟俯身从槐树旁抓起一把黑土,放在鼻尖轻嗅。
姜远黛以为他上学上傻了,考古学的职业病犯了见到土就想挖,不顾还伤着的脚就想让他把土放下。
“是这个。”季玉琢单手摁住姜远黛乱动的双手,将黑土凑到对方鼻尖。
深黑色的土壤散发出一股清冽的松木的香气,混着某种焦化的蜜意在鼻腔炸开,姜远黛瞳孔倏地收缩。
姜远黛闻着黑土香气,脑中蓦地升起无数个不知可行不可行的想法……
“小姜姐!季哥!你们还好吗?!”终于打完电话的谭迁意识到两人不见瞬间慌了神,绕着空旷的田埂走了大半圈,终于在边缘处发现两人。
季玉琢动作一顿,停在半空的手臂肌肉绷出凌厉线条:“我没事,小姜姐脚崴了,我抱她上去。”
说罢便打横抱起姜远黛,从山坡小路上去。
还有节目要录制,姜远黛只好先将对这带着奇特香气的黑土埋进心里,等有机会再来一探究竟。
他走得很稳,姜远黛在他怀里没感受到一点波动,不久后便被季玉琢放到谭迁刚刚打盹用的小马扎上。
谭迁:“小姜姐,你还好吗,要不要去村里的诊所看看?”
“不严重,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姜远黛面带微笑,用眼神安抚谭迁,说着就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你看,我还能走路呢。”
没走两步就被去玉米地拿药的季玉琢伸手按住,又被轻柔却不容置喙地按回小马扎。
“坐好,我给你涂药。”
季玉琢手中拿着两个喷雾剂,一大一小,被他的大手衬托得都像儿童玩具似的。
姜远黛自觉脱下右脚的鞋袜,刚将鞋袜摆整齐,右脚踝处就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
季玉琢先喷的小瓶喷雾,等了大概五分钟,才再喷大瓶的喷雾。
喷完后,姜远黛在自己脚踝上闻到一股熟食店里卤菜的味道,还是五香味的。
“粥粥,你确定你没拿错药吗?”姜远黛沉默片刻,不确定地问道。
季玉琢单膝跪地,精悍的肌肉将工装服撑得鼓鼓囊囊。
他不理会姜远黛的胡言乱语,将对方还没晾干的受伤的脚放到自己大腿上:“没拿错,这是中草药制成的喷雾。”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季玉琢又补了一句:“是我常用的。”
虽然越闻越像卤菜的味道,但姜远黛还是十分相信季玉琢的。
听到是对方常用的药更是心疼不已,这是经历了多少疼痛才让之前白净的少年成长为眼前这个健壮的男人啊。
她将一切归咎于自己想吃卤菜了,决定今晚就卤一锅,还能在嘉宾中分一分,带着下地干活当午饭。
等药剂干得差不多,季玉琢放下姜远黛受伤的脚,起身继续去做未完成的任务。
这时谭迁上前说道:“小姜姐,我帮你问过了,书院后厨的东西都可以用,那个面包窑也能用。”
姜远黛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能体验新事物的激动压过了右脚踝的疼痛。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畅想之前在书上看到的窑烤面包的配方。
拖拉机旁,满地的玉米如夏日的荷叶般层层叠叠,风把成片玉米丛吹得飘荡,仿佛是在为被泥土污染的玉米发声。
想着早点抱姜远黛回去休息,季玉琢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一地狼藉,又像是开了三倍速般将玉米装好车。
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姜远黛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季哥,还有任务......”谭迁在一旁举着卡片,看看姜远黛,又看看季玉琢,面色带着几分犹疑,不知要不要继续说。
季玉琢刚想说他先把姜远黛放回去自己再去下一个任务点,姜远黛就面带急切地拦住他,用口型示意:厨房,厨房。
季玉琢无奈接过卡片,他是第二个完成单人任务的,所以“燧火台”的卡片还在,他举起这张卡片在镜头前示意一番:“我选这张。”
谭迁很配合的发出夸张地惊呼:“哇,好巧,季哥和小姜姐选择了同一处约会地点,配对成功!”
表情矫揉浮夸,语气拿腔拿调,如舞台剧用力过猛般的虚张声势。
姜远黛嘴角抽了抽,被谭迁浮夸的演技所震惊。
走完流程,季玉琢背起姜远黛就往听雨书院的方向走,被姜远黛连声制止,挣扎着要往回走:“等一下,等一下。”
季玉琢顺着姜远黛的视线望去,田边小径上堆着一小堆稻草段。
“和上黄泥,可以用来补灶台,”姜远黛拽拽季玉琢的衣服,眼神亮晶晶的,“我都选好了,绑上就能带走。”
季玉琢瞬间明白,姜远黛是因为什么才摔下山坡的,表情骤然僵在脸上,像被按了暂停键,心脏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嘴角不自觉绷紧。
他抽了一根将稻草段一绑,身背姜远黛,手提稻草段,向着听雨书院进发。
暮色将两人的影子糅成一团,松香黑土与中药喷雾正在发酵某种隐秘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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